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蘇大伯吧？”齊楚看向吳桂香旁邊的蘇大林。</br> 蘇大林點點頭，露出一絲笑，他一向少言寡語。</br> “來，您二位坐上座。”齊楚笑吟吟道，其他人也讓開位置。</br> 蘇家老兩口坐在了上席，沒聊幾句，廚房里的李秀蓮和張心蘭就開始上菜了。</br> 一盤盤香氣撲鼻的菜肴如流水一般地端了出來，很快就擺滿了整個桌子，青椒肉絲、紅燒魚、熗炒白菜、筍尖炒火腿……</br> 香氣直往眾人鼻子里面鉆，一行人忙了一上午，早已經饑腸轆轆了，菜一上桌更覺得肚子在咕咕叫了。</br> “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做這么大一桌子好吃的。”齊楚感激道，眼見著李秀蓮兩人還往廚房走，忙道，“快別忙活了，這桌子都快擺不下了。”</br> “還有個雞湯，其他的沒什么了。”</br> 張心蘭和李秀蓮進了廚房，將香氣濃郁的雞湯盛了兩大海碗，一人端了一碗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br> “大家快吃，動筷子呀。”吳桂香招呼大家。</br> 秦有福道：“姨，等一下，還有菜呢。”</br> 張心蘭和李秀蓮面面相覷，哪里還有菜？</br> 正說著，院門開了，有人端著幾大碗菜過來，這是先前秦有福讓人給考察組準備的，既然考察組來蘇家吃飯了，把菜端到蘇家來也是一樣的。</br> 齊楚笑道：“這下桌子是真的擺不下了。”</br> “那成，我們就不客氣了。”</br> 眾人齊齊動了筷子，吃飯大家也沒想著聊工作上的事兒，都是隨意閑聊幾句。</br> 雖然都是隸屬于S省的，但S省地廣人多，省城的飲食口味跟這里也有些差別，眾人吃著都有些新奇。</br> 齊楚指著那道筍尖炒火腿，“這道菜我們省城可是沒有的，味道還真不錯，又有肉香，又有筍子的鮮味。”</br> 張心蘭一聽就支楞起來了，她臉上掛著得意的笑，“我們這當然沒有了，這肉叫火腿，是我家老大從春城那邊寄回來的特產，聽說叫啥宣都火腿，咱們這邊可沒有這東西。”</br> 齊楚有些驚訝，“是嗎？那可真是來之不易，您家老大在那邊是……”</br> “在那邊當兵呢。”張心蘭臉上的表情更驕傲了。</br> “嚯，那可是真了不起。”齊楚豎起大拇指，非常給面子，“保家衛國，男子漢。”</br> “誰說不是呢，我家老大，那當初想當兵都是瞞著我跟他爹的，就是一心想去，八匹馬都拉不住。”張心蘭故作無奈道。</br> 齊楚笑，“人孩子有這個志向，做父母的應該支持，我就一個孩子，跟我一樣搞了科研，要不然我還想送他去當兵呢。”</br> 張心蘭一下像是遇見了知音一樣，“對的，我們做父母的……”</br> “行了，行了，吃飯，話怎么那么多。”吳桂香一把打斷張心蘭的話，她怎么就這么能說呢？人家來跟她嘮嗑的嗎？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br> 張心蘭臉上的笑耷拉下來，訥訥無言。</br> 齊楚看著吳桂香，“吳大娘，咱們隨便聊聊，沒啥的，我也喜歡聽你們聊這些。”</br> “行，不過，咱們還是先吃飯再聊。”吳桂香笑道。</br> 蘇愛民招呼齊楚，“來，齊兄弟，喝點湯，這湯可是燉了好久了，香著呢。”</br> 張心蘭暗自撇了撇嘴，能不香嗎？放了那么多大料，她又看了看這一桌子滿滿當當的菜，心里跟是酸，他們家過年的時候都沒有吃這么好，這來個客人就吃這么好，真是不公平。</br> 張心蘭全然忘了這一餐的錢是蘇清云一個人出的，人家又沒有花家里的錢，她白吃一頓好的心里竟然還不舒服。</br> 很快，眾人就吃得肚皮溜圓。</br> 張德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擺擺手，“我是真吃不下了，太撐了。”</br> 齊楚點頭，“我也是。”</br> 考察組眾人也點頭，吃得太飽了這一頓。</br> 張心蘭又驕傲地揚起了頭，她果然是這個家里廚藝最好的一個。</br> 吳桂香皺著眉，看她又得意上了，心里搖頭，這老二媳婦還真是，說她一句好的，她就能上天。</br> “行了，收拾吧。”李秀蓮招呼著張心蘭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凈，給眾人騰出位置來。</br> 飯也吃了，也該說正事兒了。</br> 齊楚端著茶水，喝了一口，笑著對蘇清云道：“清云，考慮好沒有？加入我們的工作。”</br> 秦有福聽著齊楚的第一句就睜大了眼睛，啥？讓清云丫頭跟著加入他們的工作？</br> 蘇清云無奈地笑，“齊叔叔，我還得上學呢。”