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打橫才將人抱起,懷中的人眼眸就顫了顫。</br> 沈芙眼睛才剛睜開,頭頂就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醒了。”</br> 簫煜低頭,看了懷中的人一眼。</br> 沈芙剛睡醒,巴掌大的臉頰兩側睡得泛起紅暈。黑白分明的眼睛睜開,細雨朦朧像是帶著水霧,一臉茫然。</br> 聽見聲響,卷翹的眼睫驚顫了幾下,沈芙趕忙抬起頭。</br> 目光再對上面前的萬歲爺,再低頭看了看自己,一張臉瞬間就紅了。</br> “萬……萬歲爺,您放開我。”沈芙掙扎著想要從他懷中下來。</br> “臣女自己走。”沈芙邊說邊掙扎,只是身段嬌小,力氣又不大,非但沒掙扎掉,反而將他蹭出了一身的火氣。</br> 簫煜眼神變得黑沉了幾分,目光落在她的腿上:“你自己能走?”</br> 沈芙咬了咬唇,羞怯般的不敢看他。纖纖玉指無意般的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大著膽子鼓起勇氣道:“我……我能。”</br> 懷中女子柔弱可人,身上無一處不嬌軟可人。</br> 簫煜聽見她這怯生生的聲響,喉嚨滾了滾,忍不住的逗她:“傷了腿還能自己走?你這話可是欺君。”</br> 沈芙靈動的雙眼瞪大,巴掌大的臉上滿是錯愕。她大概是沒想到,不過是說句話就上升到了欺君的階段。</br> 放在他胸前的手緊緊地,指尖蜷起,隨后求饒似的坦白:“臣……臣女不能走。”</br> 她聲音小小的,雪白的身子縮在他懷中,整個人又乖又軟。</br> 卷翹的眼睫微微顫抖著,沈芙又道:“可,可是男女授受不親。”</br> 素色的皎月流仙裙下,欺霜賽雪的小腿微微輕晃,小姑娘揪住他的袖子搖了搖:“萬歲爺還是放我下來的好。”</br> 沈芙生的本就格外勾人,偏偏還用這么無辜的雙眼看著自己。</br> 萬歲爺抱著沈芙的手收緊了幾寸,纖細的腰肢落入掌心里,只有細細的一截。</br> 他深深吐了口氣。</br> 懷中的女子也當真兒是過于天真,莫非她以為如今這樣,還能從自己的手心里逃開?</br> 怕嚇壞懷中的人,簫煜并沒有說他已經做決定,務必要讓沈芙成為自己的女人。</br> 只唯獨掐著沈芙腰肢的手緊了緊。目光再往下看時已經變得微微警告:“你若是再動下去,等會發生什么朕可就不能保證了。”</br> 話音落下,沈芙整個人瞬間乖巧下來。</br> 揪住他衣袍的手蜷了蜷,沈芙坐在他的懷中,乖乖的動都不敢動。</br> 甚至于連呼吸都變得輕了些,唯獨如玉般的頸脖一寸寸升起潮紅。</br> 簫煜深深地看了她幾眼,打橫跨步將她送到軟塌上。</br> “坐著。”他說完剛要起身,身后一只手伸出來輕輕地握住他的袖子。</br> 簫煜看著落在自己袖子的手上,挑了挑眉。</br> 他生為帝王九五之尊,天生就給人一種壓迫感。平日里極少有人敢輕易靠近,除了在床榻之上,后宮的那些嬪妃們才稍稍放肆幾分。</br> 膽子大的也會時常如此,勾著他的袖子不讓走。</br> 這個舉動對于簫煜而言,實在是有些過于曖昧。</br> 他瞧著沈芙那張巴掌大的臉,放低聲音問她:“怎么了。”</br> 玄色的龍袍被攥在掌心,沈芙渾然當做不知。她用力捏著掌心下的袖子,輕咬著唇。</br> 鼓起勇氣般的對著萬歲爺:“我……我該回去了。”</br> 如今已經是傍晚,在這樣下去天都要黑。</br> 沈芙睜著一雙琉璃般的眼睛,水霧朦朧之間,滿是單純:“再不回,長姐該著急了的。”</br> 簫煜對上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然覺得腦中剛剛的想法有些過于污穢。</br> 甚至于面對著這雙純潔的雙眼,那些想法似是都不應當發生。</br> 喉嚨滾了滾,簫煜摩挲了幾下指腹上的玉扳指,這才淡淡道:“你傷了腿,如何回?”</br> 他并不想讓沈芙回去。</br> 對上萬歲爺的目光,沈芙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她要的就是如此。</br> 要的就是萬歲爺對她生出興趣。</br> 只是,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讓他太早得到。