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瀟瀟腳步輕快地跟著衙門里地仆人,走向為她安排地客房,身后地魏凜一頭霧水地跟著。
今天的徐瀟瀟實在是太怪了,先是詐賈仁說魏凜是蕭侯的兒子蕭二郎;再是明明可以嚴懲賈仁,卻輕輕地罰了點俸祿;最后眼看著魏凜的逼問就快要將真相問出,她卻主動放棄了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直接岔開話題說起了客房的事。
——這可完全不像平日里神機妙算的徐姑娘。
魏凜想到這層,默默嘆了口氣,幽幽地在徐瀟瀟耳邊說道:“瀟瀟,你是不是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搞得心煩了,不想再繼續查下去,所以……”
“怎么?”徐瀟瀟狡黠地眨了眨眼:“不會連你也不信任我了吧?”
魏凜對了個眼神,屏退了周圍跟著的隨從,壓低了聲線問道:“別的先不說,你讓我裝蕭侯的兒子干嘛,難道會有什么好處?”
“這其實很好理解。”徐瀟瀟笑道:“蕭侯執掌朝政沒多久,各個地方官是成卯日的人還是蕭侯的人,并不清楚。如今我稱你為蕭公子,根據賈仁太守的表現,馬上就可以看出他的背景,以及他究竟是誰的人。”
“所以他是蕭侯的人?”
徐瀟瀟好氣又好笑地拍了一下魏凜的頭:“笨,你沒看到他知道你是蕭侯的兒子時,嚇得冷汗都直往外冒嗎?”
“這我還真沒注意。”魏凜苦笑著拍了拍頭發上的灰塵:“倘若我被識破了,那豈不是……”
“蕭二郎曾經和你提起過,他幾乎一輩子都呆在錦城,若非親朋摯友,估摸著都不知道他的模樣,想必那賈仁也沒見過蕭二郎。如今我亮出這官牌,身為賈仁的上司,言語的可信度自然很高,由不得那賈仁不信。所以你不妨就繼續扮演蕭公子,說不定對我們接下來解決這南溪村案有幫助。不過話說回來,你演的紈绔子弟還真有點兒神韻,看來很有做紈绔子弟的天賦嘛!”
“切,我那是有演戲的天賦。不過我堂堂紫竹第四劍魏凜,卻要在這演著別人,心里卻是有些不爽。”
“在這西商,蕭澤之子的名號可比紫竹派響亮多了。”
魏凜有些氣惱地撅了一下嘴,心里雖有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認徐瀟瀟是對的,繼而開口說出了他的第二點疑惑:“那你為何懲戒了那些士兵,卻沒有嚴懲那賈仁?”
“我們在西商終究是客,不能長留,這賈仁在川北城擔任太守已經有十年之久,勢力深厚,估計還是成卯日留下的地方官集團勢力之一。這股勢力不可小覷,連蕭侯都沒打算真正動手鏟除他們,我們如果此時輕易發難,必將遭到他們的奮力反撲。等你我二人離開西商,這里的百姓可又要受苦了。”
“受教了。”魏凜認真地向徐瀟瀟行了個禮,對面前這個女子縝密的心思表達了心中的欽佩之意,繼而提出了第三個疑問:“最后明眼人都看得出賈仁與人騎飛龍圖案有著聯系,為什么不讓我繼續問下去呢?”
徐瀟瀟一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魏凜:“你在竹林之中看過兵法嗎?”
“在白秋姐的影響下讀過一些,像《孫子兵法》這類還是略有耳聞的。”
“魏白秋出林三年就已是北齊的驃騎將軍,正牌先鋒大將,自然是熟讀兵書,深知韜略。那我就要考考你了,倘若我們攻城,你覺得該如何布軍?”
“這個白秋姐講過,攻城之戰,十而圍之,五而攻之。”
“還有呢?”
“這……還不夠嗎?”魏凜有些不明白,自己剛剛問的明明是為何不再追問的事兒,怎么就繞到兵法上來了:
“這不對嗎?”
“看來你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十而圍之是沒錯,那究竟該怎么圍?”
“團團包圍,水泄不通。”
“非也。”徐瀟瀟笑著搖了搖頭:“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這十二個字不知魏白秋有沒有同你說起過。”
魏凜低頭沉思了一會,這才明白了所謂之前的追問與這兵法,還真是一回事。
所謂的“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迫”說穿了只表達了一點,那就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倘若魏凜之前死死逼問,那賈仁必定對自己的心理防線嚴防死守,不會心存僥幸,甚至把所有與那人騎飛龍有關的證據全部毀掉。如今徐瀟瀟在對賈仁內心的包圍中留下了個缺口,讓那賈仁心存僥幸,說不定會自己露出馬腳來。
“高,實在是高。”魏凜徹底了解了徐瀟瀟這三樁怪異行事背后的目的,幾乎要對她五體投地:“姑娘之思,非吾能及也。”
“好了別吹了。”徐瀟瀟噗嗤一笑:“你剛剛總吃飽了吧?”
“不用自己掏銀子吃的飯,肯定是吃飽了。也算是跟著咱們的上使大人蹭吃蹭喝了一頓。”
“哪里,還不是借著你蕭二郎公子的光。”徐瀟瀟也打趣著魏凜,又把話鋒轉到了正事兒上:“既然吃飽了,也該干活了,你去盯著賈仁,我在這衙門中的房間里轉轉,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線索。”
“得嘞。”魏凜不知是填飽了肚子心情愉悅,又或者是徐瀟瀟的言語讓在他心中容不得一絲質疑,直接就一個猛跳竄上天空,還揚起了大片的塵埃。
徐瀟瀟笑著拍去衣服上被濺沾的塵土,囑咐道:“你小心點兒,別忘了你現在用不出內力與真氣!”
“知道了。”
徐瀟瀟見魏凜消失在目力所及的范圍之內,也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她仗著自己巡查使的身份,先是大搖大擺地穿過公務堂,眼見著面前的那扇門與別的院落不同,又有著好幾個士兵把手,心里打定了那就是賈仁的內院。
好姑娘,直接將體內的真氣聚于掌上,微微用力拍于地面,直直地竄上那高墻,輕輕地落在內院之中。落地后抬頭觀察,并無一人發覺。
徐瀟瀟輕車熟路般地摸清了這內院,其余地方都符合正常的院落布置,唯獨那獨立于主房之外的書房有些古怪。
她悄悄摸進了無人的書房——這書房甚是簡約,除了一幅畫,一張桌,以及文房四寶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這房間好生古怪。”徐瀟瀟環視了一圈這有些過于樸素的布置:“若這賈仁在書房內練字,必然會留下些墨跡,可這地為何如此干凈,連片沾上墨汁的宣紙都沒有。除非在這里寫的所有書信作為他用;亦或是為了保密,將這里留存過的墨跡都銷毀了。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及其可疑。”
徐瀟瀟謹慎地翻動著書房中的物件,拿起后又輕輕放回原位,文房四寶與桌子并無異常。
看來只剩下那幅畫了。
她輕輕揭開那幅畫。
——背后是一個巨大的人騎飛龍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