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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第 80 章

    今天以前,啾啾的識海一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但現在識海里的場景變了。</br>  形狀各異的巨大建筑密集地在城市中堆砌,廣告牌和LED燈讓人眼花繚亂,纜線在逼仄狹窄的墻壁間交錯縱橫,小型飛艇穿梭于摩天紀念碑上方。</br>  過度的光污染讓城市中不見星月。紫色霓虹“菜”字招牌下,戴著機械義肢的老板娘正將西紅柿的價格調高,下水道邊黑黢黢的貧民窟有人在犯罪,有人在疲憊地仰望城市高樓。</br>  啾啾有一次問她同桌:“賽博朋克是什么?”</br>  她那位小卷毛同桌頭也不抬:“就是我們的當下唄。”</br>  啾啾全想起來了。</br>  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她也不是原裝的啾啾。</br>  這本書原名《成仙記》,比起升級文,更像是一本成長文。</br>  毫無疑問,棠鵲是這篇文的女主角。</br>  故事的開始要從啾啾的回歸說起。</br>  從小幸福長大的棠鵲突然得知自己并非棠家親女兒,無疑晴天霹靂,將她生活攪了個天翻地覆。棠鵲感到迷茫又無所適從,這無可厚非,畢竟她那時只是普普通通一個十歲小姑娘。</br>  一邊是她深愛又深愛她的家人。一邊是被她頂替身份的真千金棠鳩。前者讓她傷心不舍,后者讓她愧疚痛苦。</br>  十歲的棠鵲仿佛一夜長大,經過幾日的痛定思痛,決定將對方的人生還給對方。</br>  “漸漸翻白的天色中,棠鵲的眼睛越來越明亮,稚嫩的臉龐上已經依稀帶了少女的清麗,現在透出些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早熟和堅毅。啾啾的回歸像是一記重錘,敲在了一直將她保護得很好的殼上,而現在,她不等啾啾的第二錘落下,自己破殼而出,面對未來的狂風暴雨。</br>  終于,清晨的第一抹曦光灑落,棠鵲抓了外裳,推門堅定地走了出去。”</br>  這是棠鵲決心割舍親情那一段的描寫,也是棠鵲的第一次蛻變,別說棠父棠母了,連文下的讀者們都嗷嗷叫著“小鵲好帥,心疼小鵲!”</br>  幸好,棠鵲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她有一對明事理且溫暖的養父母。</br>  她依然是棠家的女兒。</br>  父母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棠鳩。</br>  這篇文的定位是溫暖。要想溫暖,首先就要有冰冷。</br>  那這第一冰冷的,肯定是便宜妹妹棠鳩。</br>  在巨大的愧疚感下,棠鵲開始絞盡腦汁地對妹妹好。比如把棠父棠母給她的新衣服送給妹妹,把棠折之帶給她的小云糕分給妹妹。帶她認識自己的朋友、主動幫她復習功課。</br>  可是這一切,妹妹都不領情。連聲謝謝都沒對她說過,理所當然地享受她的殷勤,還對她不冷不熱的。</br>  于是生出了第二個冰冷——是棠鵲的心。</br>  這些變故折磨著她,她只能學著棠家長子,她最崇拜的棠折之哥哥的樣子,強迫自己淡然無謂,疏離瀟灑。</br>  溫暖也就跟著誕生了。</br>  她的朋友和家人都更加心疼她,關愛她,照顧她,時時刻刻燙著她冰冷的心。他們還指責棠鳩、辱罵棠鳩、厭惡棠鳩,痛擊這位冰冷的源頭。</br>  作者是真的很會寫。</br>  棠鵲明明沒遭遇過什么挫折,就連人生中最大的變故也被偏心她的人輕而易舉抹平,大家都愛她,可她就是憂郁得一匹,還憂郁得很正當,仿佛那個變故給了她毀滅性的打擊,她身如浮萍自飄零,只能抱著傷默默舔舐。</br>  她那些青春疼痛的心理活動把整本文都搞得很陰郁。</br>  而那些溫暖,就在陰郁中顯得更加閃亮、彌足珍貴。成熟的哥哥、強大的知己、溫柔的竹馬、元氣的師弟——真誠的少年們讓讀者紛紛姨母笑買股。</br>  這對于棠鵲來說,是享受偏愛的人生旅程。對于啾啾來說,就不那么美妙了。</br>  她此前那種“有看不見的風暴強硬地將她卷向棠鵲的對立面”感確實如此。</br>  這本文不是群像文,在那么多男角色的加持下,本質是一本蘇爽向的成長文。對女主角心路歷程、成熟長大的描寫極其細膩,對配角就沒那么用心了。</br>  啾啾覺得她一出場就頂著“我是反派”的buff,不然為什么大家都能在第一時間對她提起戒心。</br>  因為她在書院不聲不響地考了第一,所以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就被棠鵲知己鄙視“不懂感恩”。