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記憶里,江是安已經被他殺得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但江是安依舊忍著疼,白玉似的面容被血點濺滿,也如朱砂痣這般妖冶奪目。</br> 只不過眼神更加悲憫溫和——</br> “小狐貍,情之一字,由心而生。你不懂,所以無論你披上多美麗的皮囊,都無法真正獲得別人的愛……更別說,帝釋青了……”</br> 玉子瑜回憶著,手指緊握成拳,向來柔情似水的眉眼里全是妒忌。</br> 連他很難不記住這么漂亮圣潔如明月的人,更別說妖皇陛下了。</br> 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牢牢把握住這次機會,令江是安魂飛魄散,再沒有轉世的可能!</br> ……</br> 下山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br> 為了照顧沒有修為的江是安與玉子瑜,寧華陽走得極慢,身子卻若有似無地靠著江是安——</br> 美人師父身上幽幽淺香有些讓他欲罷不能。</br> 但江是安一向清心寡欲,即使深深愛慕著他,兩人也很難有過分親密的觸碰。</br> 所以,寧華陽從來不知道,他看似冰冷冰弱的軀殼,竟有絲絲溫涼,嗅之如靈力纏繞丹田,讓寧華陽發自肺腑的感覺舒服。</br> 他忍不住,想去牽江是安的手——</br> 就只見江是安不著痕跡地換了拎青燈的手,再次抬眸對上他,瞇著狐貍眼笑,“陽兒,這樣是不是就能更看清路了。”</br> 被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寧華陽突然有種自慚形穢的心虛,連忙把自己的咸豬手給收了回去。</br> 他尷尬地撓了撓頭,“是,是啊,還是師父貼心。”</br> 到了山腳的一間客棧,寧華陽出面,開了三間客房后,吩咐小二打來熱水,痛痛快快地去洗熱水澡。</br> 玉子瑜因為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br> 江是安白天休息得精力充沛,沒什么睡意,便在沐浴過后開了一扇窗,目光遠眺望著天上半掛的月亮。</br> 監控系統說道,【男主攻略值+20,目前攻略值為45。】</br> 江是安應著聲,“好的。”</br> 寧華陽這人貪心,他所得到的所有東西都是原主給的,他需要原主,就比上個世界的陸翮好對付很多。</br> 但如果快速刷滿了他的攻略值,他就會像塊牛皮糖一樣黏著江是安。</br> 在有些事情還沒完全搞清楚的情況下,這不利于江是安,恐怕稍有不慎就會玩脫了。</br> 但他恰恰喜歡這種未知的危險。</br> 江是安無意識地舔了舔唇,片刻后轉身打開房門,步伐緩緩走進玉子瑜的房間,并沒有想掩飾動靜的意思。</br> 床上的玉子瑜也沒有睡著。</br> 他是狐妖,在江是安住到隔壁后,就一直豎著自己的耳朵聽動靜。</br> 可他沒想到江是安會無端來他的房間。</br> 這讓玉子瑜在奇怪的同時又有些緊張。</br> 他忍不住悄悄睜眼,就見——</br> 江是安墨色長發束垂在身后,白衣勝雪,銀白色的月光柔和撲灑在他蒼白精致的面容上,顯得他整個人的氣質極靜極冷,神情一點都不像個病入膏肓的人。</br> 他歪著頭,語氣透著一絲微涼問玉子瑜道,“玉公子,我知道你沒睡。但我有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想問你——”</br> “你是不是,在很早之前就認識我?”</br> 玉子瑜翠綠的眼睛一下子緊縮起來,隨即,他掀開被子,身子微微僵硬地坐在床上看江是安,“江公子……你知道的,我以前是山野屠夫家的孩子,要不有華陽哥哥帶我上山,我怎會見到你……”</br> 江是安聞言,唇角勾起微微笑意,“你別緊張啊玉公子。”</br> 玉子瑜皺眉,“我沒有緊張!”</br> 江是安輕輕道,“好好好,你沒有緊張。”</br> 玉子瑜被他逗弄寵物一般的語調激起滿身雞皮疙瘩,藏在被子下的十指漸漸成爪,醞釀殺意,“江公子,你特地過來,就是想問這個問題嗎?”</br> 江是安察覺不到這即將到來的危險,慢條斯理地在他床邊坐下,指尖輕輕一挑他的下巴,道,“是啊,總感覺我與玉公子是舊相識,不應該為了一個寧華陽,而疏遠至此。”</br> 他眼角稠艷的淚痣燙得玉子瑜無所遁形。</br> 玉子瑜惶恐不安,生怕江是安真的想起了什么。</br> 他難道要在這時候殺掉他?</br> 可,妖皇大人沒有他的獻祭……會永遠醒不過來。</br> 玉子瑜猙獰的翠眸瞪大,眼神又是痛恨又是糾結,讓江是安的猜測多了幾分確定,蒼白的手指立即放開玉子瑜。</br> 玉子瑜不明覺厲地看他。</br> 見江是安拿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好像嫌棄他臉上有什么臟東西一樣!</br> 玉子瑜怒目圓睜,暴怒的火氣從四肢百骸開始燒,讓他失去理智,放聲便叫起來,“江是——”</br> “噓。”</br> 江是安垂眸,手指抵在唇邊,冷玉似的面上瞬間有種驚心動魄的壓制力,讓玉子瑜下半句話一下子梗在了喉嚨里,心跳側漏半拍。</br> 隨即,洗完澡的寧華陽神清氣爽地推門進來。</br> 看這看兩人之間有些詭異的氛圍,他登時如遭雷擊,“師父……子瑜……你們剛剛是在吵架嗎?”</br> “我怕玉公子出事,特地來照顧他的。”</br> 江是安轉過頭,狐貍眸里驀地充盈上一團水汽,“可玉公子以為我要害他,不允許我近他的身。”</br> “陽兒,你來的正好,快幫我跟玉公子解釋一下,我并沒有想加害于他的意思,不然這兩年來,我怎么會一直放血給他……”</br> 清冷美人神情哀傷,長而濃密的鴉羽上若有似無的沾著淚珠,可見是委屈到極點,才會完全不顧師父的顏面,啞著聲音向徒弟告狀。</br> 寧華陽一下憐惜之情大盛,將江是安護到身后,對玉子瑜冷聲喝斥道,“子瑜,師父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這么冤枉他!”</br> 玉子瑜,“…………”</br> 玉子瑜有口難言。</br> 看寧華陽是一副被江是安蠱惑的模樣,要不是他知道江是安只是個沒有修為的病弱廢柴,他就該懷疑,真正是狐貍精的不是他——</br> 而是江是安了!</br> 可不就是裝弱賣慘嗎?</br> 他也會啊!</br> 一時間,玉子瑜虛弱地干咳幾聲,剛要說話,眼中的淚水就止不住地落下來,“華陽哥哥,你……”</br> 突然,外面狂風呼嘯,如寒風般凌冽的黑霧沖破窗戶,氣息兇戾疏離,透著冷血無情的殘酷,“啪”地甩了玉子瑜一個巴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