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寧致遠原來的想法,這銅廠鄉即然能被縣里定為自己這一次考察松露的第一站,說明這個地方在松露的產量和開發上應該還是挺不錯的。
畢竟國產的松露雖然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并不算高,但這也只是相對于松露這個圈圈里而言,本身的價格哪怕就是再低,也要比一般的食用菌高上許多。
所以,在寧致遠看來,這個銅廠鄉不能說富裕,最起碼也不會太差。可等到了地頭才發現,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得那么一回事兒,舉目望去,給人的印象就一個字,窮!
如果不是住宅的造型還有環境不同,在從車上下來的第一眼里,那低矮的房屋,破舊的街道,甚至都讓寧致遠有種,自己剛被發配到李家洼時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活貧困太久的緣故,跟隨著任賢齊走進村莊的寧致遠,發現那些或在忙碌、或在閑坐、或好奇打量著自己一行人的村民們,表情頗為愁苦。
隨著入冬的寒風吹散了早晨的薄霧,原本還有些不清楚的村莊,終于在陽光的照射下顯露出全部的身影,也將原本的破敗、愁苦的氣氛沖淡了一些。
看著幾個順著汽車的發動機聲跑來,身著破舊、臉上也臟兮兮的小家伙,寧致遠心中一嘆,轉身從車里拿了一些糖果出來,沖著站在不遠處的小家伙們招了招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附近有村民看著,不擔心會有小孩被拐走的事情發生,又或者是任賢齊那滿口的鄉音讓大家放下了心防,小家伙很快就被漂亮的糖果給吸引了過來。
就在寧致遠分著糖果的時候,走進路邊那間破舊農家宅院的任賢齊也帶著一個人走了出來,在看到車邊的情景,不由一愣,不過到也并沒有呵斥那些孩子。
“寧老板,這位是村里找松露有名的好手,叫李全盛,也是我們今天的向導,如果您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問他。”將那人帶到車邊上的任賢齊笑著介紹道。
“老老板。”也不知道是被叮囑過,還是銅廠鄉這邊很少來象某人這種出門還帶著健壯保鏢的大老板,這位叫做李全盛的村民,語氣不免有些緊張。
“李師傅,今天就得麻煩你了,先抽煙。”聽著那帶著濃重當地口音的話語,看出對方的心情有些緊張的寧致遠,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遞過去一包玉溪。
要說這位李全盛長得其實并不算難看,濃眉大眼、身材也比較健壯,想來應該是跟對方專門采集松露拿出去賣,家里條件相對比較好的緣故。
“這這”看著眼前的高檔香煙,平時也只是抽著兩三塊一包,逢年過節也只是四五塊一包煙開開葷的李全盛,不由咽了一口吐沫。
“行啦,給你你就拿著,只要今天把事情給我辦好嘍,不會讓你白忙的。”眼瞅著某人遞煙的手就在那里懸著,一旁的任賢齊連忙瞪了身邊的李全盛一眼,說道。
“哦,謝謝謝。”眼瞅著縣里來的官員發話了,李全盛這才連忙把香煙接到了手里,粗糙的大手在煙殼子上來回摸著,臉上滿是開心的神色。
在一番介紹之后,寧致遠才愕然地發現,這位李全盛原來也只是三十歲出頭,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看那長相,卻怎么看都是已經跨入四十歲門檻的中年人。
一身破舊的衣服上打著不少的補丁,卻漿洗的很干凈。還有腳上的鞋子以及明顯是自行修剪的頭發,一看就知道對方家里有一個賢惠的婆娘。
雖然李全盛話不多,人也挺靦腆,甚至于在說話的時候還有些羞澀的表情,但那雙明顯比其它村民更有生氣的雙眼中,卻時不時會流露出一絲精明的神色。
就在寧致遠覺得這只是雙方見個面,對方一會兒還得回去準備準備進山的工具時,卻意外地聽到,只是拎了一個麻袋,還有一個短柄鋤頭的李全盛說可以進山了。
“小任,李師傅這樣就進山采松露了?”回頭讓姚勁松將帶來的野營裝備從車上拎下來的寧致遠,有些驚訝地將全程陪同的任賢齊拉到身邊問道。
“是啊,怎么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的任賢齊點頭說道。
“他就不帶條專門用來找松露的狗或者豬嘛?就這樣出去,能找到松露嘛?”回想到自己在網絡上搜索到的,有關松露獵人的資料,寧致遠不解地問道。
“專用找松露的狗?豬?我們這兒可沒這么講究,都是一個口袋一個鋤頭就上山了,而且每次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收獲。”愣了一下的任賢齊,搖頭解釋道。
“我去!這這不科學啊!!”聯想到網上關于松露獵人的資料中描寫的有關法國人尋找松露時,所演繹成的一場,近乎于神秘行為藝術的場景,寧致遠頓時傻了眼。
根據從網上找來的資料顯示,法國的松露獵人往往都是在冬日的清晨,牽著一只經過專門訓練的松露犬,或者對松露有著天生敏銳嗅覺的母豬。
淋浴著空氣中的寒冷,然后在光禿禿的樹林中細細尋覓著,最后才將孕育著大自然精華,有著迷人香味的黑松露一顆一顆,從地下挖上來,整個過程很有美感也很有意境。
可,可眼前這這也差得太遠了!!
