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蕩漾的湖中，一道白花花的身影起起伏伏。
    龍舟上烏壓壓一群人擠在船邊，急得面紅耳赤。
    “快救太子！”
    “趕緊救太子殿下啊！”
    泰安帝愕然發(fā)現(xiàn)，這些人喊了半天，沒一個跳下去救人的。
    他鐵青了臉吐出兩個字：“混賬！”
    就在這時，終于有人脫了外衣跳了下去。
    嘩啦的入水聲令場面靜了靜。
    誰跳下去了？
    泰安帝看了一眼在水中奮力向太子游去旳人，厲聲道：“救太子！”
    那些或是出于震驚，或是出于恐懼而反應(yīng)變得遲鈍的人終于如夢初醒，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跳了下去。
    當(dāng)然，跳水救人的總共沒有太多，畢竟京城地處北方，懂水性的人本就不多。
    最先跳下去的人游到太子身邊，伸手去抓太子胳膊。
    未著寸縷的太子在水中猶如滑不溜手的泥鰍，沒抓著。
    娘的！
    年輕人吐了一口水，無奈揪住了太子頭發(fā)。
    這下抓穩(wěn)了。。
    他一手拖著半死不活的太子，一手奮力劃動，就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龍舟。
    伸著脖子看的人群中有人認(rèn)了出來：“那是將軍府的程樹！”
    “哪個將軍府？”
    “還有哪個將軍府，林老將軍家啊。”
    “那怎么叫程樹呢？”有人納悶。
    對一些重臣勛貴來說，林老將軍一死，便意味著林家退出了權(quán)力中心，自然不會留意一個義子的孩子。
    這種義子和過繼來的嗣子不一樣，是不能繼承家業(yè)的，連姓氏都不用改。
    泰安帝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死死盯著水里越來越近的人。
    程樹大口吸了一口氣，稍稍停了停，繼續(xù)向船邊游去。
    幾個跳入湖中的人湊了過來，其中一人伸出手。
    程樹見狀把太子推向那人。
    那人伸手一抓，沒抓穩(wěn)，光不溜秋的太子沉了下去。
    “哎！”船上的人急得跺腳。
    泰安帝唇角緊繃，一聲不吭。
    程樹無奈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沉了下去。
    眾人緊張得屏住呼吸，直到水面破開露出兩個腦袋，這才松了口氣。
    程樹帶著太子游到船邊，用力把太子往上一托。
    好幾只手把太子拽了上去。
    太子已陷入昏迷，赤條條躺在船板上，如一條翻了肚皮的魚。
    先前的擔(dān)憂緊張化為尷尬,不少人紛紛抬袖遮眼,眼神又忍不住往太子身上瞄。
    打死也想不到一個人能這么丟人,還是他們太子殿下！
    從不吃虧的靈雀公主也驚呆了，不自覺用力抓著玉琉王子衣袖。
    大周太子竟如此豁得出去嗎？
    是她輸了……
    總算有人反應(yīng)過來給太子蓋上衣裳，幾個內(nèi)侍抬著太子沖進(jìn)了休息室,兩名太醫(yī)緊隨其后。
    接下來，就是令人窒息的等待。
    龍舟上過節(jié)的熱鬧蕩然無存,只剩眉來眼去的沉默。
    太子要是淹死了可怎么辦啊！
    太子要是沒死,之后可怎么辦啊！
    就連玉琉王子和靈雀公主,在太子生死難料的當(dāng)下都明智保持了閉嘴。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內(nèi)侍沖到泰安帝面前：“皇上,太子殿下醒了！”
    泰安帝先是松了一口氣，而后滔天的怒火涌上來。他大步走進(jìn)去，一瞧見太子那張臉就控制不住手發(fā)抖。
    太子雖醒了,卻表情呆滯,仿佛丟了魂。
    “混賬,你今日發(fā)什么瘋！”
    太子動了動眼珠,沒有回答。
    沉穩(wěn)如泰安帝，此刻卻控制不住伸手揪住了太子衣領(lǐng)。
    還好,太子已經(jīng)穿上了衣裳，穩(wěn)穩(wěn)揪住了！
    不知聯(lián)想到什么，太子被這個動作刺激到了,一把推開了泰安帝的手。
    泰安帝膨脹的怒火如被澆了冰水，驟然凝固,看著狀若瘋傻的太子只剩下失望。
    對一個發(fā)了瘋的人，還生什么氣呢？
    泰安帝深深看太子一眼,走到外間，面無表情問太醫(yī)：“太子情況如何？”
    “回稟皇上,太子暫時來看身體應(yīng)該沒有大礙，就是要提防落水著涼……”
    另一位滿頭銀絲的太醫(yī)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泰安帝一眼瞧出老太醫(yī)異樣，問道：“馬太醫(yī)，你有什么看法？”
    馬太醫(yī)掃一眼左右，放低聲音：“微臣不敢妄下結(jié)論。”
    “朕問你，你就說,不必想太多。”
    “殿下今日舉止——”馬太醫(yī)頓了頓，看里邊一眼，“倒像是服用了前朝風(fēng)靡的五色散所致。”
    泰安帝霍然變色：“五色散？”
    對五色散，他自然不陌生。
    到現(xiàn)在他都忘不了,服用五色散的那些人毫無體面可言，聚會玩樂時披頭散發(fā)不足為奇，喝著喝著放聲高歌亂扯衣裳的也不在少數(shù)。
    也因此，他一登基就禁了此物。
    “當(dāng)真是五色散？”
    馬太醫(yī)微微低頭：“微臣給殿下把了脈，脈象也如服用五色散后發(fā)作之人。”
    “這個混賬！”泰安帝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龍舟已經(jīng)靠了岸，眾人站在船上，誰都不敢動。
    人群里，祁爍掏出手帕遞給程樹：“還好吧？”
    渾身濕透的程樹隨便擦了擦臉上的水，體力還沒恢復(fù)：“還行。”
    也是倒霉，護(hù)衛(wèi)龍舟安全的差事分給了他。看著太子在水里掙扎，他很想視而不見的，奈何職責(zé)所在，太子真要淹死了，那些高官無事，受處置的是他與一眾手下。
    程樹雖是救了太子的功臣,此時眾人卻顧不得留意他。
    太子大庭廣眾之下裸奔跳湖了！
    皇上看到太子裸奔跳湖了！
    玉琉王子和公主也看到了！
    怎么辦？怎么辦？
    程樹擰了擰衣擺的水,壓低聲音問：“世子，太子……一直有這個愛好嗎？”
    要是皇室中人都這么不拘小節(jié)，對阿好這門婚事他可就有意見了啊。
    “這就不清楚了。”祁爍聽到腳步聲,望了過去。
    泰安帝面無表情走出來,一言不發(fā)上岸離去。
    “皇上——”有話要說的幾名臣子追了兩步，被大太監(jiān)劉川攔住。
    “各位大人先散了吧，皇上累了。”
    百官勛貴一時沒有人動，就見莊妃與靜妃拉著小公主飛奔而去。
    玉琉王子清清喉嚨，對鴻臚寺卿露出客氣的微笑：“歐陽大人，我和王妹先回客館了。哦，今天的粽子很好吃。”
    眾人：“……”
    他們的臉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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