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下意識的往萬歲爺那兒看了眼。</br> 簫煜也沒想到淑妃會來,長眉挑起,把玩著茶盞的手都放了下來。</br> 林安站在一旁,心中可謂是七上八下。淑妃娘娘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過來?</br> 來的這番巧合先不講,關(guān)鍵是沈芙姑娘還在里面呢。</br> 林安默不作聲的扭頭往身后瞥了眼,寂靜的屋內(nèi),嘻嘻索索的聲響顯得格外明顯。</br> “萬歲爺。”門口,小太監(jiān)沒得到回應。聲音越發(fā)放低了。</br> “淑妃娘娘求見。”</br> 林安自知逃不過,彎下身子上前:“要不,奴才過去……”</br> 話音落下,身后腳步聲就響起,沈芙穿戴好,扶著宮女的手走了出來。</br> 她傷了腳腕,玉白的足上沒有穿鞋襪。皎月流仙裙鎏光溢彩,行走之間微微晃蕩,一截如玉的腳腕在裙擺之間若隱若現(xiàn)。</br> 沈芙面上滿是羞澀,瞧見他之后停在原地,臉頰微微紅了紅:“萬歲爺。”</br> 軟糯嬌俏的聲音格外惹人憐愛,尾音一抖更是帶著幾分顫意,卻掩蓋不住里面的羞澀。</br> 簫煜坐在金絲楠木的軟榻上,聽見聲音后轉(zhuǎn)過頭,目光在對上沈芙時,漆黑的眼眸里閃過驚艷。</br> 他一早就知沈芙生的好,竹林中光是穿著宮女服站在那里,都美的令人挪不開眼睛。</br> 如今穿著皎月流仙裙,薄如蟬翼的裙子如煙似霧,像是精心為她打造般,姣好的身段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br> 如天鵝般的領(lǐng)口之下,是白如羊脂的頸脖。目光順著一路往下看去,胸口處微微起伏。</br> 沈芙年歲雖小,但身段卻是長得極好。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更加令人奪目的是那纖細的腰肢。</br> 盈盈一握,仿若單手就能握在掌心中細細把玩。</br> 簫煜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漆黑的眼眸中漸漸地</br> 可抬起頭卻是對上一雙無辜純潔的雙眼。</br> 沈芙站在原地,裝作一臉單純。她自然是看清了萬歲爺眼中的意思,只是當做不知。</br> 歪了歪頭,黑白分明的雙眼中滿是感激的道:“多謝萬歲爺。”</br> 簫煜垂下眼眸,回過神來。這時,門口的小太監(jiān)著急了,大著膽子又叩了扣門,顫巍巍的道:“萬歲爺。”</br> “淑妃娘娘求見。”</br> 沈芙剛在里面當真兒是沒聽到,此時雙眼瞪的老大。</br> 她是當真兒不知,淑妃娘娘竟在門口。</br> 女子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慘白,簫煜下意識就要寬慰,喉嚨里一句讓淑妃回去的話還未開口。</br> 卻見沈芙深深地看了他幾眼,隨后拎著裙擺逃似的往后躲:“臣……臣女先離開。”</br> 她傷了腳,走路搖搖晃晃,顫抖著的裙擺之下,連著腰肢都顯得極為可憐。</br> 簫煜看著這一幕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沖著林安瞥了一眼。</br> 后者得了吩咐,立即彎腰出門。</br> 烈陽高照,正午的光燥熱。淑妃站在乾清宮門口,已經(jīng)等的有些不耐煩了。</br> 她素來得寵,性子自然驕縱。在乾清宮門口等上這么久已經(jīng)夠夠了,前去傳話的小太監(jiān)還一直沒動靜。</br> 淑妃在后宮中哪里受到過這樣的委屈,一肚子的火早就已經(jīng)壓抑不住了。</br> 林安過去的時候,淑妃娘娘正在沖著小太監(jiān)發(fā)火。</br> 轎攆停在乾清宮門口,淑妃娘娘站在遮陽傘之下,四周奴才宮女們跪了一地。</br> 林安瞧見這幕,眼皮就是一陣顫抖。</br> 他喉嚨接連滾了滾,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淑妃娘娘,萬歲爺請您過去呢。”</br> 林安跪在地上打了個千兒,再抬起頭面上擠出一絲笑。</br> 淑妃手里的馬鞭晃了晃,鳳眼撩起:“林公公可是當真兒是個大忙人。”</br> “本宮在這等的妝都花了,林公公倒是這才有空出來。”