“老板,沒有那么復雜的。只需要看看山的走勢,摸摸土壤就能知道個大概了。”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李全盛,同樣也愣了一下,然后才搖頭給出了確定的答案。
“我去!果然是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尼馬想象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大的嚇人啊。”眼瞅著自己是被網上的資料給忽悠了的寧致遠,很是無語。
就在一行四人順著村里的破舊小路準備進山時,拎著布袋和鋤頭的李全成,卻走到幾個村民家里,在一陣寧致遠聽不懂的地方方言后,整個隊伍立時壯大了不少。
“小任,這些村民也是挖松露的?”看著隊伍里多出來的那五男一女,只是想考察一下松露的生長環境,順便收集點菌土的寧致遠,有些疑惑地問道。
“是啊,這邊這個是李全盛的哥哥,那邊的是他的妹夫,其它的幾個也是沾點親帶點故的。”指著隊伍里正在相互之間說著話,偶爾還看向這邊的那些村民,任賢齊解釋道。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那是不是平時進山采松露時都是這么多人?這樣采到的松露到時候又怎么分配?不會鬧出什么矛盾嘛?”好奇的寧致遠問道。
“平時自然不會是這么多人,只是這一次去的山頭正好處于兩個村子之間,因為歸屬問題很容易發生糾紛,這萬一出了什么問題,人多了總是安全一些。”
“至于分配的問題,自然是誰挖到歸誰,不會有什么矛盾,畢竟這沾了錢上的事情,可沒人會因為沾親帶故就隨便松口的。”拿出香煙的任賢齊笑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咦,小任,你在縣里上班,居然也能把這里的事情弄得這么清楚,看來是做了不少的功課啊。”看著年齡和自己相仿的對方,寧致遠笑道。
“不瞞寧老板,其實我就是銅廠鄉的人,自然對這里的事情比較熟悉,后來因為工作的緣故才去縣里的。”面對著這樣的夸贊,任賢齊到是沒有隱瞞,很坦白地解釋道。
“哦,難怪我看你跟村里的人都比較熟悉,不過,能進到體制內,很不容易啊。”從身上摸了一包軟玉溪塞到對方手里的寧致遠,感慨著說道。
“還好吧,我們縣說起來也是國家級的貧困縣,平均的文化程度都比較低,象我這樣的高中生,在別的地方可能根本不算個事兒,但在這里還算有點用處。”
知道眼前這位頗有來歷、身家不菲,而且也很好相處的任賢齊,到是并沒有假客氣,很自然地接過香煙,撕開包裝自己抽上一根的同時,到是不忘給隊伍里的其它村民也發上一根。
雖然只是一個很平常不過的動作,但加上之前在縣里接觸時落下的印象,在寧致遠的眼里,卻覺得對方年紀雖然不大,但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圓滑和成熟。
而得了香煙的村民,雖然看著那剩下的大半包很是眼饞,但卻沒有人提出什么要求,而是美滋滋地將香煙小心翼翼地收進自己隨身帶著的香煙盒子里,看樣子是打算回去后再抽。
因為要去的山頭離村子有段距離,所以,這一路之上,因為語言不通,寧致遠除了欣賞著路邊的風景,就是跟著身邊的任賢齊聊著有關這易門縣和銅廠鄉的話題。
在一番閑聊之后才知道,原來采集松露的工作,也是近兩年才開始的,以前這玩意兒當地人都很少吃,基本都是用來喂豬或者其它的牲口。
也就是近兩年松露值錢的消息傳開,并且縣里也開始有人真金白銀地專門收購之后,整個易門縣所有村子的村民,只要身體上沒有問題,基本上都從事起了松露獵人的工作。
相對于種地來說,采集松露卻不需要土地,也不需要辛苦的耕作,只需要一個鋤頭、一個布袋,以及一定的時間和精力,相對來說,還真沒有比這行更好的營生了。
根據任賢齊的介紹,松露這東西,以前都是四川那邊的人過來收購,一開始也只是十幾塊錢一公斤的價格,可就是這樣,也比種地賺得多多了。
而這幾年松露的價格是連年的上漲,雖然讓村民們的收入增加了不少,但也導致了每年從七八月份開始,就有大批的村民開始上山尋找自己的財富。
收成最好的時候,隨便一個村民每天都能采上一兩公斤的份量,按現在的價格來說,努力干上一個月,就能有一萬多塊的收入,比以前一個家庭一年賺得還多了。
可隨著采松露的人越來越多,又沒有相關的政策對松露資源進行保護,所以,近年來松露的產量也是越來越低,運氣不好的時候,別說一兩公斤了,時常就連一顆松露也都找不到。
而最讓寧致遠無語的是,這易門縣雖然是貧困縣,但除了盛產松露之外,還有著一座儲量很大的金礦。守著這樣的資源,還能混成為國家級的貧困縣,只能說這里面的貓膩實在太多了。
好在,寧致遠也知道,這種事情還輪不到自己一個小小的屁民去管。不過,到是對任賢齊無意中提到的,當地人多是以種植煙草為生的消息起了不小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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