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蘇清云叫了一聲。</br> 蘇愛民早有準備,騰地站起來擋在蘇清云面前,同時怒吼一聲,“這是拍花子,大家快把她抓起來。”</br> 他到底是個壯年人,老太雖然看著兇狠,但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將她手反剪,老太瞬間動彈不得,卻還想掙扎。</br> 同車人被這一系列的變故驚呆了,反應過來后,一擁而上,這個年代,要說大家都痛恨的人,那絕對是拍花子無疑。</br> 先前好心的大嬸直接一巴掌扇到老太背上,嘴里罵罵咧咧,“我就說咋哄個孩子都哄不好呢,死老太婆,還敢拐孩子!真當沒王法了!”</br> “對啊,還好這小姑娘機靈,一詐她就露餡了,喪天良的!”</br> “可不是嘛,要真被她帶走了,我們可就罪過大了!”有人后怕道。</br> 大家點點頭,要是知道自己眼皮地下放走一個拍花子,那恐怕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生。</br> “放……放開我”老太被一群人壓得死死的,氣都喘不上了。</br> 蘇愛民回過頭,“老常,去公安局!”</br> “還要你說!”老常嘴上叼著煙,沒點,他方向盤一轉,大巴車在城外繞了一圈,又駛了回去。</br> “不行,司機叔叔,麻煩您先送我去醫院,孩子發燒了,應該是被下了藥。”蘇清云看著孩子通紅的臉,忙道。</br> “什么,她還給孩子下藥?”</br> “真是該天打雷劈!”</br> 眾人更怒了,也不再顧忌她還是個老人家,用了狠力,不一會兒,老太就是出氣多進氣少了。</br> 一車人浩浩蕩蕩地到了醫院,蘇愛民和蘇清云抱著孩子下了車沖進醫院,其他人也很放心把孩子交給他們,畢竟是這兩人發現的不對勁。</br> 這個年代英雄情懷影響深遠,大家也不怕耽誤事兒,都懷著興奮激動的心情去了公安局。</br> 同一時間,洛水縣公安局,氣氛冷凝得可怕。</br> “在我們的轄區內,副縣長的孩子,光天化日,被人抱走,這代表著什么?誰能告訴我!”</br> 時任洛水縣公安局局長的林衛國一臉鐵青地咆哮著,身前,一排排的干警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br> “代表我們全局幾十號人都是吃干飯的!代表我們治下的治安問題很嚴重!這是我們的恥辱!”林衛國氣得胸膛起伏,“我告訴你們,現在,馬上給我出去找,就算把縣城翻過來,也要把孩子找到!”</br> “是!”眾人神情一肅,正準備離開。</br> “局長,局長!外面,外面,有人報案!”有人氣喘吁吁地跑進來。</br> “說!”林衛國閉了閉眼,總不可能還有更壞的消息吧?</br> “外面有一車人,她們說抓了個拍花子。”</br> “什么?!”林衛國瞪大眼,“快說,在哪兒?”</br> 林衛國撒腿往外跑,公安局門口,一輛大巴車停著,滿滿當當的人,一些在下面,一些在車里。</br> 林衛國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拍花子呢?不是說抓到一個嗎?”</br> “這兒呢,這兒呢!”熱心大嬸興奮地喊道。</br> 車上,層疊的人群分開,露出狼狽之極的老太,林衛國瞇眼一看,三白眼,身量不高,頭發盤著,倒是跟陳家那邊找到的目擊者說法挺像。</br> 想到這里,林衛國急道:“孩子呢?”抓到拍花子孩子應該也在才對。</br> “醫院呢。”</br> “小姑娘和她爹把孩子送醫院去了。”</br> “孩子被下藥了,可憐見的。”</br> 眾人七嘴八舌道。</br> 林衛國聽得頭疼,“停停停,來一個人講!”</br> 老常默默站出來,終于抽了口煙,別說,這洋玩意兒還不錯。</br> “孩子是用黑底碎花的襁褓包著的,看著布料是綢布,小孩兒左邊耳垂上有顆痣。”</br> 這是蘇愛民讓他們記下的孩子的特征,能更快地找到孩子家人。</br> “對對對,對上了。”林衛國激動得說話都磕巴了,他吩咐干警,“趕緊去通知陳家。”