老實說,她穿書之前,在她自己的世界,就年年考第一來著。她在黑風寨不也是個外置大腦。</br>  頭腦好用,成績優異怪她咯?</br>  再后來,她又被輕易地評價“心胸狹隘”,被定罪“嫉妒棠鵲”,被視作“留不得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肯聽聽她的聲音。</br>  這換誰,誰不得生出心魔來?</br>  原著里的棠鳩生了,被侵蝕了,墮身為魔,成為太初宗和棠家的恥辱,成為棠鵲朋友們嘲笑鄙夷的對象。于是她滿懷恨意地追殺一切與棠鵲相關的人,最后被溫素雪一劍穿心。</br>  魔氣一點點退散,棠鳩的臉從黑色的魔氣下顯露,鮮血溢出口唇,她茫然看向天空時,視野中出現了棠鵲的身影。</br>  彼時已然清麗絕塵的少女,居高臨下,用看穿一切的通透神情,淡淡地說:“棠鳩,你不是恨他們,你是嫉妒我。”</br>  到死,也沒人聽棠鳩說話。</br>  不管是自以為自己看穿人心的,還是真傻逼的,全都認為她錯在嫉妒。</br>  啾啾:不,錯在她是這本文的女配。</br>  啾啾站起身,巨大的城市射燈在天空中交錯搖晃,帶著焦躁臭味的風迎面撲來,她慢慢走進這座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城市。</br>  家里空無一人,一家四口的相片框還支棱擺在玄關柜子上。這個相片框支架有點問題,以前啾啾每天上學前將它扶起來放好,放學回家后又看見它倒在了那里。</br>  她給爸媽反映過這個問題,說,能不能粘一下支架。爸媽答應了,卻一直沒空去做。</br>  現在相框支架已經被粘好了。</br>  照片里她也不愛笑,對著鏡頭一臉嚴肅,哥哥大笑著,伸手在她腦袋上比了個鬼角。</br>  啾啾往里走。爸爸媽媽的房間里有個花架,上面養的都是她喜歡的花。哥哥房間一如既往的亂,游戲機散落和全息屏扔在地毯上。</br>  她最后回到自己臥室。</br>  她的房間還保持著原樣,床單被套換的她最喜歡的那套夜空圖案,她在上面躺了一會兒,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眼睛有點濕。</br>  耳邊突然有個聲音響起。</br>  ——你想回家嗎?</br>  想嗎?這個賽博朋克的當下。</br>  她家不是貧民也不是上層,住普通的膠囊公寓,吃普通</br>  的仿真肉,一個月買一次新鮮水果。</br>  區區一個中學生不用承擔社會的重任,也不用去關注電視上每天吵吵嚷嚷的“社會結構崩壞”“反對信息控制”,啾啾每天坐懸浮列車上學,背著書包和同學去擁擠的街巷買小吃,和老哥搶游戲機,偶爾幻想一下未來屬于自己的那只omega會是什么香味。</br>  生活單調但快樂。</br>  哪怕在修真界已經生活了16年,比她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時間都還要長,她依然記得一清二楚。</br>  她想回家。</br>  她想爸爸媽媽。</br>  她想念這里的一切。</br>  她眼眶紅紅的,即便哭,也咬著牙悄無聲息地哭。她不想對這操蛋的世界妥協。</br>  “想嗎?”耳邊的聲音又問了一遍。</br>  啾啾這次回答了,斬釘截鐵:“想。”</br>  “我有辦法,能讓你回家。”</br>  啾啾坐起來,胡亂擦了把眼睛,跳下床,往外走。</br>  “……你去哪兒?還聽不聽我說了?”耳邊的聲音急了。</br>  啾啾說:“聽。但在這之前,我先去殺個東西。”</br>  ***</br>  魔氣浩蕩。</br>  出城后,高樓大廈立刻消失,寸毛不生的沙土上魔氣已經強烈到具現顯形,絲絲縷縷糾纏,在夜色中飄蕩。</br>  啾啾拔出劍的一瞬間,半空中響起刺耳的笑聲:“你要殺我?”</br>  “對。”啾啾回得很認真。</br>  笑聲更加尖銳,嘻嘻哈哈的,越來越響亮,越來越密集,最后那些漂浮的魔氣全部變成了書里描寫的“被黑霧包裹著、看不清臉的棠鳩”。</br>  “——你要殺我們?”</br>  她們一起發問,聲音響徹云霄,在天地間傳遞出不安的威懾力。</br>  “對。”啾啾依然答。</br>  她們捧腹大笑,好像聽見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渾身發抖。不過須臾后,笑聲又驀地一停,離啾啾最近的那團黑霧沉下臉,陰聲:“找死!”</br>  它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沖向啾啾。</br>  入魔容易除魔難。</br>  心魔非但數量眾多,還各個都有和自己相當的實力。你強他強,你弱他弱。所以就算是大能,也很難靠自己的力量祓除心魔。</br>  啾啾也沒想著要把她們殺干凈。