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泉茶館包廂坐下，李易抿了口茶，瞧向祝顯之。</br> 在祝顯之這里，李易不信巧合，這玩意就是專門堵他的。</br> 之前為了讓皇帝在刑部尚書的位置，安上他自己的人，李易獻了策。</br> 用兵部侍郎的侄子，去拉兵部侍郎，牽帶都察司，讓太上皇一派被動。</br> 為什么偏偏是兵部侍郎？那點子事，李易又為什么會關注？</br> 原因就在于，兵部侍郎是祝顯之的老丈人。</br> 對祝顯之身邊的人，李易那是恨不得拿顯微鏡來關注。</br> 可惜，只是回家反省，沒把人扯下去。</br> 不然，失了這個臂助，夠祝顯之難受的。</br> 但這事，皇帝不可能會外泄給誰，祝顯之堵他，不是這個原因，那就只能是禮部員外郎一事了。</br> 皇帝設立東衛，不只是權衡，更是要打壓都察司。</br> 都察司近期的表現，屬實不算好，可謂讓太上皇很失望。</br> 要沒了太上皇的寵信，都察司立馬就能衰頹下去，他們可不得抓住機會，扳回局面。</br> 科考舞弊一案，雖然還被捂著，但都察司肯定得到了消息。</br> 如此大案，要讓東衛圓滿解決了，都察司還有什么臉面再橫行無忌。</br> 那處境，會猶如火中炙烤。</br> 然而太上皇沒發話，皇帝令東衛負責，都察司心里再急，也只能干看著。</br> 東衛他們插不進手，但司劍這個毛頭小子，可要好辦的多。</br> 知道事情進展，到時，太上皇一發話，他們立馬就能展開行動，速度上，絕對會快于東衛。</br> 他們的基礎，不是東衛這短短時日能比的。</br> 而這，也是祝顯之接近李易的原因。</br> “司大人，聽聞你在刑部待的并不順心？”祝顯之喝著茶，隨口一提的模樣。</br> 李易斂眸輕嘆，“我資歷不夠，他們不服，也是正常的。”</br> “就那些人愛拿資歷說事，皇上的眼光，豈會有差。”</br> “他們，慣喜歡用年齡輕視人，都察司剛設立那會，我在這個位置，也沒少遭質疑。”</br> “因為年輕，就否認一個人，著實可笑。”</br> “有志之士，多出少年，他們更該被重用，而不是磨滅了棱角后，讓一個個木頭，固守在高位。”</br> “司大人，我說的可對？”祝顯之轉眸瞧李易，一番話，可說是推心置腹。</br> 李易眼里有幾分激動之色，雖沒回答，但神情已經表示的分明。</br> 祝顯之瞥了一眼，嘴角輕揚，垂眸飲茶，絲毫不知李易袖子里的手捏緊了。</br> 祝顯之能坐上都察使這個位置，是拿郭壇等人的命，鑄的樓梯。</br> 等著，老子不會讓你死的輕易的！</br> 各懷心思的兩人，相談甚歡。</br> 直到都察衛進來稟事，李易才和祝顯之告別。</br> 走之前，面上是極為舒心的笑意，為找到了可以說話的人而高興。</br> 上了馬車，李易眸子冷了下來，嘴角揚起的弧度卻是沒消。</br> 再見到故人，飲茶暢談，當真是讓人心情愉悅呢。</br> 但這一次，螳螂捕蟬，角色要調換一下了。</br> “姑爺。”</br> 一下馬車，李易就瞧見站在門口抱琵琶的五名少女。</br> “宋三公子送來的，說是你喜歡。”小廝低聲道。</br> “我喜歡他妹！”李易一臉沒好氣。</br> “姑爺，宋家小姐，要么嫁人了，要么年紀跟你不匹配，最小的才三歲，宋三公子雖放蕩形骸，但應該也沒那個膽子把人給你送來。”</br> 小廝仰著頭，說的很認真，“宋老爺指定打死他。”</br> 李易扶額，揮手讓歡吉把人打哪去，賣哪去。</br> 要不收，前兩日蕓娘不是盤了間茶館，扔進去，正好用來吸引人氣。</br> 這宋曹，也是太清閑了，變著花樣試圖將他誘進溫柔鄉。</br> 當天，李易讓田戒去給禁軍遞了個話，找個時機，給宋曹來一悶棍，醒醒腦。</br> 但很快，禁軍傳信回來，沒法神不知鬼不覺，那貨大概黑心事做太多了，出門，身邊必定少不了好手，時刻謹防著被人拿刀給捅了。</br> 李易揉額頭，將宋曹這貨暫且先拋至一邊，他現在真沒心思分他身上。</br> 后面再收拾吧。</br> 東衛對禮部員外郎的調查，有了結果，確實不是畏罪服毒，是有人潛進了禮部員外郎的書房，直接把融了砒霜的茶，給他灌下去的。</br> 而這行兇的條件，還是禮部員外郎自己給的。</br> 事發前，他把書房值守的人都調走了，從南墻一路到書房的護衛，也都遣去了別處。</br> 這灌他砒霜的人，是他自己費心思放進來的。</br> 清泉茶館，他究竟見了誰？</br> 這點，東衛沒查出來，有一部分原因是清泉茶館被都察司掌控了。</br> 那伙人的速度，比狗快。</br> 東衛下手前，就以其他名目，把伙計都帶走了。</br> 審問完才把人交給東衛，死了兩個，不知道是因為受不了酷刑，還是被有意滅的口。</br> 禮部員外郎“遺書”里交代的士子，確實走了關系，拿錢開的道。</br> 現在的重點，就是查都有哪些人參與進了這場科考舞弊里，以及毒殺禮部員外郎，揭露此事的幕后人是誰。</br>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捂不住了。</br> 消息一傳出，眾士子沸騰，寒窗苦讀十幾載，甚至幾十載，本以為是自己學識淺薄，結果是權錢當道！</br> 既如此，還整什么科考，枉他們日夜誦讀，一場笑話啊！！</br> 眾士子第一時間跑去哭文廟，其聲之悲，聽者流淚。</br> 不少人，以頭擊石像。</br> 滿滿當當的人，將文廟圍了個水泄不通。</br> 李易遠遠看著，嘆了一聲，十來年的苦讀，這其中的辛酸和期盼，沒有親歷的人是難以體會了。</br> 一朝破滅，回看那無數個日日夜夜，秉燭夜讀的自己，就像一場笑話。</br> 心理要脆弱點，能直接瘋了。</br> 就在李易準備收回眸光的時候，轟隆隆幾聲巨響，瞧著倒塌的文廟，李易瞳孔緊縮。</br> “快！”</br> “救人！！”</br> 李易高喊一聲，扔掉拐杖，急步過去。</br> 在急行的路上，李易面色沉重，不管這是意外，還是人為，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住的了。</br>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br> 狗頭鍘，要忙不過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