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br> 卻是靖海侯,重重出聲了。他渾身發著抖,顯然到了崩潰的邊緣,卻仍是強撐著口氣,推開尉遲圭,勉力站了起來。</br> “這樣,這樣勉強人家換來的親事,有什么意思?不談也罷!”</br> 成帝背著臉,悄悄抹去眼角的淚,也看向了許惜顏,哽咽著說,“升平啊,不勉強的,對不對?阿釗是個好孩子,朕也一直想給他賜婚來著……”</br> 這話,近乎是懇求了。</br> 而說話的人,可是一國之尊,是皇上!</br> 就算韓瑯華曾經不那么討人喜歡,可她最后能為了幾個平民的孩子,讓出生存的機會。光憑這份大義,就足以成為皇室典范。也值得皇上開口,為她的女兒求這門親事了。</br> 尉遲圭心中一沉。</br> 此時若是不答應,怕是從此就會在皇上心里埋根刺,讓君臣生隙啊。</br> 他暗自咬牙,剛想開口,自己當這個壞人得了,總不好犧牲兒子一生的幸福。卻見妻子,許惜顏含著眼淚,緩緩站了起來,又跪了下去。</br> 一字一句,卻堅定的說,“多謝皇上。可我們阿釗,阿釗已經訂親了呀。就在今兒一早,我與端王,連兩個孩子的八字都換了。”</br> 什么?</br> 靖海侯渾身一顫,差點癱軟下去。</br> 他方才那么說,其實不是真的想拒婚,而是想換尉遲家一個心甘情愿。讓女兒最后的請求,顯得不那么卑微,不那么強人所難。</br> 可難道,難道升平公主真就這么鐵石心腸嗎?</br> 連這樣都不能答應?</br> 連成帝眼中,都顯出幾分失望。</br> 這種事,原就可說可不說的。畢竟只是說定,并沒有過了明路不是?</br> 可許惜顏選擇說了,就是選擇拒絕了這門親事,還是皇上親口懇請的親事。</br> 這多掃他的面子?</br> 而且讓皇上不理解的是,就算和嘉嫁不成尉遲釗,難道就不能再求他給她賜門好親事?再不行,二女同嫁一夫也行啊,何苦說得這么決絕?</br> 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br> 尉遲圭心中更涼。</br> 他倒不怕從此失了圣心,此時的他,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回老家種地放羊去,可他擔心妻子會因此觸怒圣顏,傷了從小的情份。</br> 原想說此事是自己的主意,可他今兒一早就出門了,壓根都不在家,要怎么圓得過這個謊來?</br> 正急出一背的汗,卻聽許惜顏又流著淚道。</br> “如今升平家中,唯有一個病弱的次子。只不知瑯華姐姐在天有靈,會不會嫌棄。”</br> “不,不會!”</br> 靖海侯直到此時,方一顆心落回肚子里。趕緊搶著答話,心中只剩無限感激。</br> 只要能結親就好。</br> 原來升平公主,也不是這么鐵石心腸。</br> “我代小女,多謝公主了……”</br> 女婿的家事,他再了解不過。</br> 家道中落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孟珙這么一個爭氣人,全族都指著他呢。如今他這一死,孟家真是猶如倒了頂梁柱一般,再想起復,還不知得多少年。</br> 而韓瑯華嫁了孟珙這十來年,雖一直隨夫外任,卻是連生三女,一個兒子都沒有。對于連生二子的許惜顏,她簡直都快妒忌死了。</br> 直到前兩年,還是定安長公主去信,把女兒狠狠罵了一頓,韓瑯華才肯給丈夫納了個妾,終于生了個兒子。</br> 這也是韓瑯華一定要嫁個女兒給尉遲家的緣故,否則老孟家日后就更無人扶持了。</br> 她跟許惜顏打小相識,又對掐了這么多年。雖說從沒討到便宜,但也從來沒有被許惜顏故意加害過。</br> 所以要說這世上韓瑯華最信任的,除了爹娘至親,還真就數許惜顏了。</br> 只要女兒嫁進去了,以許惜顏的人品,肯定會善待她的女兒。</br> 將來,就是她那幾個孩子被人欺負了,依許惜顏的脾氣,也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br> 所以,哪怕是尉遲鈞,也是極好的人選。