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福帶著考察組的人足足在村子里轉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田地都看了看,采了好幾份土壤樣本準備帶回去檢驗。</br> 眼見著看得差不多了,齊楚笑了笑,“好了,秦隊長,大概情況我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感謝你們大家對我們工作的支持,這樣,我們回去開會,商議出了結果,到時候再通知你們,你看怎么樣?”</br> “好好好,全憑領導做主。”秦有福忙點頭道,“我們一定努力配合工作。”</br> “行,那就這樣。”齊楚看了看時間,“那我們就先走了。”</br> “欸,齊組長,這留在村里吃飯吶,咱們這都準備好了。”秦有福沒想到他們這么著急。</br> “不用了,我們下午還得去下一個地方,就不耽誤時間了。”齊楚解釋道。</br> 秦有福皺眉,“那這也太著急了點兒,就一頓飯的時間,耽擱不了多久時間,這再忙也得吃飯啊。”</br> “這飯我們真不吃了,這你們村要是選了試驗點,這還愁咱們沒時間吃飯嗎?到時候麻煩你們的事兒多了,秦隊長,你可不要嫌煩啊。”齊楚笑道。</br> “齊組長,您看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隨時歡迎,歡迎。”秦有福聽了他的話,眼睛一亮,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以后有機會嗎?看來他們村被選上這個試驗點,很有機會啊!</br> 蘇清云站在一邊,依舊沒說話,一行人往村外走,齊楚走到她身邊,“清云吶,你是這洛水村土生土長的,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或者建議沒有?”</br> 蘇清云笑笑,“齊叔叔,我這對農學一竅不通的,哪里能提得出什么建議來?”</br> 齊楚不贊同道:“你說這話可就是妄自菲薄了,你年輕人腦子活,不拘什么懂不懂的,就談談你的看法就是了,咱們隨便聊聊。”</br> “那……齊叔叔,咱們找個地方聊?”蘇清云問道。</br> “什么?”</br> 蘇清云笑得狡黠,“去我家啊,我家飯都做好了。”</br> 齊楚一愣,然后大笑,“你這丫頭故意在這兒等著我呢。”</br> “這不行,你看你們秦隊長邀請我都沒去,去你們家像什么樣子?”</br> 一旁的秦有福耳尖,聽到了,連忙擺手,“這沒事兒,沒事兒,齊組長,你跟清云是舊識,叔侄倆聚一聚這有什么要緊?”</br> 這領導想在哪里吃飯都可以,跟清云那丫頭關系再好點更可以。</br> “齊叔叔,我們當初可是說好了,在省城我麻煩您,到了我們洛水村您可不能跟我推辭。”蘇清云繼續道,“家里可是一大早就準備了,就等著您去呢,我爹還念叨著您呢。”</br> “這……”齊楚面色猶豫,說實話,他來洛水村確實該上門拜訪,但現在考察組的人一起,這時機不大合適。</br> 蘇清云知道他在猶豫什么,她笑盈盈地看著考察組的其他人,“大家都一起去吧,都準備好了。”</br> 考察組的人互相看看,這……</br> “齊叔叔不是說要討論嗎?咱們不過就是換個地方而已。”蘇清云繼續勸道。</br> 眾人面色都有些猶豫,看向齊楚,還是聽組長的吧。</br> “就你這丫頭鬼精。”齊楚無奈地笑了一下,他隨即點點頭,“行吧,那我們考察組今天就厚著臉皮一起去這丫頭家蹭飯。”</br> “什么叫蹭飯啊?”蘇清云眨眨眼睛,“不是去討論嗎?”</br> “對對對,討論。”齊楚朗聲大笑。</br> 考察組的眾人也笑了。</br> 蘇清云看向秦有福,“有福叔,您也一起去吧。”</br> 秦有福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蘇清云會叫自己,他猶豫了一下,也點點頭,“行,我也去。”他主要是想聽聽他們談論,可不是為了吃飯。</br> 他想了想,招呼旁邊一人,小聲說了幾句。</br> 副組長張德笑著對齊楚道:“老齊,咱們今天可都是占了你的光啊。”</br> “那可不。”</br> “哈哈哈哈哈!”眾人笑了起來。</br> 蘇清云笑,“那咱們走吧。”</br> “好。”</br> 一行人又轉了方向往蘇家走去。</br> 此刻的蘇家,一家人都在忙碌,考察組的人要來,今天李秀蓮沒有去上工,三個妯娌一起在家忙活,當然,這不是白干的,雖然她們沒有說什么二話,但蘇清云已經想好了把今天不上工的損失補償給大伯母。</br> 蘇愛民也沒去上工,地里的活兒他本來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吳桂香經常說他是懶驢不上磨,但自從蘇蘇愛民找了車隊那個臨時工作之后,他娘也就沒有再說什么了。