許惜顏再看向那老和尚,眼神越發冷冽。</br> “這般妖言惑眾,無事生非,我看這恐怕是個假和尚。押下去,詳查!”</br> 老和尚瞳仁一緊,再不復之前的仙風道骨,反倒顯出幾分狠辣。</br> “好一個升平郡主,倒是小瞧了你。不過你想留住本佛爺,卻是妄想!”</br> 話音未落,他竟是劈手掙開侍衛的束縛,甚至將人打得吐血,奪了匹馬,飛身而去。</br> 臨走,還不忘從地上撈了個嚇呆了的孩子當人質。</br> “敢追來,我便把他扔下馬去!”</br> 百姓們齊齊驚呼。</br>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和尚!</br> 看這一氣呵成的掙脫,打人,奪馬,劫掠,說是強盜還差不多。</br> 因他手上有人質,侍衛們就算扣上弓弦,也不敢射了。</br> “跟上去,務必把人平安救回來。”</br> 許惜顏發話了。</br> 真以為手上扣著小孩,就拿他沒辦法了嗎?</br> 這也太小看他們這些京城出來的侍衛了。</br> 甚至都不等這些侍衛們出手,在老和尚回頭防備他們,還來不及跑出多遠,有人就埋伏在暗處,冷不丁的射出一箭。</br> 正是去而復返的郭懷。</br> 這一箭也不是對人,而是對著馬腿。</br> 馬兒吃痛,腿上一瘸,頓時要摔,老和尚在馬背上坐不住,只得跳下馬來。</br> 侍衛們抓住機會,數十條繩索拋出,從四面八方將老和尚困住。</br> 再順著一個方向跟風車輪似的跑動,幾息之間就將人捆成一個粽子。</br> 知道這老和尚手上有功夫,大家不敢怠慢。</br> 捆完之后,再來一輪,還是用的牛皮筋。如此一來,饒他就算是條泥鰍,也絕對插翅難逃了。</br> 至于那被劫掠的孩子,早給一人拋出的繩索,直接套了拉起。跟放風箏似的在半空中飛了一輪,穩穩落到懷里。</br> 卻是擅長攀爬,繩索玩得極溜的易元吉。</br> “這誰家孩子?趕緊來領回去?!?lt;/br> “我……我家的!”</br> 那家爹娘本嚇得面無人色,腿軟得跟面條似的,如今只能應聲,卻邁不動步子。</br> 易元吉咧嘴一笑,把孩子送回爹娘懷里。</br> 還拍拍那孩子腦袋,“挺好,沒哭。長大了是條漢子?!?lt;/br> 那孩子原本給嚇傻了,小臉都白了,忘了要哭。</br> 如今回到爹娘懷里,原本是癟了嘴要哭的。可給他這么一說,小家伙硬是抹抹小臉,把眼淚咽了回去,還帶著顫抖的哭腔說。</br> “是是是……我我我,我是男男男漢子,我不哭!”</br> 圍觀百姓轟然大笑。</br> 隨即有那豪爽之人,竟是將他從爹娘懷里搶去,幾人合力高高拋起,又穩穩接住。</br> 這原本是極小的孩子才有的待遇,半大孩子體重上來,怕出意外,一般是不會這么拋的。</br> 如今重又溫習幾次,倒讓這孩子體會到難得的樂趣。很快就咯咯笑出聲來,徹底驅散方才被驚嚇的陰云。</br> 他家爹娘也回過神來,相互攜手,走到許惜顏跟前,撲通就跪下了。</br> “多謝郡主救命!”</br> 百姓們齊齊施禮,“多謝郡主救命之恩!”</br> 百姓們不傻。</br> 若不是有許惜顏發話,恐怕孩子沒這么容易救回來。</br> 或者就算救回來,多半也會受點傷。</br> 哪能象現在這般,毫發無損?</br> 許惜顏受了大家一禮,便吩咐上官穗準備開宴。</br> 至于這個老和尚,已經不需要她開口,百姓們先將他定罪了。</br> “郡主,咱們邊關地大,這老頭怕是個野和尚,您可得查仔細了。瞧他這身手,搞不好是個漏網的盜匪。”</br> 說話的,正是書院里的夫子。</br> 有人連連點頭,“玉泉寺以前是挺好的,可自從前些年換了和尚,香火錢就一年比一年貴,那里的和尚還兇得要死。聽我親戚說,他有回帶了去遠處辛苦采的藥經過,被那里的和尚看見,非說是從他們的山上偷的,硬是搶了去。還把人給打傷了,在家足足養了半個月。”</br> “就是。原本我家姑婆,是每年都要去玉泉寺拜拜的??勺源蛴心耆チ?,因給的香火錢少了,便被趕了出來,從此再不敢去?!?lt;/br> 正是正是。</br> “以前老方丈在的時候,無論什么人去,都一樣招待。瞧見窮苦的,還管吃管喝。如今可大不一樣了,除非有錢,否則就被人呼呼喝喝?!?lt;/br> “那我知道了!”</br> 尉遲海恨得牙癢癢,破口大罵,“這些人肯定是聽說我家郡主有錢,來訛錢的!特意挑在我家上梁的時候,什么心思?還故意說那些怪話,要不是郡主及時識破,可不就被他得逞了?誰能想得到呢?廟里的和尚居然會來誆人,換個老實點笨點的,可不就上當了?”</br> 對呀!</br> 鄉親們連連點頭,還是老爺子有見識,肯定就是這么回事。</br> 所以說啥紫氣,龍啊啥的全是胡扯,就是變戲法騙人呢。</br> 虧得郡主聰明,一下子識破,否則回頭還不知要誆騙多少人家。</br> 正說著,侍衛們把逃跑的那個人也給抓回來了。</br> 掀了帽子,分明也是個和尚,還燙了戒疤,卻扮作普通人的模樣,上酒樓吃酒,分明就不是個正經和尚了。</br> 在此人身上,還搜出一面鏡子。</br> 那戲法說穿了,根本不值一提。</br> 就是在面鏡子外頭貼了張紙片,紙片上剪出龍形,在太陽光底下一照,誰都能身懷龍子。</br> 他包袱里還搜出好幾張紙,虎形,豬形都有。</br> 百姓嘩然。</br> 有人忽地想起,這些年玉泉寺的香火旺盛,還有一項絕技,說是在那古泉邊許愿時,可以現出井中影像,喻示著你的前程。</br> 比如說虎,就是大兇。豬形,就是招財。</br> 回頭為了解這個卦象,又得破一大注財。</br> 甚至,已經有人想到,這騙子是不是早打聽過了,否則怎么偏偏就挑在金光侯不在家的時候呢?</br> 沒有當家男人,婦人還是個大肚婆,便指著人家肚里沒出世的孩子說事兒,這要是稍微軟弱些的人,可不就被嚇住了?</br> 多惡毒的心思呀!</br> 好些在場的百姓,特別是老人家和讀書人,紛紛表示愿意作證,省得這些假和尚胡說八道,壞了升平郡主的名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