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依舊冷冷清清, 無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喝了酒，胤禟心灰意冷，早前他還想著自己到底跟八哥好了一場, 看著他死后是這個樣子內心不忍，居然異想天開打算多提拔提拔弘歷。
    呵呵, 幸虧他還沒來得及行動, 不然他現在都能氣死。
    奪嫡不可怕，男人嘛，有幾個不想要往上爬的。看看大哥和三哥都是有這個心思的，可大哥也好三哥也罷，最后十四弟上位的時候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臉臣服的。夢里的他怎么就腦抽到老四都登基了, 還跟著瞎胡鬧呢。
    自古跟皇帝作對的能有什么好下場？夢里的自己有這么蠢？又不是自己當皇帝, 結果出錢出力的，最后搞得自家額娘和他這個小家都沒有好下場。
    怪老四嗎？
    易地而處換做是自己他說不定做的比老四還要絕。
    “這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 也是最后一次叫你八哥，人死煙消云散我也不會去找弘歷的麻煩，只希望下輩子咱們再也不要相見。”他冷笑一聲, “我蠢，被你利用一輩子也就夠了，下輩子只想過清凈的生活。”
    還記得當初在訓練營，那群臭小子背地里給他取了個‘毒蛇九’的稱呼, 說他鬼點子多，狡詐。如今他只覺得是諷刺，他這樣被人耍的團團轉怎么配稱之為狡詐。
    胤禟跟董鄂氏說那是一個夢，實際上那個夢太真實，真實到他一直覺得這就是發生過的事情。他想說不定就是老天爺把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呢, 讓他別犯蠢。
    喝了兩瓶酒，胤禟就打算回去，轉身就看到弘歷站在那里。弘歷身穿淡黃色的蟒袍，雖說大清沒有明文規定不能穿淡黃，他們這些兄弟都是下意識的避開與黃有關的顏色。記得裕親王福全當初就沒穿過這種衣服。
    仔細想想最近弘歷似乎就愛穿淡黃、淺黃這樣的衣裳。
    胤禟皺眉，“弘歷你來給你阿瑪掃墓？”也不等弘歷回答，他緊接著說道，“穿這一身過來，也不怕你阿瑪被你氣的從棺材板里面蹦出來。”
    前不久二哥過世，弘歷居然吵嚷著要去給二哥披麻戴孝，嘴里口口聲聲自己是二哥的兒子，應該如此。
    弘歷把所有人當傻子，真以為大家看不出他的意圖。
    二哥這一脈是嫡系，十四弟也好，弘暄也好對二哥一家都很禮遇，不說弘皙、弘晉都封了親王，就說剩下的那幾個庶子，最次的也都給了個郡王爵位。弘歷這是眼饞了，誰讓他到如今還只是額貝子，就這個貝子還是十四弟看在二哥的面子上給的。
    他這是故意的想要以這種方式提醒弘暄呢。
    可他也不想想，過繼的事兒是當初汗阿瑪在世的時候親自定下的，玉碟都改了，他就是八哥跟鈕祜祿氏的兒子，他再去找二哥一家鬧騰有什么意思。不過是讓人看不起罷了。
    弘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他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說來也奇怪他總覺得自己就應該穿黃色。不是黃色的蟒袍，而是明黃的龍袍。
    當然，這話他沒敢對任何人說起過。弘暄一直看他不順眼，若是他說出這話，弘暄肯定會借著這個機會把他給辦了。
    弘歷有野心，他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合適坐上那個位子。
    為什么？
    他親阿瑪是當初的皇太子胤礽，胤礽可是汗瑪法的嫡子，也就是說他身上流淌的也是嫡系血脈。過繼的阿瑪他雖然沒見過，聽說也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據額娘說當年朝中有半數人支持阿瑪上位的，是十四叔不要臉搶了他們家的位子。
    他今天過來也是聽說九叔單獨來拜祭阿瑪，他是來拉攏九叔的。九叔有錢，他又老了，等自己上位說不定就歸西了，他的兒子們也沒啥大能力，所以他是做好的拉攏人選。
    至于別人說的九叔跟十四叔當初關系多好，弘歷根本不在意。想當初九叔跟他阿瑪還好的能穿一條褲子呢。
    說到底不過是利益而已。
    弘歷自信的彈彈袖子，外人都說九叔重情義，那他就從這方面下手。“九叔，阿瑪果然沒有看錯人，這些皇叔皇伯們也只有九叔還把阿瑪當一回事兒，還知道來跟阿瑪聊聊天。”
    胤禟嘴角直抽，當初他們覺得稚子無辜，八哥的事兒特意叮囑了不要告訴弘歷，以免然他移了性情。現在看來他們是做錯了，瞧瞧弘歷說的什么話，乍一聽那話沒什么，仔細想想他這是怪罪兄弟們不來看老八呢。
    八哥干的那些事兒，別說其他兄弟，若不是他昨晚做了那個夢，他也不來。汗阿瑪對八哥還是有父子情的，八哥干的那些事也只有他們兄弟隱約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八哥參與奪嫡，具體干了什么并不清楚。
    胤禟可不想讓弘歷把自己跟八哥放在一起，他擺擺手，“別，我跟你阿瑪可沒你說的那么好。當年你阿瑪仗著我的信任從戶部借了百萬兩銀子，讓我在你汗瑪法和眾多大臣之前丟了大人，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卻一直都不會忘。”
