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梨是有些小聰明,更是一肚子歪腦筋。</br> 在高賢妃發難時,是虧得她察覺及時,帶著牛皇后和他一起跑了。還知道換了身普通宮女太監的衣裳,躲到慎戒司來。</br> 這是宮里處罰人的地方。</br> 四皇子派人搜查幾次,卻都沒有想到這里。</br> 最后一次雖然有人來過,只要把手臉抹臟,頭發打亂,假裝舂米,就糊弄過去了。</br> 看他二人吵架,牛皇后忍不住悄悄說,“只要你們保著本宮平安,回頭本宮必有厚報。本宮沒有兒子,更沒有孫子。若皇上真有個什么,本宮的話,還是算數的。”</br> 蕭越咬了咬牙,到底又隱忍了下來。</br> 他覺得自己就象是個賭徒,一腳已經踏上了賊船,甚至付出了兩個兒子的性命,不可能不繼續賭下去。</br> 否則,他豈不是前功盡棄?</br> 看安撫下他,牛皇后又拉著許云梨的手,無比親密的低語,“你立了大功,回頭一個側妃之位,絕對少不了你的。只要你回頭生下兒子,就是王府世子,至于那白氏——”m.</br> 她極輕的一聲冷笑,許云梨已經心知肚明。</br> 白守中這回在皇子變動中,可是充分展露了他的本性。</br> 首鼠兩端,按兵不動。</br> 看似誰也不得罪,卻已經得罪了所有人。</br> 回頭不管是誰上位,他一定是要被清理的。</br> 許云梨心花怒放,正憧憬著自己取代白秋月,掌管王府,說不定日后還能母儀天下的美夢,忽地聽到外頭一陣嘈雜的腳步聲。</br> 他們三人連忙起身,又假裝去舂米干活,不想這回闖進來的士兵,直接拔刀相向。</br> “把所有人都趕出去!”</br> 這是做什么?</br> 再側耳細聽,外頭已經有刀兵相接的打斗聲,越逼越近。</br> 這下三人都慌了,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跟驅趕牛羊一樣,拿鞭子刀槍抽趕了出來。</br> 出了慎戒司,喊殺聲越發清晰,也能看清形勢了。</br> “太子殿下在此,天子金印在此,還不速速投降!”</br> “傳太子殿下號令,爾等叛臣賊子,即刻放下武器,還能從輕處罰,否則是想連累九族么?”</br> “太子殿下有令!”</br> 太子殿下?</br> 哪來的太子殿下?</br> 三人都慌了手腳。</br> 蕭越和許云梨,是夢想破滅的慌。那他們這一番辛苦,豈不白費?</br> 牛皇后想的卻是,真要是立了太子殿下,那她還怎么忽悠人?拉攏這兩個傻子為她拼命?</br>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呼聲響起,顯然這位太子殿下已經漸漸掌控局勢。但最致命一擊的,是有人開始高呼。</br> “升平郡主在此!金光侯的大軍,即刻就到。再不投降,你們是想等死嗎?”</br> 什么?</br> 許惜顏已經回來了?</br> 還有尉遲圭那個殺神。</br> 他要是回來了,真沒得打了。</br> 就算許多人都瞧不起尉遲圭的出身,但也不得不承認,戰無不勝的他,實在是最犀利的人間兵器。</br> 能壘起京觀,攻城掠地的他,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br> 作為君王,誰都希望有這樣的臣子。可作為對手,誰都不想跟他站在對立面。</br> 眼看手下都開始手軟腳軟,惶恐撤退,四皇子赫然站了出來,雙目赤紅,面色猙獰。</br> 他真是萬萬沒想到,大皇子會殺來得這么快。還在睡夢之中,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br>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宮中有多少地方失陷。</br> 但他知道,此時就該向皇上寢宮逼近,只有那里才有最多人質。</br> 可大皇子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截斷了通往那里的多條路徑。</br> 所以四皇子讓人把各宮的宮人都驅趕出來,充當炮灰,替他開路。</br> 可要是尉遲圭那個殺神來了,再多的炮灰,也不夠填啊。</br> 所以四皇子即刻站出來,厲聲喝止,“撒謊!他們在撒謊!尉遲圭不可能回來,升平郡主也不可能!”</br> 可他這一露出形跡,頓時引來了一匹白馬。</br> “殿下是在說我么?升平在此。”</br> 漸漸明亮起來的曙光里,白馬上的少女,摘下黑色的斗篷,露出那張蒼白憔悴,卻傾國傾城的臉。</br> 是許惜顏!</br> 真的是她!</br> 既然她都來了,那尉遲圭可能真的來了!</br> 看她離得并不太遠,牛皇后心思急轉,猛地沖出人群,大喊大叫,“升平救我!本宮在此,我是皇后!”</br> 只可惜,牛皇后跑不上幾步,就被四皇子的人給抓住了。</br> 而她藏身之處,也迅速被人圍困,然后很快就揪出了蕭越和許云梨。</br> 四皇子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起來,“真是天不亡我!升平你看,這是皇后娘娘,端王,還有你的親妹妹!你能為了你那個庶妹,殺了三皇兄。那也該為了這個庶妹,去殺了大皇子!”</br> 許云梨不知道他說的是許云槿,卻知道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掉眼淚求饒,“二姐姐救我,快救救我呀!”</br> 牛皇后也跟著高呼,“升平,救我!”</br> 蕭越沒說話,喉頭里似哽著千言萬語,但殷殷看著許惜顏的眼神,無疑出賣了他的心情。</br> 他也在急切的等著被搭救,他也不想死。</br> 大皇子也聞訊趕來。</br> 想上前,卻被郭乃安攔住了,隨即許惜顏淡淡一個眼神過來,同樣制止了他。</br> 這種時候,大皇子是不能露面的。</br> 一旦露面,反而會被人威脅,陷于兩難境地。</br> 牛皇后就算不是他親娘,也是繼母,不救則是他不仁。</br> 可要救,萬一四皇子提出他無法做到的要求,譬如逼他自盡,他該怎么辦?</br> 不遠處的皇上寢宮,五皇子也爬上高梯,厲聲道,“賢妃還在這里,四皇兄,你不管你母妃了嗎?”</br> 高賢妃同樣扯著沙啞的嗓子高呼,“皇兒,皇兒快來救我!”</br> 她被綁了大半天,又渴又累,再大的脾氣也發不起來。這時候只想能喝口水,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br> 可四皇子面容扭曲,神色猙獰,“母妃,是您說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也是您教兒子做人要心狠手辣,切不可有婦人之仁。如今到了您犧牲的時候,您怕什么?您不是常說,為了我們做什么都可以么?那就請您成全兒子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