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又怔怔的站在那里許久,想起小時候在泥地里玩泥巴的事情:
天色臨近傍晚,夕陽染紅西方的天空,困倦的垂在地平線上。
江檸穿著一件棕色的小熊的長袖T恤,眼神好像水一樣明亮清澈,蹲守在一堆樹葉子和野花前,身前是用泥土簡單壘成的只有個形狀的灶臺。
“陸笙,我們吃飯吧。”
所謂的‘飯’就是那堆樹葉與野花。
而放在另一泥堆上的木板就是餐桌,上面擺滿了從家里拿來的一次性餐盒,擺著簡陋的三菜一湯,被精心設計裝盤。
江檸告訴他這個游戲叫‘過家家’,他原本覺得幼稚不啊玩,覺得家就是那樣,無盡的爭吵魚貫不顧,對他無視和冷落,根本不像課本上說的溫暖與充滿愛,所以他并不能體會家的含義,覺得不過是一件冷冰冰的房子,是人居住的地方。
可是和江檸一起過家家時,卻讓他體會到一個不一樣的家,這里會有問好與關心,會關注陸笙的情緒并且濟源為,會想盡一切辦法為他做出喜歡的東西。
雖然是游戲,卻有真情流露,令人十分留戀。
江檸從一個稍大點的塑料餐盒里盛出來第一碗‘飯’總是先給他,因為他扮演的是一個弟弟的角色,也因為江檸比他大幾個月,這個哥哥年紀雖小,心很細,時刻把他放在第一位。
陸笙曾經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或是永遠存活在那個虛假的家里。
可自從他離開,夢境便破碎了。午夜常常夢到一起玩耍,一起歡笑的那些時光,每次醒來心里總是空落落的。總是會夢到江檸守著那間廚房失落的表情,心里更感覺虧欠。虧欠他自己不告而別,虧欠自己那難以彌補的童年。
童年時父母的爭吵,直到現在也沒辦法將他恢復,每每想到爭吵無論何時何地都會身軀一震。
陸笙不愿再想,看看江檸的名片,上面的照片也顯得那么疲憊,現在就算是私人號碼也是十分難得。他趕緊拿手機加上聯系方式,并把名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抖落回憶面對現實,走向圖書館,陳霖沒有給他發消息打電話,應該是還沒有出來。
一走進去陳霖正好抱著一摞書在前臺簽字,看見陸笙過來像是抓住稻草,把書放到他的手上,自己也搬著一部分。
兩個人正在朝宿舍的方向走,陳霖道:“想不到,這幾本書竟然有這么厚。”
“對了,你剛才去哪里了?”
“遇到之前的一個朋友,去跟他敘舊了。”
“哦。”
陳霖故意放忙些腳步和陸笙同步走,一臉壞笑道:“麻煩你把手上的書拿回宿舍,我先把這些書送回林詞那里。”
“早就覺得你們有情況,你們在一起了?”
陳霖笑著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繼而更加燦爛道:“你看出來了?”
“嗯,而且論壇上也有啊。”
陳霖感到疑問:“有什么?”
“有人匿名發了林教授受傷的照片,你不知道嗎?”
“我還真不知道。”
這幾天都是在醫院里照顧林詞沒時間看電腦,打算今天晚上看,恐怕是太晚了。
“那我趕緊走了。”說完陳琳一溜煙朝著林詞宿舍跑去。
可是當陳霖趕到之后,再問林詞,原貼已經被校方涉入強制刪除了,已經看不見了,再說那是個匿名帖子,就算還在也不知道是誰。幸虧林詞截圖保留下來了。
兩人心里的答案都是那個人——羅夢。
“應該死羅夢搞的鬼,現在證據在手我們去報警。”
林詞對局長還是有一定的恐懼,聽到要去報警連忙抓著陳霖的胳膊,陳霖也看出了他的不放心。
\'“我家可比他們家好使,報我的名,他敢不留案底?”