</br> 至于到底嫁哪個孫女,這個可以回去慢慢商議,眼下只要應下親事就好。</br> 靖海侯安下心來,方渾身一松,滿心悲痛涌上心頭。倚著尉遲圭,痛哭起來。</br> 晚年喪女,這是多大的慘事?</br> 還是唯一的嫡女,回去還不知要怎么跟定安長公主開口。否則皇上也不會只傳了靖海侯一人前來,還刻意交待,暫時別驚動了公主。</br> 如今既能說成親事,多少算個安慰了。</br> 成帝也松了口氣。</br> 行吧,信義為先。</br> 若是尉遲釗的親事已經說定,換尉遲鈞也好。</br> 方才他一著急,滿腦子只想著尉遲釗,卻忘了許惜顏這個幼子。</br> 小阿蟬雖然體弱,但這些年也漸漸養好了。宮中太醫常去看他,都說無礙的。</br> 大不了,回頭看韓家定下到底要嫁哪個丫頭,也封個郡主吧。抬一抬姑娘的份位,嫁人也好看些。</br> 嗯,這回尉遲圭和許惜顏兩口子在寧州防治疫病立下的功勞,就不賞他們了,給尉遲鈞也賞個爵位得了。</br> 那孩子體弱,怕是當不得官。有個爵位,也體面些。</br> 成帝正在心里盤算著如何合適,卻還得要個人來張口請求。</br> 而此時,許惜顏便大禮參拜,含淚高聲道,“升平一介女子,不敢干涉朝政。但瑯華姐姐雖身為女流,卻勇于擔當,為國赴難,救民于水火。升平懇求皇上,為其加封。”</br> 尉遲圭扶著靖海侯坐下,也跪了下來,“臣也懇請皇上,追封孟大人,并蔭封其子女。”</br> 很好。</br> 成帝正合心意,當即應下。</br> 韓瑯華夫妻倆死得如此壯烈,肯定要加封,要厚葬。</br> 據地方官報上來的奏折說,也有不止一位幸存的百姓表示,在放走大船之后,眼看洪水不可抗拒,孟珙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把全城包括府衙的門板木窗都給卸了,給百姓們四散逃生。</br> 而他們夫妻倆都不會水,找到二人尸首時,夫妻倆是手綁著手,一同赴死的。</br> “……雖不能同生,但能共死。得妻如此,死亦無憾。”</br> 或許韓瑯華是有很多小毛病,但最后能選擇與丈夫同生共死,還是很值得人敬重。</br> 當數月之后,洪水緩緩退去,官員們尋到孟珙刻在府衙廊柱頂端的絕筆時,無不唏噓萬千。</br> 根據這個位置,大家猜測,他們夫妻雖不會水,卻也沒有被動的等死,也有試圖自救。看痕跡應該是孟珙想辦法,和妻子用繩索爬到府衙最高的頂梁上,原想等待救援,奈何洪水來得實在太大太急,最終漫過府衙,幾乎淹沒全城,夫妻倆才被洪水一同卷走溺亡。</br> 當下,就有官員提出,因為府衙已被洪水沖毀大半,僅剩這處梁柱,不如就在原有府衙,修建孟公祠,另擇他處再建新府衙。</br> 這也是當地百姓的強烈要求。</br> 要不是有韓瑯華的那條船,有孟珙的忠直公允,她后來被追封為貞義公主,丈夫孟珙被封為忠勇伯,配享太廟,爵位允襲三代。</br> 全托了這對夫妻的大恩大德,可是救了全城數千小兒性命。</br> 洪水過后,幸存的百姓尋到這些孩子。就算是家里大人也有不幸溺亡的,但能留下一點骨血,于生者也是極大的安慰。</br> 哪怕全家大人都死光,只要活著的百姓,不管是貧是富,紛紛表示愿意收養這些孤兒。還愿意共同在孟珙夫妻死的府衙梁柱下立誓,必將善待這些孩子,視若已出。</br> 畢竟經歷了那樣慘痛的一場洪災,能生還者無不覺得萬分幸運。也愿意牢記孟珙夫妻的恩德,并回報于人。</br> 這是件極好的事情。</br> 每每大災過后,百姓們賣兒鬻女,又是一場人間慘劇。可今年卻是沒有上演,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值得傳頌與銘記。</br> 而京城里,定安長公主自得知唯一愛女死訊,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整個人都變得癡癡呆呆。</br> 一陣清醒,一陣糊涂。</br> 日常起居似乎一切如常,卻時不時犯傻。</br> “……瑯華愛吃的栗子糕,我早起叫廚房做了,怎么還沒得?”