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王。”</br> 李易在榻邊坐下。</br> 梁孟冷冷瞥他，飲食上，李易只給米湯和藥材，堪堪餓不死人，加上限制水，梁孟有時候都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br> “再有幾日，就是初五了，溱王，我倒要看看溱國怎么斬鳳翼。”李易一臉的不屑。</br> 梁孟盯著他，眼里透著譏諷。</br> “蘇閑，且看著吧，看著溱國是如何拿下大乾，如何取你和陸璃的頭顱。”</br> 話未說完，梁孟眼珠子往外突。</br> 李易把辣油瓶放回去，“不好意思，手抖了，可能倒多了點。”</br> “不過沒事，等不辣了，我讓人給你洗了。”</br> “蘇閑，別做夢了，溱國這么久的謀劃，是你能撼動的？你沒有天命！陸璃也沒有！你們都沒有！！！”</br> 梁孟聲音殘破，嘶吼道。</br> “你看你，現在就只會強調這幾句，溱王，你也不信了吧。”</br> 李易邊說邊脫外衣，當著梁孟的面換上龍袍，“如何，夠不夠威嚴？”</br> “這似乎就該穿在我身上。”</br> 梁孟死死盯著龍袍，喉嚨像煮開的水一樣響個不停。</br> “我是龍，陸璃是鳳，天造地設的一對，注定要平溱國，統一天下。”</br> “胡說！胡說！！！”</br> 梁孟頭抬了起來，氣息急促，指著李易，“你不是，你不是，聞無雙才是！”</br> “楚，楚……”</br> 梁孟止了聲，眸子有一瞬間的清明，他躺了回去，不再出聲。</br> 李易撫摸著龍袍的龍爪，眸色微暗，楚？不會是玉雕塑吧？</br> 姓楚的人里，李易能想到的就只有襄瑜公主了。</br> 脫去龍袍，隨口嘲諷了兩句，見梁孟沒反應，李易出了去。</br> 襄瑜公主？</br> 摸了摸下巴，李易想著要不要帶周任時瞧瞧人。</br> 可襄瑜公主在外界看來，已經死了，這斬鳳翼，怎么斬？</br> 也沒見溱國刨墳啊。</br> 搖了搖頭，李易讓都前衛去太傅府走一趟，讓周任時空個時間出來，他帶他去瞅瞅睡美人。</br> “唐歆的天資確實高。”</br> 徐游歪著腦袋出聲，嚴翰、盧進都是點頭，這三人聲望雖敵不上屈濟，但學問做的極好。</br> 與屈濟私交甚篤，偶爾能打上一場。</br> 搖了搖空酒壇，屈濟睜著迷離的眼，“若不是天資太高，我又怎么會惋惜，這要是男兒身，傳世之言，必會多添幾頁。”</br> “好在現在當政的人，有意縮小男女之分。”</br> “百川書院，我死后，就讓歆兒接管。”</br> 徐游、嚴翰、盧進紛紛打了個酒嗝，看瘋子一樣看著屈濟。</br> “才喝了多少，就醉的不成樣了。”</br> “誰醉了！”屈濟站起身，“你們倒是找出一個比唐歆強的，天天喊著擇士以才能為先，唐歆的才能不夠？”</br> “男子女子為何就不能共同往上，非要壓制一方？”</br> “連自己的同類都無法平等對待，一個時代，怎么可能有實質性的跨越。”</br> “文化是多樣的，從不是單一。”</br> “究竟是我醉了，還是你們迂？”</br> 盧進看著屈濟，“數千年來，都是如此，女子只需在后宅相夫教子，平天下，教書育人是男兒的事。”</br> 屈濟掀起右眼皮，“就因為以前未有？所以要加以限制，不許他冒頭？”</br> “火藥以前也沒出現，你們怎么不去上書太后，將其禁止了？這種超出人認知之外的東西，如何能夠存在！”</br> 屈濟砸了酒壇，“就因為你們這些人生不出平視的人，這幾千年，才發展的如此緩慢。”</br> “覺得不服？”</br> “我就問大乾這兩年，是不是遠超了之前的朝代。”</br> “難道給女子出路，她們就能把男子驅逐了？”</br> “你們還真是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萬萬男兒。”</br> “困守在后宅的女子，能給整個國家的發展帶來多大的推動，這份益處，你們是全然不考慮。”</br> “就擔心她們得了話語權，會不受控，反過來壓制。”</br> “我們男兒，就那般的不中用？”</br> “人與人，就不能處在一個水平線上？”</br> “你們就愿意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而不是締造一個新國度？”</br> 徐游、嚴翰、盧進看著杯中的酒，默不作聲。</br> 他們和唐老爺子很像，求穩，對改革，是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惶恐。</br> 擔心一個原本穩固的國家會因此分崩離析。</br> “順應大勢，別忘了現在大殿上主事的是太后，百川書院是她和蘇閑的意思，有唐家、周任時、都前司支持，你們真以為我讓唐歆接管是異想天開？”</br> “未來是年輕人的，我們這把年紀，也幫不了太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耗費無關的精力。”</br> “比如，說服你們，處理非議。”</br> “倒也不必擔心女子崛起，男子會處于弱勢，女子中有天資卓絕的，男子同樣，魏朝，難以估量。”</br> “那孩子，絕對能讓大乾天翻地覆。”</br> 嚴翰抬起頭，“屈濟，你就是說破天，我們也不會支持唐歆接管百川書院的。”</br> “有能耐，你就動手。”</br> “看看你今兒能不能站著出……”</br> 屈濟沖過去就是一拳，沒見過提這種要求的。</br> “你個老東西！”</br> 嚴翰怒了，跟屈濟干了起來，徐游、盧進自不會就坐看，幫著嚴翰揍屈濟。</br> 你一拳我一拳，打成了一團。</br> 桌椅都翻了，一屋狼藉。</br> 唐歆在園里賞梅，等她聽聞消息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徐游等人鼻青臉腫，躺在椅塌上哎喲叫喚。</br> 屈濟好不到哪去，一張臉唐歆都不敢直視，但從瞇成一條線的眼縫，能看出他的得意，活像斗勝的公雞。</br> “老師？”唐歆小聲開口，透著詢問。</br> 屈濟從懷里掏出錢袋，往桌上一扔，“真是沒用，六只手干不過兩只手，吃點好的多補補。”</br> “歆兒，走了。”</br> 屈濟挺著腰板，一瘸一拐往外挪。</br> 唐歆看了看徐游等人，賠了聲罪，忙追上屈濟。</br> “不用扶，我好著呢。”</br> 屈濟高仰著頭顱，一副小傷的姿態，但唐歆哪能依他，老師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越是在別人的地盤，越要強。</br> 等上了馬車，就該破口大罵，嗷嗷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