</br> “不……不能有別的法子嗎?”沈芙捏了捏掌心,價值千金的皎月流仙裙在她掌心中揉成一團。</br> 沈芙咬了咬唇,鼓起勇氣般揚起頭:“萬歲爺可以派人送臣女回去嗎?”</br> 她說著,一臉期待的往萬歲爺身后的林安身上看。</br> 后者察覺到她的目光,林安腳步一頓,隨即默不作聲的往旁邊靠了靠。</br> 姑奶奶,可千萬別看我!</br> 林安心中可謂是求爺爺告奶奶,恨不得腳底抹油開溜。</br> 沒瞅見么,萬歲爺那目光都要吃人了。</br> 林安心中叫苦不迭,萬歲爺往身后看了幾眼,又回頭往沈芙臉上看去。</br> “當真兒要回?”萬歲爺嗓音低沉,干澀的喉嚨里帶著沙啞。</br> 沈芙對上那沉沉的目光,臉頰一下子變得紅了。</br> 她撇開臉,面上羞紅的令人瞧不清楚情緒。烏黑的長發之下,白玉似的耳垂逐漸紅的滴血。</br> “要回的。”</br> 就在簫煜的眸光盯著她那耳垂看時,沈芙蚊蟲似的聲音逐漸的響起。</br> 她支支吾吾的,聲音可見的帶著顫。卻還是鼓足勇氣般的道:“我要回去。”</br> 簫煜摸索著指腹的手停了下來。</br> 瞧見女子這番樣子,到底還是不忍心逼她。來日方長,他是帝王,沈芙是秀女,沈芙早晚有一日是他的。</br> 退讓了一步:“朕讓人送你。”</br> 簫煜往身后看了眼,林安察覺到萬歲爺的木目光,瞬間就明白了。</br> 連忙笑著上前:“沈芙姑娘,奴才送您回去。”</br> 沈芙毫不掩飾面上的神情,她松了口氣,面上的擔憂也逐漸消退。</br> 她臉上的神情一五一十都被簫煜看在眼中。</br> 心中嗤笑沈芙還是小姑娘,正搖頭,卻見那滿是期待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萬……萬歲爺。”</br> 簫煜還當她是后悔,輕笑一聲仰著頭等著她。</br> 哪知沈芙巴巴的看著他,眼里滿是哀求。那雙眼睛躲躲閃閃看了半晌。</br> 簫煜心思一動,還當她這是開了竅。</br> 正以為要說什么的時候,卻見她巴巴的開口:“食盒……”</br> 沈芙鼓起勇氣般的對上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雙眼之中滿是單純:“長姐讓沈芙來送糕點湯水。”</br> 簫煜眼中的失望瞬間落下,緊接著而來的便是失笑。</br> 也不知自己剛剛在期待什么。</br> 況且,沈芙也不知是傻還是不聰明,如今子個兒都這樣了,還不忘記給她那長姐謀福利。</br> 搖著頭,凌厲的目光落在沈芙胸前看去。</br> 瞬息之后低頭翻開手中的折子,繞有所指道:“食盒朕是瞧見了。”</br> “至于湯水……去了哪里,你心中應當知曉。”</br> ******</br> 傍晚火燒云瑰麗又絢爛,斜陽打在琉璃瓦上發出細碎的光。</br> 林安親自伺候著,讓人抬著轎攆將沈芙給送回長秋宮。</br> 只是他抬著鑾仗前腳剛往長秋宮走,后腳就有個小太監偷偷地往翊坤宮內跑去。</br> 翊坤宮住著的是淑妃。</br> 淑妃入宮之后就盛寵至極,自然連著宮殿住處都要與旁人不同。往日里翊坤宮總是最為熱鬧的,可今日唯獨雅雀無聲。</br> 宮人們站著,連著呼吸都不敢喘大了。</br> 小太監跪在地上說完,連忙將頭磕在地上:“奴才看見的便是這些。”</br> 正前方,淑妃娘娘揚了揚眉。她生的艷麗,眉眼之間帶著一股驕縱感。</br> 只是此時面上帶著冷笑。連著那抹艷麗都變得咄咄逼人。</br> “你可看清了,的確是長秋宮?”</br> 小太監磕著腦袋,頭也不敢抬,聽見聲音后只記得點頭:“是,奴才看的真真兒的,的的確確是往乾清宮的方向去的。”</br> 長秋宮中住著哪幾個,不用猜都知道。</br> 祥貴嬪不受寵,不過是仗著自己家世高,且有個三皇子罷了。</br> 真正有幾分寵愛的,還是那個入宮幾年的沈容華。</br> 淑妃記得沈容華,不過是記得她生的一張好臉。實在是沈容華生的好,哪怕是后宮妃嬪眾多,都是令人難忘的。</br> 只不過,淑妃向來自傲,沈容華生的再美又如何?以她的容貌實在是沒必要將她放在眼里。</br> 哪怕最近據聞沈容華頗為受寵,淑妃也從未在意過。</br> 可她萬萬沒想到,晌午在萬歲爺乾清宮的人竟然是沈容華。</br> “好得很!”</br> 淑妃掌心用力往下一拍,桌面上的茶盞瞬間震了震。</br> 聽見聲響,淑妃轉頭撇了一眼。