</br> “我馬上去!”干警開了警局唯一的一輛小汽車,急匆匆地去了。</br> 那邊,醫院里。</br> “孩子的情況還好,吸了迷藥有點發燒,打個退燒針再觀察觀察就沒事了。”醫生笑容和藹,“多虧了你們,及時發現了不對勁,要是再晚一點送過來可能就要燒傻了。”</br> 蘇愛民呼吸一窒,后怕的情緒涌上來,要是云云沒發現不對,要是他沒有相信云云的話,這孩子這輩子恐怕都毀了。</br> “做得好,云云。”蘇愛民拍拍閨女的肩,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來詐那老太婆的。</br> “也是碰巧了她撞了我一下,不然……”蘇清云也是心悸。</br> 孩子打了針,臉上不正常的潮紅漸漸褪去,睡熟了,兩人在醫院守著。</br> 得到消息的陳家人匆匆趕到醫院,經過醫生的指示,幾人沖進病房。</br> 看見熟睡的孩子,孩子媽媽胡云秀腿一軟,癱倒在地,痛哭出聲,“孩子,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br> 年邁的老婦人也是哭得喘不上氣,“都怪奶奶,不該帶你出去,被那殺千刀的人販子盯上,都是奶奶的錯!”</br> 陳景眼眶也有點濕潤,他拉起妻子和母親,“好了,好了。”</br> 蘇清云皺了皺秀氣的眉毛,“阿姨,稍微小聲點兒,他剛睡熟,我們出去說吧?”</br> 陳家三人只好戀戀不舍地出了病房,一出門,胡云秀撲通一聲就跪下了。</br> “大妹子,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蘇愛民嚇了一跳,連忙扶她起來。</br> “大哥,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胡云秀不起來,只顧著語無倫次地道謝,“要不是你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都不敢說出那個可能性。</br> “謝謝!”陳景也深深地鞠了一躬,真心實意地道謝。</br> 他已近不惑,好不容易得來一個孩子,從孩子失蹤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他們陳家就像天塌了一樣,要是孩子沒找回來,他真不知道這個家會怎么樣?</br> “你們別這樣。”蘇愛民有點無所適從,從她們這家人的穿著就能看出來家境很好,姿態放這么低,他有點別扭。</br> 待幾人稍微平復了下心情,蘇愛民自豪道:“你們也別謝我,是我閨女發現的不對,也是她搶回的孩子。”</br> 什么?陳家人傻了,她們謝錯人了?</br> 陳景認真打量了一下旁邊不言不語的蘇清云,長相秀麗,穿得雖然不是多出眾,但干凈整潔,最主要的是那雙眼睛,平靜得像是一汪湖水,雖然干凈卻深不見底。</br> 陳景從政多年,跟他對視不落下風的人不少,但絕對不包括眼前這種十幾歲的小姑娘。</br> 這孩子,不簡單!</br> 短短幾息之間,他已經心思電轉,但不管怎么樣,這對父女都是救了他們孩子的人。</br> “謝謝。”他又對著蘇清云鞠了一躬,絲毫不覺得有失身份。</br> 胡云秀淚眼婆娑地拉著蘇清云的手,哽咽著,“好孩子,真的太謝謝你了。”</br> “應該做的,阿姨,要是丟的是我,我爹娘也會急瘋的。”蘇清云沒有錯過老太打量她的眼神,明顯也是起了心思。</br> 她安撫般地抱了抱胡云秀。</br> 醫生見孩子家人來了,細細說了一下孩子的情況,得知被下了藥婆媳倆又是一頓哭,陳景面色冰寒,渾身氣息迫人。</br> 林衛國解決了局里的事,也匆匆趕到了醫院。</br> “陳縣長!”</br> 陳縣長?這個稱呼像驚天炸雷一般響徹在蘇愛民的耳邊。</br> 他暈乎乎的,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在盤旋。</br> 他們竟然救了縣長家的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