    說著他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弘歷，“弘歷，有些事，當年大家都覺得你還小就沒告訴你。你只看到大家都不來給你阿瑪上香，就沒想過是為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只是我，我們這些兄弟都知道。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當你的寶貝子。”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氣，你覺得若不是你被過繼，你肯定做的比弘皙、弘晉還要好。可你怎么就不想想，當初為什么過繼的會是你，而不是別人？”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若你真想知道為什么大家不待見你和你阿瑪，你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明明白白的告訴你。”
    說完這話，胤禟翻身上馬輕喝一聲走了。
    弘歷看著胤禟遠去的背影，臉色一陣變換，他使勁兒踢了八阿哥的墓碑幾下，“你不是很能耐嗎？怎么連個下九流的商人都看不起你。”說實話弘歷是看不起胤禟的，胤禟管著商部，哪怕胤禎提高了商人的待遇，在他們這些人眼里，依舊是下九流，卑微的存在。
    商人卑微，胤禟在他心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胤禟到家的時候發現他十弟居然來了，看到他，十阿哥打量幾眼，松了口氣，“九哥你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九嫂跑到他們府上說九哥不對勁兒，嚇的他早飯都沒吃就來了。
    看著十阿哥擔憂的眼神，胤禟心里微暖，幸好，幸好夢里的他還沒蠢到家，沒連累的十弟丟了命。十弟下半輩子雖然也不太好，至少活的比他久，這樣他也能少些愧疚。
    十阿哥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他忍不住抖了抖，“九哥，你這是啥眼神？莫不成你背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兒？你放心咱們是兄弟，你告訴我你做了什么，弟弟肯定不會過分為難你。”頂多就是把你府里好吃的多弄點回去。
    看吧，他就是這么厚道的一個弟弟。
    若是以往，胤禟肯定要跟十阿哥調侃幾句的，今日他難得沉默。
    “不是吧，九哥真的出事兒了？你說吧，需要弟弟干什么？再不濟咱們也可以去找十四弟啊。”十阿哥一臉擔憂。
    胤禟舔舔嘴唇，示意十阿哥先坐下，“其實也沒什么事兒，就是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了你和八哥，我這心里啊，不舒服。”
    十阿哥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好端端的，怎么會夢見他？”十阿哥一直都沒說其實他從小就不喜歡八哥，小時候總覺得八哥不是真心跟他們玩，而且他小時候貪吃還調皮，八哥總是一副無奈的好兄長樣子。
    八哥每次這樣別人看他的眼神就帶著譴責，好像他是多不懂事的人似的。那時候他暴躁的想要打人。
    他貪吃怎么啦，又沒吃你家大米，他阿瑪、額娘養的起，你們管得著。
    只是九哥喜歡跟八哥玩，他怕傷了兄弟感情，這才一直忍著沒說。
    到后來九哥支持八哥上位，他有心想勸，可那時候的九哥就跟著了魔似的，他也沒辦法。幸好他們提前拆穿了八哥的陰謀，說真的他也沒想到八哥是那樣的人。
    已經好多年了，忽然聽九哥提起八哥，他還是有些意外。
    “夢里面沒有航海那件事，咱倆一直跟在八哥身后忙乎著，”沒有航海自然就不會有捅出來八哥接著他的名頭借錢的事兒。
    胤禟慢慢的說出夢里的內容，說完他愧疚的看著十阿哥。不等他張嘴十阿哥擺擺手，“九哥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一個夢而已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老十自從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沒有后悔過，就算夢里的事兒真的發生了，我也肯定不會后悔的。”
    他不明白，不過一個夢而已，為什么九哥要糾結。難不成因為夢里九哥比較慘？
    撓撓頭，他實在不會勸人，憋了半天只說出一句：“夢都是反著來的，咱們現在過得好就行了。”
    胤禟輕笑一聲，“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就你這腦子能想出什么來。走走走，咱哥倆去好好喝一杯，就當哥哥給你道歉。”
    一聽摳門的九哥愿意請客吃飯，十阿哥眼前一亮，“要不咱們去喊上十四弟吧，”
    “他家的廚子手藝好。”兩人異口同聲，隨后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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