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爹少見地沉著一張臉,蘇清云只得乖乖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br> 蘇愛民聽得瞠目結舌,氣得幾乎要倒仰過去,“你這丫頭膽子怎么就那么大?那是野豬,是畜牲,你也敢去動手?”</br> 人家經常打獵的獵戶碰到野豬都不敢輕易動手,她倒好,拿著把鐮刀就敢上了?</br> “動都動了。”蘇清云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也是看到那黑豬受了重傷嘛。”要不是那樣她也沒有那么虎,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是掂得清的。</br> 蘇愛民眼一瞪,“你還有理了?!”</br> “沒有,沒有。”蘇清云陪著小心的笑,保證道,“我保證,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br> “你還敢有下次?!”蘇愛民拉高聲音。</br> “沒有,沒有。”蘇清云就差指天發誓了。</br> “這還差不多。”蘇愛民輕哼一聲。</br> 蘇清云把她爹送出房間,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家里人好像經不起驚嚇,以后還是小心點兒吧。</br> 秦英還不知道她的寶貝閨女做了這么大膽的事兒,依舊跟著兩個妯娌在做衣服,她從小家境好,根本沒做過什么針線活,也是這些年來會了一些,但還是趕不上李秀蓮核張心蘭這兩個從小就摸著針頭線腦的人。</br> 她一邊縫一邊向李秀蓮請教。</br> “你這個地方走針應該往這邊,然后再繞一圈回來……”李秀蓮仔細指點著她,秦英聽得認真。</br> 張心蘭在一旁撇撇嘴,這個大嫂又在裝好人了。</br> 聽了半晌秦英感激地笑笑,說道:“大嫂,您是要紅色的布是吧?”</br> “對。”</br> “我這還有一點,你拿去用吧。”秦英笑吟吟道,似乎沒看見張心蘭在一旁傻眼的表情。</br> “這……咋好意思呢?”李秀蓮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br> “這有啥,一家人,一點布,不礙事的。”秦英說完就起身去屋里拿布了。</br> 她很快拿著一塊手臂那么長的方方正正的布料出來,李秀蓮一見就笑了,這喜慶的紅色,可真是不錯。</br> “我就做朵花兒,哪兒要得了這么一大塊呀?”她笑道。</br> “沒事兒,你拿去做就行。”</br> “成,多的我再還你。”李秀蓮也不再推脫,爽快道。</br> 秦英笑瞇瞇道:“都行。”</br> “那啥……”張心蘭期期艾艾道,“老三媳婦,這剩下的能給我不?”</br> 秦英笑容淡了下來,“我給了大嫂了,就是大嫂的東西,你問大嫂吧。”</br> 張心蘭立馬看向李秀蓮。</br> 李秀蓮笑了笑,她這還沒用呢,就惦記著她剩下的了?一天盡想美事兒了。</br> “到時候再說吧。”李秀蓮語氣敷衍,“你不是有紅色布料嗎?還問我這一點兒?再說了,你們家都三個大男人,要什么紅色布料?”</br> 她這是把張心蘭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br> 張心蘭哽了一下,繼續道:“我給自己做衣服不成嗎?”</br> 秦英和李秀蓮對視一眼,撲哧一聲笑出來,她自己做衣服?先不說她年紀在這兒了,穿這么鮮艷的顏色,光是她那皮膚就比別人黑上幾分,穿紅色不是更顯黑嗎?</br> “嘿,你們笑啥?”張心蘭瞪大眼,“我咋就不能穿紅衣服了?”</br> “能能能。”秦英憋著笑,“二嫂,你還是先做二哥和從武的衣服吧。”</br> 從文在部隊里,什么都國家包圓兒了,根本需不著家里做衣服送去。</br> “別做了。”吳桂香忽然走過來,“先去做飯了,今天早點吃飯。”</br> “好。”李秀蓮和張心蘭站起身來,順從道,也不問為什么今天要早點吃飯。</br> 那邊的夏家也早就從夏秋嘴里得知了這個消息,驚得不行。</br> “小秋,你是說蘇家那丫頭直接一鐮刀割了野豬的喉嚨?”夏秋她爹咽了咽口水問道。</br> “對。”夏秋點點頭,一臉的崇拜,“我親眼看見的。”</br> 夏秋她爹看著自家閨女一臉崇拜的樣子,有些一言難盡,一個女孩兒這么厲害,也不是啥好事兒啊。</br> “那姑娘膽子那么大呢。”</br> “這不挺好嗎?很勇敢。”夏秋她娘許含荷倒是覺得蘇清云那丫頭的勇氣可嘉。</br> “小秋,那你當時在干啥?”</br> 夏秋有些羞愧,“我當時在一旁看著,啥也沒做。”</br> “那這……”許含荷語氣遲疑了一下,“咱要是什么都沒做的話,怎么好意思分肉?”</br> “我也是這么說的,但是云云說見者有份。”夏秋揚了揚頭,顯然是覺得與有榮焉,“云云不在乎這些的。”</br> “話雖是這么說,但咱們也不能就那么厚臉皮。”