</br> 她其實知道蘇愛民私下里賺了錢,還不少,但這個世道,這些事情總是有很大風險的,吳桂香雖然罵蘇愛民,但到底是自己兒子,怎么可能不擔心呢?</br> 她心里想著,要是能一直做那個車隊的臨時工工作也不錯,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蘇愛民之所以去那個車隊工作,就是為了更好地做生意而已。</br> 李秀蓮和張心蘭在廚房里忙活,因為知道考察組的人多,兩人買的菜也不少,割了肉,買了只雞,早早地就下鍋燉下了,現在已經軟爛入味,香氣撲鼻了,勾得附近幾家鄰居口水直流,紛紛思考蘇家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住她們家旁邊真是遭罪。</br> 除了這些,還買了條四五斤重的魚準備紅燒著吃,其余的菜大大小小的也不少,蘇家吃飯就一張桌子,人多坐不下,還特地去其他人家里借了兩張桌子來。</br> 做飯蘇愛民幫不上什么忙,他就負責搬桌椅,擺碗筷,做完這些之后,他想了想,進屋回了自己的房間,從柜子里摸出了一罐茶葉,這還是他從省城帶回來的,也一直沒有拿出來過。</br> 他抓了一小撮茶葉,又蓋好罐子,出了房間,暖水瓶里面有燒好的熱水,他找了幾個搪瓷缸子,一個杯子里面放一點茶葉,用熱水沖泡了一下,蘇愛民買的茶葉還不錯,熱水一激,清新的茶香在屋內彌漫開來。</br> 張心蘭動了動鼻子,這味道……</br> 她從廚房探出腦袋,看見蘇愛民的動作,驚訝地瞪大了眼,“老三,你啥時候買的茶葉?”</br> 現在這茶葉可是好東西,一般都是工人干部家庭才喝得起的,一般人能喝點茶葉沫子就很不不錯了。</br> “車隊發的。”蘇愛民隨口道。</br> 張心蘭一臉狐疑,“你們那車隊福利這么好嗎?都發茶葉這種好東西,再說了,老三,你不是個臨時工嗎?臨時工都發茶葉,那正式工發啥?”</br> 蘇愛民:“……”他就說了四個字,他這二嫂就能叨叨這么一大堆,真是厲害。</br> “茶葉蛋。”他面無表情道。</br> “啥?”張心蘭沒反應過來。</br> 蘇愛民邁出屋,“我去看看,人怎么還沒來?”這二嫂真是太能念叨了。</br> “嘿,我這話還沒說完呢?”張心蘭撇撇嘴,“老三這人真是,嘴巴里就沒有幾句真話,誰信那是他們車隊發的啊?”</br> 李秀蓮看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管人家東西是怎么來的?反正不是你的。”</br> 張心蘭一噎。</br> 她嘀咕道:“我這不是說說嗎?”這么好的東西老三竟然一直藏著,真是小氣!</br> 蘇愛民出了院門,往來的路張望著,遠遠地就看見他家閨女和大隊長領著一行人走過來了,他連忙上前去迎接。</br> “哎喲,齊兄弟,好久不見,真是好久不見吶!”他激動地上前,跟齊楚握手。</br> 齊楚也很高興,握手非常用力,“蘇大哥,真是好久不見了,上次清云來省城你也沒來,遺憾遺憾。”</br> “那不是想著她大了,自己也能獨立一下,我就沒跟著去,我這也擔心吶。”</br> “放心吧,清云這么聰明的孩子,能有啥事兒?”</br> 齊楚現在還記得在火車上時,蘇清云面不改色背出紙幣上那串數字的模樣,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孩子真是不簡單,果然,后面的再次相遇印證了他的想法。</br> “說得也是。”蘇愛民也不謙虛,他伸出手,“走走走,我們趕緊進屋。”</br> “好。”</br>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院門,院子里干干凈凈的,擺著桌椅,屋內坐不開,所以就擺在院子里了。</br> 蘇愛民趕緊招呼大家坐下,他進屋把自己泡的茶端了出來,擱到桌子上,“來來來,大家喝茶,喝茶。”</br> 蘇清云笑,她爹把茶葉都拿出來了。</br> “謝謝,謝謝。”</br> 考察組的人圍著桌子坐下,蘇愛民又端出來了瓜子花生之類的干果。</br> 齊楚連忙道:“行了,行了,蘇大哥,你這是要把家里東西都搬出來啊。”</br> “大家就先填下肚子,馬上就吃飯了。”</br> 齊楚笑道:“都已經聞到香味了,我這都餓了。”</br> 副組長張德瞅了眼屋內,“我是真餓了,哈哈哈,老齊,跟著你還真是來對了。”</br> “那當然。”齊楚得意地搖了搖頭。</br> 幾人正閑聊著,蘇家上工的幾人也回來了,見著院子里這么多人,吳桂香臉上掛著笑,招呼大家,“哦喲,是考察組的同志吧,歡迎,歡迎。”</br> 齊楚連忙站起來,恭敬道:“您就是吳大娘吧?之前聽蘇大哥提起您。”</br> “對對對,是我。”吳桂香臉都笑成了一朵花兒。</br> 這教授就是不一樣,太會說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