</br> 齊楚眼一瞪，“我還不知道你，你那學上不上有什么要緊？”</br> 蘇家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還是要緊的吧？</br> “再說了，也沒讓你耽誤學習啊，要是在你們村設立的試驗點，那你這多方便了，就放學時間和周末時間來幫忙就行。”</br> 蘇清云：“……”</br> “齊叔叔，您還真是一點休息時間都不給我留啊。”</br> 齊楚樂了，“這不是能者多勞嗎？”</br> 蘇清云望天，“那我倒愿意不是能者。”</br> “哈哈哈哈哈！”齊楚大笑，“那就這樣說定了。”他知道蘇清云說這種話基本就是答應了。</br> “行。”蘇清云無奈地點頭。</br> “一言為定！”齊楚迫不及待道。</br> 秦有福眼睛放光，一言為定好啊，清云那丫頭答應了，齊組長這話不就是在暗示會選他們洛水村嗎？不對，這幾乎是明示了。</br> 太好了，太好了！秦有福心里大喜。</br> 跟蘇清云談妥了之后，齊楚也不再繞彎子，直接問道：“那清云，現在說說你的看法吧。”</br> 蘇清云想了想說道：“一般來說，種子播種是因地選種，但我們這個是特殊麥種的試驗點，自然是因種選地，選在比較地力肥沃濕潤，土地平整易灌溉易排水的田塊，另外，還需要選擇一些不同的土地，進行分類后同時播種，嚴格記錄這種麥種在各種土質的土地上的生長情況，才能得出詳實的數據和最全面的結論。”m.</br> 齊楚聽得認真，一邊聽一邊點頭，直到蘇清云停下話頭，他才笑著道：“說得很好啊，考慮得比較難全面，你看你這不是很懂嗎？還說自己一竅不通，可太謙虛了。”</br> 考察組的人也有點驚喜，本以為齊組長招攬這個丫頭進組就是為了做數據分析這一塊的工作，沒想到她對農學這方面也不是絲毫沒有研究，那這加入他們的工作肯定更有優勢了。</br> “我也就是隨便說說。”蘇清云有點不好意思，她看向秦有福，“我說的東西村里的大家都懂，甚至比我懂多了，他們才是最熟悉這片土地的人。”</br> 齊楚點點頭，贊同，說得沒錯，雖然他們是搞農業的，但沒有人比農民更熟悉這片土地，畢竟，這里的每一粒土都浸潤了他們的汗水。</br> 他看向秦有福，“秦隊長，這試驗點要是開起來了，可是少不了你們的幫助啊。”</br> “當然，當然。”秦有福頗有些受寵若驚，“我們一定幫忙。”</br> 這齊組長這話更是說得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秦有福想著試驗點開展之后他們村能得到的好處，不禁露出了笑容。</br> 蘇家人也不懂啥試驗點的，只是跟村里人一樣，知道這是頂頂好的事兒。</br> 眾人又聊了一會兒，考察組一行人就要走了，他們還得趕去下一個村子看看。</br> “好了，清云，蘇大哥，秦隊長，你們就別送了。”齊楚笑得意味深長，“我們還會再見面的。”</br> 秦有福大喜，“一定，一定。”</br> 送走了考察組后，秦有福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看向蘇清云，滿眼感激，“清云，你今天可是幫了叔大忙了。”他知道，要是沒有蘇清云在中間說話，說不定考察組的人不會這么明顯的表示對他們村的中意。</br> 蘇清云功不可沒。</br> 蘇清云倒是沒覺得自己發揮了什么作用，“您別這么說，有福叔，也是我們村子占優勢，否則人家憑什么選擇我們。”</br> 一個麥種試驗點的選擇可跟一個人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沒關系，都是看具體條件的。</br> “這話說得也沒錯。”秦有福點點頭，“行了，快回去吧，你也累了。”</br> “好。”</br> 考察組中意洛水村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又放出去了，還有齊楚邀請蘇清云加入他們工作的事兒也被洛水村的人知曉了，村民們除了感嘆蘇清云的能干之外也沒想太多，但是有一群人心思又開始活泛了。</br> 那就是洛水村的那群知識青年，這群人暗自在心里琢磨，既然蘇清云都能去幫忙，那他們怎么就不能呢？</br> 那個試驗點成立的話肯定事需要村里人幫忙的，但是現在村里有知識文化的人都去學校當老師了，整個村里就只剩他們這群知識青年有知識文化能幫得上忙了。</br> 一群人想到這里都有些興奮，然而他們完全沒考慮到的是，考察組的人需要的不是有知識文化的人幫忙，這種人他們多得是，他們需要的是真正土生土長，了解這片土地的人。</br> 而他們這群知識青年，甚至連麥種幾月播種都不大了解，又怎么可能被考察組選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