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驚動官府了?</br> 怕不是小事!</br> 余大奶奶嚇得心口怦怦跳,趕緊爬起來梳洗。</br> 二房許家的三位爺都給鬧醒了,聽說五房進了賊,也不知出了何事。留下二弟許洛看家,許淳帶著許泓,并余大奶奶一起慌慌張張的去了。</br> 本還想叫上許長津的,是余大奶奶穩當,命人緩緩。</br> 他晚上做功課睡得晚,明兒還答應去尉遲家的,且看了情形再說。</br> 結果去了之后,余大奶奶險些氣死!</br> 梅二奶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想著大嫂子說的,白日里怕人來人往,要管嚴門禁。誰想那小賊竟是晚上來了?偏四弟又不在,幾乎把我唬死!”</br> 許淳實在忍不住,指著她罵,“既都提醒你了,怎還不知警醒?真若出了事,你們母子可怎么辦?”</br> 梅二奶奶哭著推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想得到這些?大哥既有見識,晚上就不該把四弟留在府上才是?!?lt;/br> 她倒還怪起他們了?</br> 許淳氣得倒仰。</br> 要不是不好與個婦人計較,他非上前扇她兩耳光不可!</br> 好在事情不大,跟去官府打聽的許泓,很快弄明白原委回來。</br> 原來梅二奶奶疏于門戶,被街上閑漢看見,無意在外說起,結果就被一伙小毛賊盯上了。</br> 打聽五房這邊少有成年男丁,便想趁機偷盜些錢財。</br> 偏這梅二奶奶被一而再的好意提醒,還是不知悔改。</br> 裝病吃藥,鬧得底下人仰馬翻。白天樣子做足了,晚上只命人拿鎖一鎖,便依舊“寬厚”的打發下人去歇著。</br> 便是有老家人給余大奶奶敲打過,加以提醒。架不住梅氏要做好人,他們也實在累了,力不從心,便去歇下了。</br> 誰想賊人就翻墻進來,一路如入無人之境。</br> 還虧得是鄰居機警,隱約瞧見幾個黑影,趕緊拍門來問,否則偷完走了梅二奶奶都不知情。</br> 如今那伙毛賊倒是捉住兩個,但也跑了幾個同伙。</br> 官府這邊還等著許家報損失,好捉拿賊人??蓡柶鹈范棠蹋种е嵛?,說不清楚。</br> 一看就是心里有鬼。</br> 許淳還待發脾氣,余大奶奶連哄帶騙道,“你這會子說了,咱們還能替你周全一二。若再不說,官府就要開庫房查驗了,到時可就沒法說了?!?lt;/br> 梅二奶奶又驚又嚇,終于哭著說了實話,“要說錢財并沒有多少,只那些小賊,把我借給寺廟的花票子偷了不少去。那些俱是認票不認人的,可如何是好?”</br> 什么花票?</br> 余大奶奶和許淳皆不懂,許泓一拍大腿,“二嫂子,你不會給人騙了吧?”</br> 梅二奶奶直說不可能,“都是隆福寺的大和尚親自送來的,怎可能騙人?且連利息都給了的。”</br> 許泓一聽這話,頓時斷定,“假的!上回我,我一個朋友也是這么上的當。后來還專門去隆福寺打聽過,人家大和尚從來不會到家里來收錢,訂的契約花紋也不一樣。不信你拿去廟里問,絕對是假的?!?lt;/br> 梅二奶奶頓時面白如紙,幾欲暈厥。</br> 余大奶奶和許淳還糊涂著,許泓解釋給他們聽。</br> 因寺廟道觀多有香火錢,也常對外放貸,收些利息。近年來,在京城就有一種新騙術。</br> 有人假冒名寺名道觀的和尚道士,偽造文牒,走街串巷,哄了善男信女,將錢給他們放貸。</br> 為了哄人相信,這些騙子還會提前支付利息。</br> 好些人貪圖小便宜,又迷信僧道,便借了錢出去。但這些契約往往一簽三五年,就算頭幾年都按時付了利息,可人家等騙得差不多了,最后卷款一逃,還是損失慘重。</br> 就算將騙子抓到,錢財也早被揮霍一空。</br> 余大奶奶一聽,便猜著許泓必是自己上了這樣的當,方才了解得這樣清楚。</br> 許淳追問梅氏,“那你到底放了多少出去?”</br> 梅二奶奶聲音抖得不象話,“前前后后,一共,一共五千……家里所有的銀子,都放出去了……這些殺千刀的騙子……快快快,快去報案,快把騙子抓回來呀!”</br> “蠢貨!”</br> 許淳氣得肝疼,忍不住破口大罵,“這種丑事怎能報案?一旦報案,許家的名聲就徹底毀了。你也不要做人了,一根繩子去吊死得了!”</br> 如今要查,也只能派了心腹,暗地里追查。</br> 但只怕,兇多吉少。</br> 果然,讓心腹家丁按梅氏給的地址去查問之后,方知那假和尚去年年底給了最后一期利息后,已經逃之夭夭。</br> 今年已有好幾拔人家去打聽報案了,至今全無頭緒。</br> 梅二奶奶聽得臉孔雪白,整個人癱在那里,哭都不會哭了。</br> 她一個寡婦,沒有來錢之處,全仗分家時的這些銀子過活,如今全都沒了,她要怎么過?還有兒子沒成年呢,將來要怎么接媳婦?</br> 還有被一同坑掉的許長津的分家銀子,要怎么還?</br> 許泓心中嘆息。</br> 正如余大奶奶所料,他也上過這當,不過只是三百兩私房銀子。丟了固然肉痛,但也不至于傷筋動骨。</br> 但沒想到這平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寡婦二嫂,竟然有這樣大的膽子。</br> 足足五千兩啊!</br> 他們這兩房的老底子全沒了,將來可如何生活?</br> 紙包不住火。</br> 這事太大,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br> 許家二房,鬧得一夜未眠。</br> 到了次日天明,許家各房頭該知道的,俱都知道了。</br> 杜三太太氣得早飯都沒吃,在家摔筷子砸碗,“不爭氣的東西!祖宗家財豈有這樣敗壞的?平白給外人使了,還不如拿來孝敬老娘!”</br> 許長津在客房聽見,心頭一片苦澀。</br> 他雖早不敢指望那一千五百兩銀子了,但總想著,就算給二嫂吞了,回頭自己娶妻說親,多少二嫂得拿個五六百,替他把事辦了。</br> 如今可好,不單是他的銀子,連她自己都虧得一塌糊涂。往后不找他叫窮就算好的,如何肯再替他出錢?</br> 那自己要如何娶妻生子,成家立室?</br> 幾房哥哥俱不是親生,就算如今肯伸手管他,但這錢財之事,數額巨大,梅氏又是個寡婦,誰又肯替他出頭作主?</br> 下人看他臉色極差,猶豫著來問,“四爺,今兒是不是去尉遲家告個假?”</br> 許長津微吸口氣,咽下心中苦澀,“不必。去跟二嫂說一聲,區區錢財,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好。等我今兒完事,再回去看她?!?lt;/br> 他匆匆用了早飯,還特意從箱子里挑了身許觀海給的新衣裳,打起精神,依約去了尉遲家。</br> 強顏歡笑,硬是沒讓人看出半分破綻,好好的又上了一課。</br> 只到午時,許家忽地打發人來接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