許含荷想了想,“這樣吧,晚點我跟你爹一起上山,咱們家就象征性地分一點就行了,嘗個味兒。”</br> 夏秋她爹點點頭,贊同,“是這個道理。”</br> 他們家條件不錯,也不差那一點肉。</br> 夏秋更不會有什么意見了。</br> 蘇家吃飯的時候,家里幾個男人動作都飛快,呼呼地幾下一碗糙米粥就下了肚,看得幾個女人目瞪口呆。</br> “你們今天咋了?吃個飯跟搶似的,今天也沒上工啊,有這么餓嗎?”張心蘭奇怪道。</br> 吳桂香隨口說了一句,“等會兒有事,我們出去一趟。”</br> “啥事兒啊?還要這個點出去?”張心蘭看外面天都黑了。</br> “問那么多干嘛?”吳桂香不耐煩了,“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br> 張心蘭不敢說話了。</br> 蘇家三兄弟三兩下吃完飯,蘇清云也吃得差不多了,她肯定也是要跟著去的,畢竟,她才知道具體位置。</br> 吳桂香看著三個兒子,“吃完了就開始拿家伙。”</br> 幾人去了院子里,拿出下午就準備好的背簍和刀,工具齊全。</br> “走吧。”吳桂香大手一揮,帶著興奮,那可是好幾百斤肉啊!</br> 蘇大林站在門口,囑咐了句,“注意安全。”</br> “知道。”</br> 張心蘭更好奇了,這到底啥事兒啊?</br> 她伸長脖子看著幾人出了門,百思不得其解。</br> 天已經黑了,但天邊還有點蔚藍的光線,不是全黑,他們也沒用手電筒,就趁著這點夜色,幾人朝山那邊走去,現在天冷,各家各戶早早地吃過飯進了被窩,路上根本沒人。</br> 夜風吹著有點涼,但幾人心里都是火熱的,那么多肉等著他們,心里能不激動嗎?</br> “欸,等等,前面好像有人?”蘇愛國突然小聲叫了一句,他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三個模糊的身影。</br> 幾人連忙躲在一片竹林后面。</br> “那幾人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亂跑。”蘇愛民無語。</br> 蘇愛國和蘇愛黨默默看他一眼,他們不也是大半夜不睡覺出來亂跑的嗎?</br> “真是耽誤事兒!”</br> 蘇清云探出腦袋看了看,前面稍矮一點的那個身影,她非常眼熟,她對吳桂香道:“那好像是夏秋。”</br> “啥?”蘇愛民眼睛好,他也探出腦袋看了看,辨認了一下,“還真是。”</br> 吳桂香立馬道:“走走走,自己嚇自己呢咱們。”</br> 分肉幾人組出了竹林,快步上前,想要追上夏家三人的腳步。</br> 夏家三人聽見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嚇得一抖,回過頭看了看,才松了口氣。</br> “是你們啊?”</br> 蘇愛民笑,“這除了我們還能有誰?你們家伙事兒帶起了嗎?”</br> “帶了帶了。”夏家三人組晃了晃手上的工具,都是明晃晃的砍刀,一看就很有殺傷力。</br> “不錯,不錯。”吳桂香贊嘆了一句。</br> “咱們還是快點兒吧。”許含荷道,“要是碰上村里人就不好了。”</br> “說的是。”</br> “走走走。”</br> 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往山上走去,到了山腳下,要上山了,這里早已是一片靜謐,漆黑的夜色中的密林,顯得分外可怖。</br> “我走前面。”蘇愛民先道,他年輕力壯,有什么突發情況也能對付。</br> 蘇清云和夏秋走在第二的位置,她們倆認路,再后面就是許含荷和吳桂香,其他幾個男人墊后。</br> 吳桂香看了看四周,“把手電筒打開吧。”這邊沒有人家,打手電筒也沒事,再說,她們也不能抹黑上山。</br> 一前一后地開了兩個手電筒,大家都能看著路了,蘇清云辨別了一下方向,“走這邊。”</br> 后面的人緊隨其后,手里緊緊握著家伙事兒,這大晚上上山,雖然有點緊張,但這么多人一起,也不至于害怕。</br> 走了有一會兒了,吳桂香問道:“云云,還有多久?你們這倆孩子竟然走了這么遠來。”</br> “就在前面,馬上就到了。”蘇清云摸摸鼻子道。</br> 很快,就到了地方,這下,不用蘇清云說,幾人也能聞著味兒了,還好現在是冷天,氣味也不算很大。</br> 蘇清云拂開蓋著的密密實實的草,露出里面的黑豬和山羊。</br> 即使是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楚,眾人的眼睛齊齊一亮,肉啊肉啊,這全是肉啊!</br> “趕緊動手。”吳桂香急切道,這大晚上的山上還是危險,她們不能久留。</br> “好。”</br> 眾人拿著家伙事兒齊齊動手,一頭大黑豬,從幾個蹄子開始砍,碩大的豬頭砍下來,再將肚子對半剖開,至于皮毛這些,時間問題只能拿回去再處理了。</br> 山羊也是一樣的操作,分成了均等的幾部分。</br> 兩頭獵物處理完畢后,兩家人才來準備分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