</br> 腦海之中立即就想到在乾清宮中的那幕,她怒氣翻涌,隨手抄起手邊的茶盞,沖著地上就砸去。</br> “她算是個什么東西!也敢來奪本宮的恩寵。”</br> 茶盞剛落下,屋內的奴才就跪了一地。淑妃咬著牙,怒罵道:“賤人。”</br> ******</br> 長秋宮中,沈清如猶還不知自己已經成了淑妃娘娘的眼中釘。</br> 她目光時不時的往門口看去,整個人心口不停地跳動著。</br> 沈芙從晌午就離開了,到了晚上還未回來。沈清如越是如此想,心中就暗暗后悔。</br> 她自然知曉萬歲爺對沈芙存著什么意思。</br> 時間越長,她心中的擔憂就也是深。唯恐待會兒等來的不是沈芙歸來,而是萬歲爺納她為妃的消息。</br> “小主,當心手。”沈清如心中擔心的七上八下。對比起來逢春倒是冷靜多了。</br> 她捧來茶盞,輕輕落下:“小主擔心也無用,若是傷了手可就不值當了。”</br> 沈清如聽著,往自己手上看了眼。</br> 她生的好,一雙手自也是纖纖細指,如蔥段般。可這段時日祥貴嬪每日的故意折磨。</br> 之前美的猶如羊脂白玉的一雙手,如今已經粗糙的猶如宮女般了。</br> 沈清如一看到如此心中就煩悶。</br> 帶著護甲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沈芙怎么還不回來?”</br> “派個人出去看看。”</br> 沈清如看著外面快要黑下來的天,急的恨不得親自去尋。</br> 只是剛起來,小太監就興致沖沖的跑了過來:“來了來了。”</br> 對上沈清如的眼睛,小太監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沈芙姑娘回來了。”</br> 沈清如先是狂喜,隨后便是怒極。</br> 沈芙也當真兒是愚蠢,不過是送個糕點湯水竟然送了那么長時間。</br> “沈芙,你到底是死哪去……”擔心了一整日,沈清如語氣自然不好。</br> 還未等小太監說完就急匆匆的往外走。</br> 可她目光在看見院子里的動靜時,喉嚨里的話一點點咽了下去。</br> 只見院內浩浩蕩蕩的停著萬歲爺的龍攆。萬歲爺身側的總管太監林安正卑躬屈膝的扶著沈芙從龍攆上下來。</br> 瞧見這一幕,沈清如腦子都要懵了。</br> 林安怎么在這?那萬歲爺呢?</br> 沈清如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難堪,她目光看了看林安,隨后才落在他身側的沈芙身上:“怎么了?”</br> 她面上沒了剛剛那番咄咄逼人,聲音也變得極為溫和。</br> 只是剛剛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實在是叫人難以為忘懷。</br> 林安在這后宮中見識的也夠多了,依舊是有些難以置信。</br> 回過神來,林安看了身側的沈芙兩眼。</br> 沈芙可見的是嚇傻了,眼神驚慌,面上肉眼可見的變得慘白。</br> 這沈容華好像比起平日里是像變了個人。而這沈家姐妹,關系看著也似乎沒那么好。</br> 林安這個人精,心中再如何面上也不顯露半分:“奴才扣見沈容華。”</br> 他欠了欠身,彎著腰攙扶著沈芙的胳膊,解釋道:“萬歲爺沒來,奴才是特意來送沈芙姑娘回來的。”</br> 萬歲爺沒來?送沈芙用萬歲爺的龍攆?</br> 沈芙她憑什么?她何德何能?</br> 沈清如掌心攥緊,一句憑什么就要說出口,硬生生才壓了下去:“多謝林公公,是我們給萬歲爺帶麻煩了。”</br> 她對著身后的逢春看了眼,示意對方去將沈芙接來。只是目光再次落在沈芙身上時,沈清如臉上的神色一點點僵硬住。</br> 火燒云紅透半邊天,瑰麗而又神秘。沈芙站在晚霞之下,身上那件裙子在陽光下發出細碎的光,整個人璀璨又奪目。</br> 皎月流仙裙?</br> 沈清如一眼就認出這條裙子,她用力捏緊掌心,心中羨慕與嫉妒如火般的燃燒。</br> 憑什么?憑什么永遠都是如此。</br> 她所想要的東西,沈芙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br> “長姐。”</br> 沈芙看著沈清如眼中濃濃的恨意當做不知,她歪了歪腦袋,天真道:“食盒已經送到了,長姐你放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