</br> 淑妃嘴里不咸不淡,鳳眸挑起,眼眸之中掩蓋不住的熊熊怒火。</br> 林安看見淑妃娘娘這幅摸樣就是一陣頭疼。</br> 淑妃娘娘的脾性也未免太大了些。</br> 發(fā)起火來,萬歲爺都不一定能降服的住,他這個做奴才的自然是更加不敢招惹。</br> “娘娘說笑了,奴才只是聽萬歲爺吩咐罷了。”林安嘴里陪著笑,伸手往后:“萬歲爺在等著娘娘呢,娘娘您請。”</br> 淑妃也并非如此愚鈍,林安都說道這個份上了,她自然不會再得理不饒人。</br> 林安畢竟是萬歲爺身邊的管理太監(jiān),得罪了他對自己沒什么好處。</br> 只是她性子傲,對著萬歲爺都能拉下臉。眼瞅著林安陪笑臉,淑妃揚了揚下巴冷笑一聲。</br> “那便走吧。”</br> 淑妃娘娘踩著花盆底,扶著身側(cè)嬤嬤的手走的儀態(tài)萬千。</br> 她姿容絕色艷如牡丹,在這后宮中可謂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br> 她伺候萬歲爺多年,性子比起旁人難免驕縱些。剛到門口人還未進去,就沖著里面道:</br> “萬歲爺今日有何事?巴巴的讓嬪妾等了那么久。”</br> 緊隨著,一個踩著花盆底搖曳生姿的美人就走了進來。</br> 美人穿著艷紅色的宮裝,精致的料子上繡著大片大片的牡丹。金絲做成的牡丹從領(lǐng)口一直盤桓至裙擺,身段妖嬈又格外勾人。</br> 淑妃在這后宮之中能夠恩寵不斷,自然是因為美貌。比起旁人含羞帶怯,淑妃的美極為張揚。</br> 就猶如肆意開放的牡丹花,艷麗逼人。</br> “嬪妾口見萬歲爺,萬歲爺萬福金安。”淑妃面上帶著笑,笑臉盈盈的沖著萬歲爺屈膝行禮。</br> 簫煜看了她一眼,淑妃今日明顯是特意打扮過的,紅唇嬌嫩又明艷。</br> 眼眸撩起,鳳眸勾人又嫵媚。</br> 他平素里對淑妃這樣是極為喜愛的,今日不知為何,看了眼卻是微微出了神。</br> “萬歲爺。”淑妃屈膝等了許久,萬歲爺都沒叫起。她性子嬌。面上微微有些不好看了。</br> 嫵媚的眼睛巴巴的往萬歲爺那兒看了眼,紅唇一嘟直接起來:“萬歲爺今日是怎么了?嬪妾在您身側(cè)都能出神。”</br> 放眼整個后宮,唯獨只有淑妃敢對萬歲爺這番,敢對萬歲爺如此抱怨。</br> 這嬌俏的性子。</br> 簫煜搖頭,目光從那身后的屏風處挪開,這才對著淑妃伸出手:“倒是怪起朕來了?”</br> 萬歲爺?shù)恼菩膶挻螅珏屏嗣媲暗恼菩囊谎郏t唇立即勾起笑,扭著細腰搖曳生姿的走了過去。</br> “還不是萬歲爺剛剛將嬪妾獨自留……。”淑妃將自己的手搭在萬歲爺?shù)恼菩摹?lt;/br> 明艷嫵媚的臉正對著萬歲爺,掌心剛要放在萬歲爺胳膊上撒嬌。</br> 可等目光落在萬歲爺手邊時,面上的笑意卻瞬間變得僵住。</br> 那紫檀木的矮幾上,放著青花瓷的杯盞。白低藍花,溫潤中透著如玉般的光澤。</br> 萬歲爺最是喜歡青瓷器。</br> 可唯獨不同的是,萬歲爺?shù)氖诌呥€放著另一只空茶盞。</br> 淑妃瞬間就想明白,為何剛剛她在門口等了那么久了。</br> 并非是萬歲爺處理公務,而是這屋子里有人了。</br> 淑妃垂下眼眸,狹長的鳳眸里閃過一絲冷笑。何人,到底是何人勾搭了萬歲爺。</br> 甚至于不惜叫萬歲爺讓她站在烈陽之下等了那么長時間。</br> “怎么了?”等了許久,等不到淑妃開口。簫煜低頭抿了口茶,撩我眼眸不咸不淡看著她。</br> 淑妃捏緊手心,眼神艱難的從那空茶盞上收回,再抬起頭面上擠出笑:“沒什么,不過是嬪妾在門口等了那么久有些暑熱了而已。”</br> 正是午時,的確是天炎,她在門口等了那么久,臉頰曬的有些泛紅。</br> 淑妃坐在萬歲爺身側(cè),滿是撒嬌的勾了勾唇:“再說了,嬪妾只是委屈,萬歲爺究竟是在做什么,居然把嬪妾一個人放在門口。”</br> 旁人不敢說的話,淑妃敢說。</br> 旁人不敢做的事,淑妃也敢做。</br> 只是這得拿捏個度,往日里淑妃對著撒嬌簫煜都是縱容,只是今日……</br> 他不著痕跡的往屏風后掃了眼,從淑妃手中抽出袖子,拿起手邊的茶盞:“朕剛剛在……在處理政務。”</br> 若今日里面的是旁人,簫煜自然不會如此扯謊。</br> 他是帝王,寵幸誰喜歡誰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br> 莫說是后宮,整個天下都是如此。</br> 這就是帝王的權(quán)勢與威嚴。