</br> “……這匹紗顏色鮮亮,拿去給瑯華做條裙子吧。再給她配些小珍珠,繡花蕊用。她說上回成安家的那丫頭,就做了條這樣的。交待繡娘做得仔細些,別給人比下去。”</br> “……對了,那許家五房的小四奶奶,不是聽說挺會治婦人生育么?去把人請來,也給瑯華開服藥。憑什么成安的丫頭一生就是兒子,瑯華總是生閨女?怕是她家藏了什么秘方吧?”</br> 眼見著老妻如此,靖海侯快嚇死了。</br> 與其這樣,他還寧肯定安長公主跟年輕似的尖酸跋扈。</br> 大半輩子夫妻,女兒如今沒了。老妻再要瘋了,他也真真是沒法活了。</br> 直到成安長公主,聞訊趕來探視。</br> 見面就重重一掌,拍向定安長公主面前的案幾。</br> “我今兒來,是想告訴你,你養了一個好丫頭!不比我家阿顏差。”</br>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與你相爭了!”</br> “你得意了吧?”</br> 定安長公主,嘴唇翕動,猛地站了起來,眼中有淚光盈動,“你說,你說什么?你……你再說一遍!”</br> “說就說!”</br> “我說,你養了一個好丫頭!不比我家阿顏差。”</br>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與你爭了……”</br> “你這人怎么這么討厭呢,非得我來使勁夸你是不是?你再這么下去,我就又要看不起你了……一把年紀,你丟不丟人的……瑯華幸好不象你,她肯定是隨了她爹……你這么個孬種,才干不出她那樣的事……”</br> 成安長公主說著罵著,就哭了。</br> 定安長公主渾身直抖,強自反駁,“你胡說,胡說!她就是隨了我,我女兒是我生的,她自然是隨了我……她就跟我一樣笨,跟我一樣傻……傻丫頭,你怎么那么傻呀……你自己坐船走不行嗎?你干嘛要留下來呀……干嘛要留下來呀,娘的心肝呀……”</br> 姐妹二人,抱頭痛哭。</br> 二人年紀相仿,從小在宮中一處長大,互看不順眼。也不知吵了多少回,掐了多少回。眼看著都活了大半輩子了,二人這還是頭一回抱頭痛哭。</br> 可這樣的抱頭痛哭,誰都不想要啊。</br> 哪個當娘的,會想要?</br> 什么公主,什么祠堂,什么爵位,她們都不稀罕。</br> 她們只想讓自己孩子的好好活著,只要人還在,哪怕缺胳膊少腿,瞎眼啞巴了,對于一個母親來說,就比什么都珍貴了。</br> 看著老妻哭得聲嘶力竭,錐心刺血,靖海侯才抹著眼淚,終于放下心來。</br> 能哭出來就好,能哭出來人就能醒過來了。</br> 至于老妻說的那些話,又有什么要緊?</br> 這才是人之常情。</br> 他要能再見到女兒,也要大罵她一頓。</br> 傻丫頭,你干嘛要下船啊?你救了那么多人還不夠,非得把自己小命搭上嗎?</br> 讓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你不孝啊!</br> 傻孩子啊。</br> 等擦干了眼淚,定安長公主清醒過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決定了跟尉遲鈞聯姻的人選。</br> “嫁大丫頭。她是長女,這是她的責任。”</br> 靖海侯略遲疑,“可她比尉遲家那孩子,大了三歲吧?老二似乎更合適些。”</br> 定安長公主冷笑,“你都常說,我把大丫頭慣得不象樣。你指望咱們的女兒,能養出更象樣的?”</br> 靖海侯一下啞了。</br> 韓瑯華本性不壞,否則最后也做不出舍己為人的好事。</br> 但她身上也有著所有千金小姐的壞毛病,眼高手低,挑三揀四,嬌生慣養,掐尖好強,不懂寬容,不體諒人。指望她能教出特別乖巧懂事的孩子,那是天方夜譚。</br> 比較下來,還不如大丫頭呢。</br> 到底這些年養在京城,有靖海侯盯著,定安長公主嬌慣孩子也不敢太過份。這孩子大格兒上,其實比她娘當年還要強些。</br> 琴棋書畫都下苦功練過,很能拿得出手。各樣規矩禮數也好,時常在宮中走動,并不出大錯。