林詞自然十分焦急,這不是一張帖子的事情,這關乎他在學校里的形象,這下他要怎么出去見人。
必須要背后的人道歉,林詞道:“我們去警局吧。”
“好。”
等林詞穿好外套,他扶起林詞就往外走,兩個人一點時間不敢耽擱,馬上在學校附近坐上了公交車。
車上味道不太好聞,有種悶悶的感覺,大概是人多車上亂糟糟的,還有人在吸煙,也有可能是司機不開窗的緣故。林詞坐久了有些頭暈,和司機說了開窗之后還是頭暈,這就明顯的說不是暈車,便想著不會又發燒了吧,手往頭上一放,滾燙的溫度告訴他真是烏鴉嘴。
林詞內心吐槽真的早不發燒,晚不發燒,偏偏現在發燒,不要搞我啊。
公交車上人不多,兩個人都是坐著的,風直直的往林詞頭上吹,越吹越疼,索性就直接關上了,其他窗戶都開著,發燒了整個人渾身都發冷。他可不能倒下,受了那么多年不公平待遇,現在終于能夠有人幫他維護公平。
警局離得近三站就到了,兩個人下了車,直奔警察局。警察局里開著空調,冷風直吹,吹得林詞更難受,倒是依偎著陳霖很暖和。
林詞道:“警察叔叔,有人霸凌。”
警察面面相覷這個‘叔叔’硬是沒聽出來叫的誰,因為前臺都是二十來歲的大小伙子,有的甚至比林詞還小,他這是叫誰。
但是聽見案件立馬嚴肅,“好的,有證據嗎,提供證據。”
陳霖拿出手機打開相冊,拿給警察,警察看了截圖,問:“照片上的屬實嗎?”
“屬實,這不當事人都在這里站著呢。”
林詞拄拐走近前臺。
警察禮貌的說:“先坐。”
林詞把拐杖放在一邊,認真的回答警察的問題。
警察邊做筆錄邊說:“這個人我們可以通過網絡查到她,你們猜測是誰?”
“是我的學生羅夢,也是我債主的女兒。”
“是一開始就有仇恨嗎?”
“嗯,但是那件仇恨事已經被解決了,現在只剩債主和欠債關系。”
“前幾天在這里找人搭救的也是你?”
陳霖搶答:“是的,是我媽來這里找人的。”
這時候來了另一個警察,拿著一張打印的A4紙,“已經查到這個人了。”
“猜的不錯,還真是你們說的人。”
“因為我只有這么一個仇家。”
“這屬于校園霸凌,是可以調解的,情節輕松會拘留十天以上,十五天以下,情節嚴重半年以上三年以下。”
“不接受調解。”
林詞很強硬的說出這句話,其實也是有了陳霖翅膀就硬了,他心里明白這樣不對,明白不能利用別人,可是他真的受夠了那些欺負他的日子,他真不想再被欺壓永無翻身之日。
“好。”
警察低頭寫字的功夫。
羅夢本來上次留案底就被拘留7天,剛出去不一會又被抓回來了,羅夢知道林詞性格軟不會反抗好欺負,進來的時候看見身邊的陳霖大笑。
“我說怎么你敢報警了!原來是榜上大款!翅膀硬了啊!哈哈哈哈,你給我等著。”
林詞看著羅夢猙獰的面孔,心中最原始的感覺就是害怕,接憧而來的就是羅夢的后半句話,這簡直就是利用別人維護自己的權利,頓時對陳霖就十分愧疚,由于這些頭更疼,連嘔吐的感覺也上來了,他強忍著不適,看著警察對她問話。
“對對對是我做的!我就要讓他身敗名裂,動機很簡單我就是喜歡他,偏又得不到。”
“所以是因愛生恨?”
“不全對,之前的也只是喜歡而已,現在是恨。”
陳霖一直注意著林詞的表情,覺察出不對之后便溫聲安慰他:“不算利用,每個人都有維護自己的權利,既然直接得不到,那肯定要用一些手段的。”
羅夢笑起來簡直更加恐怖,如同午夜兇鈴中的惡鬼,林詞只有越來越害怕,外加心里的愧疚反而什么也聽不進去。
林詞安靜的坐在轉椅上,不停地吞咽口水,好似不太舒服。陳霖道:“是不是心理不舒服?”
林詞說不出話。這是抑郁癥,犯病時神情呆滯,說不出話,發病者腦袋中像有一團亂麻,困惑重重解不開,睡一覺就會暫時性的腦袋清醒。
陳霖知道不對勁,趕緊翻出林詞的包,幸虧自己那時候記得林詞分別都吃了什么藥,才不至于現在手忙腳亂,跟警察要了杯水,把藥喂下。
陳霖抱起林詞到等候椅上,剛才感覺林詞身上滾燙,現在摸到手亦是如此。
這可不行,摸摸頭溫度還不低,這么燒下去林詞可扛不住。
“警察同志,我們接下來還有什么事嗎?”
