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乃安肅然生敬，拱手施一大禮，拿著金印快步走了。</br> 是的，</br> 這時候就得活下去，否則回頭就算有天大的罪名，哪還有命背？</br> 四皇子到底來遲了一步。</br> 眼看高賢妃被綁得跟只螃蟹似的，架上高梯，露出宮墻。見了他便大聲呼救，“皇兒救我，皇兒救我！”</br> 四皇子額上青筋直跳，氣怒攻心，“成安，你這是要逼我動手么？”</br> 成安公主冷笑，“說得你好象沒動手似的。都是一個父皇生的，咱們大哥莫說二哥，臉上麻子差不多！你敢硬闖，我就殺了你母妃。你要是不想背hl弒母的名聲，盡管放馬過來！”</br> 四皇子，還當真被拿捏住了。</br> 不是出于母子之情，而是大義。</br> 要是他當真不管不顧，沖上前去，高賢妃必死無疑。</br> 回頭他一個不顧生母死活的人，天下人豈能服氣？</br> 想想成安公主這里，只有五皇子十六皇子二人，其余皇子公主皆在自己手上，如果能提前找到皇上，他就能徹底翻盤。所以四皇子眼神微瞇，只令人看管著寢宮，半滴水米都不許送進去，先去找人了。</br> 從最年幼的皇子公主開始，每到一處，就讓人大聲喊話，如果皇上不出來，就直接殺人！</br> 聽著同胞弟妹的慘叫和哀哭，成安公主緊緊抿著唇，俏臉發白，卻不出一聲。</br> 有被救進來的嬪妃孩子被抓了，想指責成安公主為何見死不救，話才說了一半，就被狠狠打了一耳光。</br> 一向溫和有禮的大皇子妃，臉上是少見的狠厲。</br> “你想救孩子，你自己去啊！”</br> “誰都有活下去的權力。成安又不是神仙，她憑什么救所有人？”</br> “若不是她，你此時都被扒光衣裳示眾了，就沒人殺你，你也是個死！”</br> “你的孩兒可憐，誰的孩兒又不可憐？”</br> 就是。</br> 一同被救的向良妃，給米氏扶著，也嘲諷出聲了。</br> “你也是皇上的嬪妃，好歹是個長輩，你都不出頭，卻逼著成安公主一個晚輩出頭，是何道理？難道你以為咱們在這兒就安全了？且等著吧，若是救兵不至，咱們也沒有幾天好活的。等到了地底下，你盡可以跟孩兒團聚。”</br> 嬪妃們嗚嗚哭泣，這才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br> 她們給困在宮室里，沒吃沒喝，能捱幾天？</br> 要是皇上遲遲不肯出來，或是郭乃安搬不來救兵，她們該怎么辦？</br> 懶得理這些遇事只會哭哭啼啼的慫貨，成安公主抓緊時間，瞇眼養養精神。</br> 明知沒吃沒喝還哭，只會讓自己更加消耗體力。</br> 倒不如留著精神，萬一出事，跑不過別人，總跑得過這些慫貨，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br> 向良妃顯然也想到一塊兒去了，悄悄過來耳語，“回頭要是不妙，公主殿下往我那宮室跑，我那后花園里有一口枯井，可以藏人，叫你弟媳婦給你領路。”</br> 米氏一驚，“母妃！”</br> 向良妃含笑拍拍她手，“你是個好孩子，肯進宮陪我就很好了，總不能累你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回頭我皇兒和皇孫可怎么辦？總之能跑就跑，能躲就躲吧，我年紀大了，跑也跑不快，到時給你們攔一攔。”</br> 大皇子妃也心存死志。</br> 就為了大皇子，她也不能跑，低低還出了個主意。</br> “幸好我皇兒都大了，很是用不著我。你們兒子還小，一定得活下去。若是枯井那里不行，就順著皇子所洗衣裳的那條暗渠爬出去，不過得等到天黑才行。”</br> 至于冷靜下來的五皇子和十六皇子，已經找暗衛要來了刀。</br> 他們就守在捆高賢妃的梯子底下，萬一四皇子殺來，第一個先拿她開刀，然后能殺幾個就殺幾個。</br> 更有幾個先前差點被羞辱的嬪妃，也過來表示，成安公主救了她們，她們會知恩圖報，到時會趁亂擋在前頭，讓她快跑。</br> 有些伶俐些的，還現場拆起帳幔，結成繩索，打算做幾道絆馬索。總之，死也要盡量拉幾個墊背的。</br> 成安公主，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br> 這些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的做法，能管用么？</br> 不過她一直以為自己人緣很差，沒幾個人喜歡，也從沒打算討好誰。沒想到生死關頭，還是有人肯幫她的。</br> 那她，要更加努力的活下去！</br> 天色漸暗，星光滿天。</br> 在修國公府，成安公主看不到的地方，許家人徹夜未眠。</br> 別說柏二太太樊玉嬋她們，就連一向愛叨咕的鄒大太太，雙手磨得滿是血泡都沒吱半聲。正在許觀海和三個兒子的指揮下，扎著燈籠。</br> 就是當年送許惜顏出嫁時，那種可以帶人的巨大燈籠。</br> 當年燈籠做好，是交到宮里去了。</br> 可族長許遂捋著胡子琢磨幾回，這幾年又悄悄叫許觀海藏了些造燈籠的材料。萬一要有什么事，這玩意兒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br> 如今看來，倒是挺有先見之明。</br> 宮門緊閉，許家也被圈禁，這肯定是要出大事了。可成安公主和兩個孩子還在宮里呢，能不管的？</br> 就算鄒大太太再自私糊涂，也分得清輕重。</br> 真要出了事，整個許家都沒了，她要如何獨善其身？</br> 還有她的大胖曾孫。</br> 這會子鄒大太太倒是后悔極了，當初真該叫顏真把孩子帶去江南，還能逃過一劫。如今留在京城，那全是一個籃子里的雞蛋，誰都跑不掉。</br> 這么一想，她干活越發賣力了，割了手也不吭聲。</br> 誰知咕咕一聲，是不爭氣的肚子餓了。</br> 那天殺的四皇子突然發難，害得許家沒存多少糧食，又不知幾時能夠解禁，所以許家上下飲食就得精打細算，做好最壞的打算。</br> 一日只有兩頓，還不能管飽。</br> 鄒大太太才自懊惱著，忽地一塊巴掌大的小月餅，塞到她的手里。</br> 是許太夫人，慈愛笑著，還小孩子般沖她眨了眨眼。</br> “吃吧，別嫌棄。是我前些天嘴饞突然惦記著，叫丫鬟悄悄上街買的，就剩一個了。”</br> 鄒大太太愣過之后，眼淚差點下來了。</br> 突然覺得家里還有個老人，有個長輩真是幸福。哪怕自己都頭發花白，一大把年紀了，還有人惦記著她的吃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