</br> 定安長公主考慮得很實際。</br> 那兩個小外孫女就算沒在女兒身邊養歪,但這些教養方面必定是要差姐姐一層的。</br> 既然有心跟尉遲家聯姻,尤其會有許惜顏這樣一個厲害婆婆,就必須拿出家里最優秀的女孩,來表現她們的誠意。</br> 年紀大些不重要。</br> 正因為年紀大了,才會讓大丫頭更加謹慎,不敢在丈夫面前放肆。才能約束她謹言慎行,做好這個兒媳婦。</br> 而且,這回的親事,一半是因為韓瑯華的臨終遺言,另一半是皇上求情。</br> 另外兩個外孫女,是再不可能結到這樣的好親事了。</br> 如果只考慮年紀,換成二丫頭,那置長姐于何地?</br> 將來二丫頭又愿不愿意,或者說她能不能擔起長姐的職責,照顧一大家子呢?</br> 所以定安長公主真不是偏心自己養大的孫女,她是綜合了各方面的考量,方定下大外孫女。</br> 靖海侯是個明白人,一聽也覺有理。</br> 不怕再說得直白些,他一直想幫女兒攀上尉遲家這門親事,也是因為自家的襲爵快到頭了。</br> 而靖海侯的兩個庶子,俱是資質平平。就是成帝寬容,允他家再襲上一兩代,等到定安長公主過世,新君繼位,就不會有這等好事。</br> 自然,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少的飯,靖海侯也沒想著千秋萬代。</br> 但門庭衰微雖然不可避免,但做長輩的總想盡量給晚輩多一些蔭庇。</br> 結上一門有力的親戚,若是孫輩重孫輩中有資質出眾者,想往上走,就總有人能扶一把。</br> 或是跌倒的時候,有人能拉一把,不至于被欺負得太狠,也足夠了。</br> 這樣說來,從小在他們身邊長大的大外孫女,可是跟兩個庶出舅舅的感情要親近得多。到時若韓家有事,她不會不理。但那兩個小外孫女,可就不好說了。</br> 只不過,若是將大丫頭嫁過去,她將來的日子可就辛苦了。</br> 畢竟比丈夫大幾歲,做妻子的難免就要受累。</br> 到底是在身邊養大的孩子,靖海侯未免又心疼起來。</br> 但定安長公主雖素來比他疼孩子,這時候卻更加堅定。</br> “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已經跟大丫頭說好了,她也同意了。橫豎還有三年孝期呢,讓她再多學些吧。”</br> 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br> 人啊,誰不得學著長大呢?</br> 靖海侯嘆了口氣,最終也同意了。</br> 可誰曾想,有個人不同意。</br> 尉遲鈞自親事訂下,主動要求上門吊唁時,就在靖海侯夫婦的面前,跟未婚妻見了一面。</br> 其實他們早就認識,畢竟京城就這么大,權貴圈子也就這么小,誰家不認識誰呢?</br> “……你也不要想太多,往后該怎樣就怎樣,只管把自己身子保養好就是。橫豎我又不是長子,身子沒兄長那么多事。回頭只要走得開,我就帶你出去走走,看看大好山河,沒個好身板可不行。嗯,這些山川志皆是我收藏的,你留著慢慢看吧。有感興趣的,也記下來,咱們書信討論。”</br> 清瘦的少年,翩然告辭。</br> 并不寬厚的肩膀,卻分明透著讓人安心的力量。</br> 等他一走,卻是定安長公主忍不住,先哭了鼻子。</br> 真好,她沒有做錯,給大孫女挑了個好丈夫。</br> 便大幾歲又如何?</br> 重點,還是看丈夫肯不肯來心疼,肯不肯來愛護妻子。</br> 女兒最后那般近乎耍賴的托付,也是她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br> 日后孟家長女嫁給尉遲鈞,果然過得極好。</br> 夫妻倆攜手,走遍大江大河,山山水水,恩愛互敬,體貼有愛,可是京城有名的神仙眷侶。</br> 等到垂暮晚年,定安長公主與成安長公主老姐妹倆,坐在一處曬太陽賞花時,都感慨世事,小時如何想得到她們二人,還能有今日這等緣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