“這是情緒不太穩定?”見陳霖點頭后,警察道:“那好,簽字留下電話號,審判結果出來之后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陳霖脫下外套套在林詞身上,抱著他拿著拐,在警局門口隨便找了輛出租車就回學校了。
林詞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靠在陳霖的肩膀上,車的顛簸令他的腦袋不停搖晃,陳霖手附在他的額上,很是滾燙。
警局離學校很近出租車五分鐘就到了。陳霖抱起林詞,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繼續前行,終于到了林詞宿舍。
陳霖進門先把林詞放在床上,幫他把外套脫下來,蓋好被子,才離開地方。找找看這里有沒有體溫計和退燒藥。
最終咋床對面的桌子抽屜里發現了藥箱,里面正好就有這兩樣,先把體溫計夾在林詞腋下,又去外面倒了杯水,喂下去退燒藥了。
他想著給林詞做點暖身子的東西,看見林詞的冰箱還有兩根小蔥,柜子上還有半包掛面,就想著做蔥花面,正好調味料啥的都有。
也不知道林詞什么時候醒,藥里應該都含有安眠藥,睡的時間可能長。
只能守在這里,一會兒照顧一下。
打開手機,沈祁消息都炸了:
stay:我草,你跟林詞在一起了?還抱一起(°Д°)
stay:你倆發展有點快啊
stay:回我啊,干嘛去了?獨享美人拉?(?ε` )??
sky:別瞎說,他生病了,我剛好把他送回來
stay:( ̄へ ̄)我不信
stay:談戀愛就直說嘛,我們這些個兄弟還單身呢
陳霖沒理手機叮咚在響,坐在沙發上透過門縫看林詞的臉.他為了讓林詞休息的好,特意把臥室的窗簾拉住,昏暗的屋子里林詞睡得香,但是眉頭始終緊皺著.
他看見了林詞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應該是買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拿出來,他只能邊說對不起邊打開看,里面有兩盒抑制劑和兩盒口服的抑制藥。
對于阿爾法和歐米伽來說這簡直就是日常需要,根本不能少,林詞可能是發情了,也能是著涼了才發燒的。
然后陳霖就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看了大概三個小時,中間警察打來電話,說羅夢已經進去了,被判了半年,屋子里有了一層灰影,陳霖感覺該下面條了,就到廚房放好鍋開火。
不一會面條下進去剛好調一下蔥花味道。
臥室里,林詞也剛好醒了,他伸出手摸自己的額頭還是在燒,而且發情肚子里也疼痛難耐,如同火在肚子里燃燒,可是偏偏新買的抑制劑還在外面放著。
拖著無力的身子準備起來,可是一翻身就掉到了地上,陳霖在廚房聽到了動靜趕緊跑過來。
“沒事吧?沒摔到腿吧?”陳霖跑過來抱起林詞放到床上。只見林詞面色紅潤,不知是因為發情還是因為發燒,眼神嬌滴滴的看著自己,因為難受眼睛還帶著一絲水霧。
“我要抑制劑。”林詞沒那么多力氣說客套話,只好斬釘截鐵道。
陳霖跑出去那抑制劑,連忙就扎在林詞胳膊上輕輕的注射進去,注射完順便把針管扔到垃圾桶里,道:“你先歇著,我下了面條,你吃點暖暖身子。”
陳霖又轉身跑進廚房撈起面條,發現沒香油又到隔壁宿舍借的香油,給林詞端過來了。
“謝謝你。”
“不用謝,男朋友生病了,作為他的男朋友照顧一下很正常的。”
林詞喝了一口湯,果然全身都暖和多了,便一一口一口的吃起來。
想著自己剛分化,對這方面不太了解而且還不規律,劉曉敏就總是給他熬一碗姜湯,發燒的時候喝點很暖和好的也快。
“好吃嗎?男朋友我也是會做飯的!”
看著陳霖和自己邀功,他笑道:“好吃,太棒啦。”
聽到夸獎的陳霖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他停下笑容道:“羅夢已經坐牢了。”
林詞一時激動到說不出來話,這算是讓自己痛恨很長時間的人得到了一次教訓,但是一想到劉曉敏,連忙拿手機打電話,打了大概七八個,劉曉敏才接:“喂小詞怎么了?”
“媽,你今天先別回去,找個離家遠的酒店住,我報警了,羅夢坐牢,羅強肯定不放過你。”
那邊安靜了一下道:“哦,好。我聽著你的聲音有點虛,是不是又發燒了?”
“沒有已經退燒了。你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報警。”
“媽知道,你剛退燒,不要著涼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腿還疼嗎,到了日子一定要去復查。”
“嗯媽我記著。”
“嗯好,我還有一會就下班了,先不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