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后,江是安和路扶光一起,他們一個殺人一個放火,從妖盜的營地暢通無阻地殺了進去。</br> 可這樣的情況并不對勁。</br> 他們的蹤跡在來到碧海之前早有泄露,聽聞妖盜的首領是實力十分強悍的千年大妖,不可能不會料想仙門要將其一鍋端了。</br> 于是,江是安與路扶光潛入越發謹慎起來。</br> 月光陰森森的從樹影間滲透,風很大,凄清的山林妖霧繚繞,似乎無路可走。</br> 他們一籌莫展,江是安提議想以神識追尋大妖蹤跡,路扶光便同意了,立刻就地打坐,讓江是安持劍護在他身后。</br> 路扶光的神識在林間不斷穿梭向前,很快就從迷霧中看破妖法,進入一片景色優美的亭臺樓閣。</br> 不想各色花卉不斷隨風搖曳,混著一種奇特的異香,讓他沉醉其中,心里疑慮頓生——</br> 他和小師弟不是在滅妖嗎,為何會回到小師弟在天啟宮的住處?</br> 抱著這絲疑惑,路扶光謹慎向前走,結果就聽屋內傳來一陣似哭非哭的聲音,惹得他瞪大雙目。</br> 竟是有人膽大包天地在小師弟處尋歡作樂!</br> 氣憤拔劍,路扶光一腳踹開房門,卻見他高潔無瑕的小師弟被帝釋青摟在懷中,未著寸縷。</br> 江是安比雪還要白上幾分的肌膚開滿嬌艷欲滴的海棠,細腰被折得脆弱,他眉眼間春色叢生,讓帝釋青忍不住留戀,貪婪地要帶他直上云端而去。</br> 路扶光,“……!!!???”</br> 江是安勾魂的聲音陣陣,在明知道這可能還是腰法的情況下,路扶光竟也忍不住恨從心中起,胡亂抬劍劈了上去,要將帝釋青的幻影碎尸萬段。</br> 他斬了千萬遍,但幻境不改,惹得他甚至走火入魔,意識迷失在幻境中。</br> 幻境外,江是安見路扶光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眉頭微蹙,干脆強行闖入他的識海,要將路扶光弄醒。</br> 被大妖控制的路扶光驀地睜開眼睛,明亮的眼完全被一片陰霾籠罩,紅得要滴血,周身更是妖氣凝聚成旋渦,“砰”地一聲與江是安護身靈力相撞,在天地間蕩開。</br> 千年大妖的妖氣加路扶光著魔的攻擊,江是安根本不是對手,連心臟都受不了的亂震。</br> 但讓路扶光走火入魔是江是安的算計。</br> 他早從帝釋青的親衛口中得知盤踞在這里的大妖具有操控人心的本事。</br> 因此才讓路扶光神識出體,利用路扶光的嫉妒,讓路扶光分不清現實與幻境,把他當成帝釋青打一頓。</br> 于是,江是安幾乎不反抗的。</br> 直到他纖細的脖頸被路扶光狠狠掐住,他掙扎才大了些,身體也微微向前傾,用冰涼的雙手捧住路扶光臉頰,晶瑩淚珠從眼角滑落。</br> “師兄……醒醒……我是安……安安啊。”</br> 在陷入癲狂的路扶光的視角里,此刻的江是安被青色靈力籠罩,隨著淡淡的月光閃爍,讓江是安宛如明珠生輝,不分由說地破開他幻境中徹底的黑暗——</br> 當即,路扶光神識回籠,看到被他掐到奄奄一息的江是安竟仍不肯傷他,他頭皮發麻,慌忙收手將江是安攏入懷中。</br> 與此同時,被兩人對峙的巨大動靜驚動的帝釋青親衛尋到此處。</br> 為首的狼妖見江是安竟被路扶光所傷,氣急敗壞下,一掌將路扶光推開——</br> “快!快救妖后!”</br> 而路扶光狼狽跪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江是安被狼妖抱走,手顫抖不止,半晌才起身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br> ……</br> 江是安受傷一事,狼妖并不敢如實上報帝釋青。</br> 按照他家妖皇陛下的性子,江是安哪怕是掉了一根頭發,帝釋青都能將人挫骨揚灰,更別說此刻江是安已然仙魂受損,昏迷不醒。</br> 帝釋青若知道,發瘋起來,整個邊境會伏尸千里,血流成河!</br> 狼妖怕死,江是安亦怕路扶光出事,在昏迷前他強撐著精神,吩咐絕不可泄露此事,其心之善,讓狼妖都看得感動,想哭。</br> 江是安傷得極重,隨行的妖醫卻無計可施,無奈之下,只能讓路扶光帶他回天啟宮,交給藥閣長老醫治。</br> 天啟宮,瑯琊水榭中,大長老,路扶光與藥長老齊聚一堂。</br> 三人圍在床邊,看江是安病容如被冰雪覆蓋,滿是愁容。</br> 江是安的靈魂卻和監控系統在虛無中,冷眼看戲。</br> 路扶光胸口壓抑著千斤重的痛苦,茫然無措地盯著江是安腹部,“藥長老,依您方才所言,小師弟只需養傷幾日便無礙……但他有……有……”</br> 字語驀地卡住,讓路扶光如鯁在喉,仿佛要哭出聲來。</br> 藥長老摸著他花白的胡須,嘆道,“純血之軀本就和常人不同,對于安安而言,帝釋青的精元確實是上好的滋補品,他身子好了,自然會有誕育的可能。”</br> 大長老氣急敗壞,怒喝,“堂堂天啟宮掌門怎能和妖孽共育子嗣!?打掉!必須打掉!”</br> 藥長老白了他一眼,“這事要問安安的意思。”</br> “可……”</br> 被藥長老的話一噎,大長老欲意一意孤行的憤怒叫他憋紅了臉,在原地躊躇了半晌,最終無可奈何地甩袖走人。</br> 藥長老心知無法挽回,笑罵大長老脾氣太暴,才吩咐路扶光道,“安安受傷還需靜養,活血化瘀的藥一律不許用,你是他師兄,從小保護他長大,這次還是你親自照顧他吧?”</br> 路扶光神情呆滯地點了點頭。</br> 待藥長老走后,他半跪在床前,看著江是安緊閉雙眸,脆弱的模樣,他忍不住將手放在江是安的腹上,回想著曾經的一幕幕,無比頹然。</br> 他嫉恨帝釋青得到江是安的一切,眼里也容不下兩人有子嗣的事實。</br> 但江是安一定不會讓孩子出事。</br> 甚至會為了孩子,無論如何都要與帝釋青生死相依,不離不棄。</br> 他成了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連再爭取的機會都沒有。</br> 痛,心口與頭腦齊齊迸著無比劇烈的疼痛。</br> 路扶光垂首,痛失所愛的淚水洶涌而出,完全不知道,他的神識里尚有一抹黑色的妖氣盤踞,即將吞噬他的妒忌與悔恨生長,變成控制他的惡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