</br> 自然也用不著對著淑妃說謊。</br> 可此時卻當真兒有些許的不同,屏風之后的沈芙并非是他后宮之人,至少此時此刻不是。</br> 簫煜幾次三番對她動了心思,自是想要她。沈芙是秀女,做他的女人本就是理所應當?shù)氖隆?lt;/br> 只是小姑娘年歲小,臉皮又薄,瞧見他就羞紅的恨不得躲開。</br> 若是此時在里面聽到了什么,怕是日后看都不敢看他。</br> 簫煜低頭,默不作聲的抿了口茶:“愛妃今日過來可是有何要事。”</br> 淑妃看著萬歲爺如此敷衍,心中瞬間涼了半截。</br> 昨日里分明與萬歲爺約好,今日來用晚膳,眼看著萬歲爺這幅樣子,只怕是早就忘的一干二凈。</br> 萬歲爺平日里萬萬不會對自己如此。</br> 到底是哪個賤人,竟是勾了萬歲爺?shù)男模空菩木o緊地掐著,淑妃盡量讓自己平靜下心來。</br> 茶盞還未撤走,里面的水甚至都未涼。</br> 此人怕是剛走,或者說,就在這屋中還未離開。</br> 淑妃鳳眼四周轉(zhuǎn)動了一圈,目光又落在矮幾上的藥油上。</br> 難怪,一進來就聞到一股藥味。</br> 她心中猜測到了幾分,喉嚨滾了滾,開口時卻是帶著笑:“是嬪妾有些想念萬歲爺了。”</br> 后宮佳麗三千,萬歲爺每個月留宿后宮的時間,最多的就是淑妃。</br> 這話若是被旁人聽去了,只怕是要咬碎了牙。</br> 只是淑妃不同,撅著唇如小女兒般的撒嬌:“昨日萬歲爺一走,嬪妾就有些想了。”</br> “今日這才早早的過來,想陪著萬歲爺用晚膳。哪里知曉萬歲爺這番忙碌,竟是嬪妾來的不是時候了。”</br> 經(jīng)她一提醒,簫煜才想到昨日的確是自己讓淑妃過來的。</br> “倒是朕的不是了。”他抬手拍了拍淑妃的手。</br> 沈芙還躲在屋子里,他對淑妃自然是沒了留下來的心。</br> 簫煜握住淑妃手,寬慰般的捏了捏:“只是如今朕還有政務要忙,改日朕再去你宮中陪你用晚膳。”</br> 淑妃深深地看了萬歲爺一眼。</br> 紅唇彎了彎,聽話的從軟塌上起身:“那嬪妾就不打擾萬歲爺了。嬪妾告退。”</br> 淑妃起身扭著細腰就往外走,只是剛轉(zhuǎn)身,目光撇過里屋時,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沉了下來。</br> 她倒是要看看,是哪個狐貍精躲在里面,讓萬歲爺如此沉迷!</br> 簫煜坐在軟塌上,眼看著淑妃的背影離開,這才起身。</br> 跨著步,大步?jīng)_沖的直接往屏風后走去。</br> 沈芙也不知躲到了哪,這么長時間只怕是嚇壞了。</br> 簫煜想到剛剛小姑娘嚇傻了的表情,薄唇里溢出絲笑。</br> 只是他大步走到屏風后,里面卻空蕩蕩的,卻是無人。</br> “人跑了?”長眉挑起,簫煜又繼續(xù)往里尋去。</br> 沈芙傷了腿應當是走不遠。</br> 何況,這乾清宮中只有一個門,沈芙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br> 他也不叫人,饒有興致的慢慢往里尋,黑沉的雙眼里帶趣味,越是尋不到越是覺得有趣。</br> 屋內(nèi)就那么大,往里走,那股暗暗的香味就越發(fā)濃郁。</br> 皎月流仙裙帶著的香味經(jīng)久不散。</br> 簫煜順著那奇特的異香,最后在窗欞面前找到了沈芙。</br> 沈芙竟然睡著了睡著了。</br> 透過窗欞,外面開著一大片的月季。刺眼奪目的紅之下,沈芙乖巧的趴在窗欞旁。</br> 她坐都不敢坐,整個人就蜷縮在墻角。窗外的花枝伸展出來,月季花的花瓣飄落在她肩頭。</br> 沈芙靠在門框上,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巴掌大的臉上眼眸緊閉著,酣睡正香。</br> 簫煜深深地看這這一幕。</br> 許久之后,腳步聲才漸漸地靠近。</br> 玄色的長靴走上前,踩在那片粉紅色的花瓣上。高高在上的身子低垂著,簫煜看著坐在前高不處的女子。</br> 隨后漸漸地俯下身。</br> 他伸出手,寬大的掌心炙熱又滾燙。骨結(jié)分明的手落在沈芙的臉上,輕輕的撫了上去。</br> 指腹落下去的瞬間,睡著的人眼眸顫了顫。</br> 簫煜看著身側(cè)的人,伸出手,輕飄飄的打橫將人從地上抱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