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壽城。</br> 尉遲圭確實沒有辜負樂斯的信任,在召來那批野馬之后,他就秘令馬徹,開始訓練騎兵了。</br> 如今有了馬,還有升平郡主的財力支持。馬場一開,銀錢自然來。光是預收的訂金,都足夠訓練一支強悍的騎兵。</br> 易元吉訓練的攀爬攻城百人小隊,也是其中的十分之一。</br> 而金光侯的計劃,是訓練出一支強攻型的千人小隊。作為奇兵,起到一戰定勝負的效果。</br> 這也是他在跟西梁交手時,總結的經驗。</br> 西梁人是強悍,但因為并不屬于一個部族,往往各自為戰,并不團結。</br> 大的部落有上萬人,小的部落只有幾百人,而真正每個部落最強悍的士兵,也就那么五百到一千人。</br> 只要能把他們的精銳打下去,頓時就會成為一盤散沙,不攻自破。</br> 尉遲圭第一次在西梁,之所以會陷入苦戰,打了一年多,一是因為人生地不熟,二是因為進攻本來就比防守更難,三是因為沒有趁手的騎兵。純屬拿步兵死磕,才打得這么艱苦。</br> 但如今有了馬,只要訓練出一支能跟西梁對抗的騎兵,回頭再加上大齊士兵擅長的陣法配合,將有事半功倍的效果。</br> 馬徹雖不如尉遲圭想的長遠,但身為將領,哪有不熱愛騎兵,熱愛戰場的?</br> 他這輩子性子剛直,又寧折不彎,但只要肯給予應有的尊重和理解,他是愿意肝腦涂地,來報答你的。</br> 故此他也不顧年紀,借口保護馬場,親自去到龍嶺馬場,跟新集結的騎兵們吃住在一塊兒,展開秘訓。</br> 這些事,并沒有瞞過前來大太監。</br> 相反,在士兵和馬匹融合時,還問過太監首領何公公的意見。</br> 畢竟在養馬方面,他也是行家。</br> 何公公覺得被尊重了,挺高興的,給了不少好建議,甚至自己都參與了訓練。還真不是擺擺樣子,確有幾分真本事,能跟得上的。</br> 何公公能被皇上派來打理馬場,自然是心腹。而能做帝王心腹的人,都不太笨。</br> 所以金光侯打了點埋伏,藏了些馬,一眼就看出來了。可這算是大事么?</br> 算,也不算。</br> 他會報告皇上,也會說清原由。</br> 金光侯并不是自己私藏,實在是送了些人情,留下的也是為了育馬,擴大種群做準備。</br> 這是對的,對皇上也有利。</br> 因為回頭只要是馬場產的小馬駒,都有皇上的一份。所以金光侯要是太老實,如實上報,討要的人太多,才讓皇上不勝其煩。</br> 至于秘密訓練騎兵,皇上就更不必反對了。</br> 因為練的不多,就一千人,金光侯不可能拿去造反。而且兵權并不是抓到他自己手里,而是馬徹。</br> 這點尉遲圭做得特別好,從不越權。</br> 否則也不可能通過何公公,將事情主動報給皇上知道了。</br> 所以皇上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算是默許了。</br> 至于駙馬許觀海在壽城開了幾場講座,人氣極高,只會博皇上一笑,反而覺得這個女婿在某些方面,還真挺給皇室長臉的。</br> 倒是從濟州傳來一本小詩集,引起了皇上的注意。</br> 之前相互交流時,高伯賢生怕給寧州搶了風頭,非要組織文人先到濟州城來赴宴。</br> 來了之后,還特意安排高家接待。</br> 園林特別美,侍候的丫鬟也一個賽一個的水靈。這些讀書人也很識趣,作出的詩詞,一個比一個賞心悅目。</br> 高伯賢很得意,還特意刊印了一本小小的詩集,以作紀念。</br> 自己還親自動筆,當然是找了師爺代筆,作了個序,寫在最前頭。</br> 如今就呈放皇上面前。</br> 因為經過揀選,里頭的詩詞沒有半分嘲諷,不過是些風花雪月,富貴佳人。</br> 可皇上看到的,卻滿滿都是高家的驕奢淫逸。</br> 一個邊關之地,居然重門疊障,假山湖泊,這確認不是到了江南?</br> 甚至還種著名品芍藥牡丹,花開錦繡,家里弄得亭臺樓閣,美女如云。</br> 最重要的是,連定北侯高家自己,都全然不知自家的奢華,反只覺得尋常之極。</br> 這說明什么?</br> 說明高家在濟州,儼然成了個土皇帝!</br> 虞亮在高家出了這本詩集后,簡直佩服死當初指點他的許惜顏和尉遲圭兩口子了。這小夫妻什么都沒說,卻已經引著高伯賢,自己跳進坑里。</br> 結果,結果最后就是皇上突然任命大皇子,接管許觀海即將帶回來的馬匹。</br> 在京郊宮苑里,另設一處,讓兵部配合大皇子,訓練騎兵。</br> 這是何意?</br> 三皇子不淡定了。</br> 難道是皇上要將兵權交給老大了么?</br> 眾所周知,朝廷六部里,權柄最重的是吏部,戶部和兵部。</br> 吏部掌管天下官吏,戶部掌管天下稅收,而兵部掌管天下軍事,平時看著最不顯,但真正有事時,能掌握話語權的,兵部方是第一。</br> 睿帝可以允許皇子們進入戶部吏部,但兵部是從來沒有讓任何一個皇子染指過的。</br> 如今怎么偏偏就給了大皇子?</br> 這在傳遞什么信號?</br> 不說三皇子滿腹狐疑,連大皇子也是一臉懵。</br> 他最近沒做什么呀,怎么天上突然砸了這么大個餡餅下來?</br> 莫非,是成安說了什么?</br> 也不止是大皇子,所有人都這么想。</br> 成安公主一向跟大皇子交好,龍嶺的馬場又是她女兒女婿弄的,如今還是她家駙馬前去接收馬匹,皇上突然想起大皇子,難道是她幫忙說了好話?</br> 在府里專心育兒的成安公主,在面對忐忑登門的大皇兄時,一頭霧水。</br> “我?沒有啊。我最近都沒空入宮,好些天沒去給父皇請安了。”</br> 因為嫡子的夭折,成安公主對這個幼子看得極緊。</br> 甚至都不顧人笑話,親自哺乳。</br> 哪里出得了門?</br> 不過皇上也確實對她不錯,三不五時就有賞賜。有給她的,也有給孩子的。</br> 錯愕之后,成安公主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霸氣。</br> “我看皇兄就是想太多。你本是長子,就算讓你插手軍事,不是理所當然?既然父皇交給你了,你好好干就是了。至于那起子小人,理他作甚?”</br> 大皇子轉念一想,對啊。</br> 就算皇上是想樹起他這個靶子,給人攻擊。但他要是能不被打倒,不也是他的本事?</br> 與其去揣摩父皇的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專注眼前,切實把這份權力給抓住,才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