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皇子的兩個皇兒,幾乎是傾巢出動。</br> 留下兩個皇子,也是許惜顏的提議。</br>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總得留幾個漏網之魚,也得讓他們去尋人接應。</br> “阿顏,要不要給你找輛車?”</br> 誰都能看出來,許惜顏真的很累,特別累。</br> 但她骨子里象是有根看不見的的弦,繃緊支撐著,只歇息那么一小會兒,便又強迫自己直起腰來,“不必。”</br> 這時候騎馬,才是最快速有效的。</br> 不能為了她一人,拖累所有人的進度。</br> 大皇子不勸了。</br> 因為這一去,多少人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都系在上頭,容不得半分遲疑。</br> 三更天的時候,他們一行就在許惜顏的帶領下,來到了京郊一個莊子跟前。</br> 樊老大人已經帶著家將在這里等著了。</br> 在離家程寡婦家,許惜顏去見大皇子時,就讓段猛直接來了這里。</br> 該說都說了,其實不必說,樊老大人也要有所行動了。</br> 真讓四皇子變了天,許家落不著好,樊家身為姻親,又能得著什么好處?</br> 這就是家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br> “太子殿下,請吧。”</br> 大皇子神色一凝,不覺歡喜,只覺肩上擔子,又沉了三分。</br> 之前許惜顏和郭乃安叫他太子殿下,是讓他下定決心,也只在私下里。</br> 可如今樊老大人當著眾人的面,管他叫“太子殿下”,是對他身份的確認,也是對手下的一種激勵。</br> 名正,則言順。</br> 如果大皇子是太子殿下,在皇上不明去向的時候,他就是儲君。擁立他,不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嗎?</br> 至于成安公主假傳圣旨?</br> 呵呵,只要讓所有人都相信這是真的,那還何來的“假傳”?</br> 那就是真的!</br> 到底姜是老的辣。</br> 又是朝堂上站了多年的兵部尚書,比起郭乃安這樣的邊關守將,在政治斗爭上還是犀利多了。</br> 許惜顏感激的看著樊老大人,輕輕點頭致謝。</br> 這種話她身為親生女兒,不好出口。但樊老大人來說,就最合適不過。</br> 反正他無官無職,一個被打發回家,已經致仕的老頭兒,就算“稀里糊涂”,不也是情有可原么?</br> 但有了他的帶頭,大皇子就能坐實這個“太子殿下”的身份了。</br> 沒見侍衛家將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么?</br> 一行人來到京城門口,樊玉重早已經到了。</br> 當初的小少年漸漸長大,頂盔貫甲,小臉嚴肅。</br> 向鼎之子向瑛的死,他也聽說了。</br> 心痛悲憤之余,更加堅信祖父教他的一句話。</br> 自古英雄出少年。</br> 英雄也多被狗熊誤!</br> 向瑛當然做得沒錯。</br> 身為武將之子,就要隨時有為國為民,沙場裹尸的覺悟。</br> 但樊老大人認為,當時若決定死守城池,第一個要干的,就是把三皇子他們給看管起來。</br> 主將無能,累死三軍。</br> 領頭的一亂,底下人再舍生忘死,都枉作了白骨。</br> 向瑛還是太單純,對人性的陰暗認識不足。</br> 所以樊玉重給祖父派來叩開城關,就算守城的主將是樊老大人從前一手提拔起來的舊人,他還是做了十足準備。</br> 盔甲兵器,一個不缺。</br> 最起碼,在人家動刀子時,還能有機會博斗。</br> 但情況比他想象的好。</br> 守城的將領知道京城局勢,但也有些猶豫。</br> 沒答應開城門,卻也沒有拒絕,要求等到大皇子來的時候再說。</br> 如今大皇子過來,因有樊老大人先開過口,侍衛就理直氣壯的大聲說了。</br> “太子殿下在此,天子金印在此!爾等還不聽命?”</br> 城墻上的守將聽了,便只要求一事,“那請太子殿下給末將一道手令,蓋上天子金印,末將即刻開門!”</br> 那也太容易了。</br> 大皇子知道,京城守門責任重大。</br> 這守將肯冒險開門,只要個憑證,也是完全說得過去的。所以即刻寫了,拿箭射上城樓。</br> 守將收下,果然守諾放下吊橋,放他們進城。</br> 但樊老大人不再前行,許惜顏拜托他們爺孫去看顧許家。</br> 到底貶為平民,再往宮里摻合,就不合適了。何況一個這么大年紀,一個這么小,還是獨孫,萬一出了點事怎么辦?</br> 大皇子又給了他們爺孫一道手令,萬一有事,多少也能嚇唬嚇唬人。</br> 樊家祖孫道謝離開。</br> 五更時分,一行人到了宮中后門。</br> 這回就更加順利了。</br> 提前過來的阿織,已經打開了宮門。連手令都不要,就放他們進來了。</br> 大皇子就跟做夢似的,這……這就進來了?</br> 可許惜顏告訴他,“最危險的時候,才剛剛開始。殿下,拜托了。”</br> 離成功最近,越要仔細謹慎。</br> 大皇子深吸口清晨冷冽的空氣,冷靜了一下腦子,招了招手。</br> 身后的侍衛們振奮精神,貓腰趁著黎明前的黑暗,悄悄潛入皇宮……</br> 慎戒司里。</br> 蕭越實在是睡不著,悄悄抹去眼淚。</br> 誰想這樣也被發現,許云梨便說,“殿下何苦這般兒女情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br> 她還想說,卻被蕭越忍無可忍的打斷了,“那不是小節,是本王的骨肉,是我的兒子!”</br> 兩個孩子,被四皇子的人拖著四處游宮啼哭,他都聽到了。</br> 從哭聲響亮到嘶啞,到最后無聲,就象是漫長的鈍刀子割肉,在不住的拷問蕭越的良心。</br> 他從小就失了爹娘,最知道沒爹沒娘的滋味。</br> 他也曾經暗自立誓,將來如果有了孩子,一定要把他們保護好,再不要他們受自己曾經受過的苦。</br> 可事到臨頭,他是怎么做的?</br> 蕭越不敢細想,自己拋下趙良人時,她有多么絕望。</br> 她,應該不在了吧?</br> 否則兩個孩子怎么會哭得這般凄涼?</br> 這會子,他開始后悔,后悔不該聽許云梨的話,跑到宮里來圖表現,尤其不該把孩子帶來。</br> 若讓他們留在家里,起碼也能躲過一劫吧?</br> 這么一想,白秋月才是對的。</br> 早前她落水裝病時,就曾跟蕭越說過,叫他最近不要輕舉妄動,在家老實呆著吧。人人都想渾水摸魚,這魚又哪是這么好摸的?</br> 當心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反成了被捕獵的對象。</br> 可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