</br>  她沒那個能力,但她會盡她所能,殺一只算一只。</br>  她不想入魔。</br>  不想服從任何人給她命運的安排。</br>  “鐺”的一聲,劍刃與黑霧相撞,兩人都被震得退出數步,心魔長嘯一聲,再次隕石般撞來,啾啾也應聲而上,劍尖直攻要害!</br>  噼啪——</br>  枯木破裂折斷的聲音響起,裂紋從劍尖刺入的地方一寸寸鋪開,心魔發出可怕的悲鳴,尖爪徒勞地揮舞幾下,整個身體粉碎成了黑色的灰,滾滾遮住眼眸。</br>  青鸞尾羽送來激蕩的風,吹散眼前的障礙。</br>  消散的黑灰后,第二只心魔已經紅著眼,沖到了啾啾面前!</br>  她最擅長的是觀察和分析,以前在黑風寨里,她一直充當整個寨子的外置大腦。但現在她一頭霧水,滿腦疑問,什么也分析不出來。</br>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不應該救它。</br>  因為它曾那么決絕地奔赴死亡。</br>  “青鸞,小青鸞——!”</br>  急促的奔跑聲由遠及近,門被咚地推開,棠鵲踉踉蹌蹌沖進來,只看了一眼,便如石頭般釘在原地,渾身僵硬,淚水洶涌而出,順著細細的下巴尖滴落。</br>  一個時辰前還乖乖跟在她身邊的小男孩,現在已經了無生氣。</br>  大腦一片空白。</br>  喊叫不出來,思緒化作虛無,只能無聲的哭泣。</br>  棠鳩、廢墟、巨塔都變得遙遠淡漠,世界的中心只剩下鸞鳥破爛的身軀。</br>  昆鷲緊隨著追進來,見到青鸞的慘像時也是一怔。</br>  他雖然不喜歡這小畜生,但也沒想著要它死掉。不管怎么說,這小畜生到底是棠鵲的血契寵物,它丟了性命,棠鵲也會為此損壞神識,反傷身體的。</br>  昆鷲捏緊了指節。</br>  他想要寬慰點什么,可嘴唇動了動,少女在他面前哭得悄無聲息楚楚可憐,他什么也說不出來。</br>  他沉默著垂眸,片刻后,突然發現什么似的,叫起來:“它還活著!棠鵲,它還活著!”</br>  棠鵲呆呆的,淚珠晶瑩,用一雙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他。</br>  “所以說,它還活著,也許……還有救!”</br>  棠鵲表情沒變,依然臉蛋慘白。</br>  “嘖。”昆鷲大聲咋舌一下,猛地抬手拍了拍她腦袋,將她拉到青鸞旁邊,大聲說,“你看,它還在呼吸,我們現在趕回門派,還能救它!”</br>  棠鵲終于醒了。</br>  “真的?”眼淚還沒能收住,少女的神情放松了點,轉悲為喜,看起來卻清甜動人。</br>  “你自己看!”昆鷲指著。</br>  “真的,它還活著。”棠鵲終于綻放出笑顏,很快又皺起眉,擔憂急迫,“不行,現在回去門派來不及了……溫師弟,對,我去找溫師弟,溫師弟一定有辦法!”</br>  棠鵲迅速恢復了冷靜,小心翼翼抱起青鸞,看了眼不遠處佇立的啾啾,轉身就跑。</br>  啪嗒啪嗒啪嗒。</br>  比平時略重一些的腳步在環廊上回蕩。</br>  啾啾心里一跳。</br>  溫素雪也是木靈根。但他的劍術和仙法并不是最厲害的,他最擅長的是煉丹。才入門一年時間,溫素雪已經能練出三品精制丹藥。</br>  屬實未來可期。</br>  可青鸞已經快要斷氣,它死意堅定,恐怕魂魄也彌散了不少。就算是溫素雪的丹藥也難以救下它。</br>  除非——</br>  用靈珀仙果。</br>  啾啾心里一跳。棠鵲轉身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歷歷在目,她腳尖帶力,想要追過去。</br>  不料,“噌”的一聲響,一柄長劍攔住了她的去路。</br>  昆鷲劍尖指向她,眉宇間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鄙夷和愚弄,而是壓抑怒意的冰冷:“你干的?”</br>  啾啾漠然看著他的劍。和他們量產的門派長劍不一樣,昆鷲的長劍上有花紋,還有名字——斬罡。</br>  啾啾:“你也想殺我?”</br>  昆鷲眉頭斜壓下來,氣勢迫人:“你嫉妒棠鵲撿到青鸞,所以殺害她的靈寵,不僅能破壞她的機緣</br>  ,還能借著血契反傷于她。你當真是,惡毒至極。”</br>  啾啾:“第一,是青鸞自己來找的我,我是受害者。第二,以我的修為傷不了他。只能他殺我,不能我殺他。”</br>  “那又如何?”昆鷲“哼”了一聲,劍尖抬了抬,睥睨她,“是你如何,不是你又如何。你今日必須死。”</br>  他帶著小雀斑的白皙臉龐面色一沉:“我不能留你這個隱患呆在她身邊。”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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