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能再這么弄下去了,整個朝堂烏煙瘴氣。成安,若是你有玉璽就拿出來,叔父一定幫你護(hù)住,先把正事辦好再說。”</br> 成安公主低頭撇著茶沫,“叔父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只不過您也說了,如今沒有玉璽,就算有些任命,一概只是暫代。既調(diào)不動京城外頭兵馬,也不能任命三品以上的大員。各部長官,依舊是叔父這樣的舊臣。縱有些小小的變動,由她就是。”</br> 蕭子規(guī)急了,“成安你真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這底下辦事之人都換了。我們上頭人發(fā)話,底下誰聽?不信你去問六部長官,如今哪一個是好做的?”</br> 成安公主放下茶杯,認(rèn)真想了想,“若實在不好做,要不叔父也告假吧。跟我家駙馬一樣,在家歇歇得了。”</br> 蕭子規(guī)險些氣個倒仰。</br> 也不僅是許觀海,連修國公許遂也告假回家了,借口要給許太夫人侍疾,啥也不管了。</br> 不過他們本就無甚實權(quán),回家歇著也就歇著了。</br> 可蕭子規(guī)這樣真正有實權(quán)的長官,此時怎敢告假回家?</br> 相反,越是到了此時,才越要占著這個位置,好隨時知道京城的風(fēng)吹草動。真要回了家,萬一出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 蕭子規(guī)摁下脾氣,耐心相勸,“要不成安你告訴叔父,皇上究竟在哪兒,我們?nèi)フ埶麃砟脗€主意。”</br> 成安公主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我答應(yīng)了父皇不說,怎可撒謊?”</br> 蕭子規(guī)見實在無法,也無話可說,不過走前告訴她,“成安你要執(zhí)意如此,叔父也無法。但我告訴你,事情并不可能總?cè)缒阆脒@般拖下去。你的女兒,升平她殺了三皇子!消息馬上就會送到。如今你還一心護(hù)著皇上,可誰來護(hù)著你,護(hù)著許家?”</br> 成安公主肉眼可見的渾身一顫,隨即抿唇道,“多謝叔父提醒。”</br> 再無二話。</br> 蕭子規(guī)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br> 宮中。</br> 高賢妃已經(jīng)接到消息,狠狠的將整桌東西全部拂落在地,雙目赤紅,“傳本宮號令,將許家人盡數(shù)拿下大獄!還有尉遲家,一個都不要放過!”</br> “母妃!”四皇子慌慌張張進(jìn)來,險些給門檻絆了一跤,“這個時候,咱們還不能翻臉。”</br> “你三皇兄都死了!他再怎樣也是你的親哥哥,你還要替旁人說話么?”</br> “不是我要替旁人說話,是定北侯府,整個高家也在人家手上!”</br> 高賢妃渾身一僵,瞬間意會。</br> 許惜顏敢不經(jīng)審判,在寧州公然殺了三皇子。肯定是因為已經(jīng)控制了邊關(guān)局勢,控制了整個高家。</br> 否則濟(jì)州得到消息,不可能毫無動靜。</br> 而失去高家,還有誰會扶持她們母子登上皇位?</br> 高賢妃突然發(fā)現(xiàn),成安公主實在很聰明。</br> 她拿京城暫時的控制權(quán),交換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讓皇上靜養(yǎng)。</br> 若等到皇上徹底好了,重新回到朝堂上,她們還要拿什么籌碼去跟皇上談判?她們還能有什么籌碼?怕是只能任人宰割!</br> “母妃,你聽我說,這個時候我們只能破釜沉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飯!”</br> 四皇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眼神狠絕。</br> “我一直疑心,父皇可能就在宮中,不然不可能半點消息沒有。他既然躲著不肯出來,那就別出來好了。只要母妃下令,把所有的皇位繼承人都?xì)⒘耍富蔬€能把皇位傳給誰?成安拿著玉璽,又有什么用?她總不可能讓升平去登基吧?”</br> 對啊。</br> 高賢妃重又燃起斗志。</br> 只要殺光所有皇子,皇上總不可能把皇位傳給外人吧?</br> 至于許家和尉遲家,還是要拿下的,但不用殺光。只要把他們兩家人困住,到時用來交換高家就好了。</br> 只要高家還在,就能掌握兵權(quán),回頭才是她們母子上位的最大倚仗。</br> “那你趕緊派人出宮,先把他們兩家圍上。還有郭家和顏家,再將老十六和廿七抓回來!”</br> 四皇子也是這個意思。</br> 能在宮外開府的,才是真正有點勢力的。</br> 如今大皇子在城外,進(jìn)不了城,暫且不管,橫豎大皇子妃在他們手上。</br> 五皇子上回入宮,一直沒走成。</br> 只要把十六皇子和廿七皇子拿進(jìn)宮來,宮中稍有勢力的皇子們,基本就被一網(wǎng)打盡了。至于那些還在宮中皇子所的,就跟籠里的小雞似的,一個都跑不掉。</br> 至于大皇子的外祖,承恩公郭家乃是武將世家。就算郭乃安這幾年在京城,跟個笑臉菩薩似的,瞧著和氣得不得了,可四皇子還真不太敢動他家。</br> 起碼,在沒有萬全之策之前,不如先困住好了。</br> 只要郭乃安還在宮中,就不怕郭家不投鼠忌器。</br> 為防走漏風(fēng)聲,是四皇子親自帶著心腹去拿人的。但要兵分幾路,顯然就有些不夠用。</br> 他驀地想起一人。</br> 宮外,尉遲堅漲紅了臉,得到了命令。</br> “是,學(xué)生一定不辱使命!”</br> 尉遲堅亢奮得全身都在發(fā)抖。</br> 終于到了這一天么?終于可以改朝換日了么?</br> 只要他幫著四皇子,拿下蕭氏一家人,他就是從龍之功!</br> 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揚眉吐氣這一天!</br> “大郎,你要去哪兒?”</br> 是鄭七娘,瞧著不對,把婆婆宋氏請來了。</br> 宋氏手上還抱著二孫女呢,匆匆趕來。</br> 鄭七娘生了二胎,依舊是閨女。可這也沒什么,當(dāng)娘的能掙錢,女兒就不受氣。就算尉遲煒有些不滿,也只敢在背地里嘀咕幾句。</br> 尉遲堅不知道,此時自己正一臉小人得志。</br> “你別管我!哼,讓他們一直瞧不起我。往后,看是誰瞧不起誰!”</br> 他想走,宋氏卻一把攔下,“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呀?否則我不讓你走!”</br> 最近京城本就亂糟糟的,聽說連皇上都出了事。兒媳婦那么好的生意,都把鋪子給關(guān)了。尉遲堅能有什么事,非得往外跑?門外還好些士兵等著,那些人到底想干嘛?</br> 尉遲堅正滿心鴻圖大志,誰想遇到親娘這個胡攪蠻纏的,偏偏又掙脫不得,只得惱火道,“我去替你出氣!你不素日總說二嬸瞧不起人,不尊重你這大嫂么?如今四皇子命我去將人拿下,你還攔著干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