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蘇家人開口,許含荷就搶先說道:“嬸兒,這肉我們家也沒幫上什么忙,我們就拿這么多就行了。”</br> 她伸手分過去幾塊肉,一個豬蹄,一個羊蹄,約莫只占五分之一的樣子。</br> 吳桂香愣了一下,搖頭,“這咋成呢?”</br> 這人家也是冒著風險跟著上山來的,沒道理她們蘇家人多就多拿這么多。</br> 許含荷笑道:“沒啥不成的,本來這野豬也是清云殺的,山羊也是清云找到的,我們能拿這些已經是占了很大便宜了。”</br> “那也太少了,再拿點兒。”吳桂香不由分說又往她們的背簍里放了幾塊肉。</br> “行了,行了,夠了,謝謝嬸兒。”許含荷連忙道。</br> “好。”吳桂香看了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咱們下山吧。”</br> 下山了,蘇家三兄弟背上都背著滿滿當當的肉,蘇清云走在后面為幾人打著手電筒照亮,吳桂香走在最后。</br> 大家背著東西,下山的速度不比上山快,一步一個腳印地下了山,天已經全黑了,漆黑的夜幕上只余星光點點,看來,明天是個好天氣。</br> 兩家人在岔路口分別,蘇家幾人悄悄地回了家,直接進了屋,才放下敦實的背簍。</br> “媽呀,這是什么?!”幾個兒媳婦都沒睡,張心蘭一掀開背簍就驚叫了一聲。</br> 吳桂香瞪她,“大驚小怪地干什么?你是生怕人家聽不到是吧?”</br> 李秀蓮也驚呆了,這滿滿當當的幾背簍,不是肉是什么,這么多肉到底是哪兒來的?還這么新鮮,帶著血呢。</br> 張心蘭捂著嘴,一臉驚恐,“娘,你們不會是去黑市了吧?”</br> “你是不是傻?”吳桂香無語至極,“哪里的黑市大半夜開著,還能賣這些野豬肉和野山羊肉?”</br> 秦英愣了愣,“娘,這些都是山上的?”</br> “還是老三媳婦聰明。”吳桂香贊了一句,“可不就是山上的嗎?這可是咱們家云云今天上午就發現的獵物,怕被村里人看見,一直等到天黑我們才上山去弄回來。”</br> 張心蘭:“怪不得下午看你們在那嘀嘀咕咕,神神秘秘的,還不告訴我們呢。”</br> 吳桂香看她一眼,“我要是先說了,就你那大嘴巴,指不定宣揚到哪里去了?”</br> “怎么會呢娘?我又不傻。”張心蘭撇撇嘴道,這些可是肉啊,她是有病才出去宣揚自己家有這么多人,生怕別人不眼紅是吧?</br> “不傻就最好,我告訴你們,這肉的事兒一個字都不準往外說,我要是知道誰在外面亂講,我撕爛他的嘴!”吳桂香警告家里人。</br> “我們知道的,娘。”</br> “娘,您放心,我們誰也不說。”</br> 一家人都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br> “這還差不多。”吳桂香滿意地點點頭,她看了看擱在地上的一大堆肉,想了想道,“既然都沒睡,那就先別睡了,咱們把肉洗洗,用鹽腌好,不然這么大味兒要是被別人聞見就不好了。”</br> 這么多肉他們家這一時半會兒怎么吃也不可能吃得完,只能做成腌肉才能長久地保存。</br> “好。”</br> 幾人齊齊答應,這么多肉看著心里就火熱,她們也睡不著覺了,干勁十足。</br> 一家人除了早早睡下的蘇大林都齊齊忙活了起來,有燒水給野豬褪毛的,有收拾山羊的。</br> 吳桂香看著那厚厚的山羊毛,琢磨了一下,叮囑給山羊褪毛的蘇愛黨,“那山羊毛可別扔了,洗一洗,曬一曬,到時候塞到棉衣里面,可暖和了。”</br> “好。”蘇愛黨答道。</br> 即使是深夜了,一家人依舊干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好不容易把所有肉都收拾好用鹽漬好之后,才算是結束了。</br> 吳桂香看著收拾規整的肉之后,想了想對幾個兒媳婦說道:“肉這么多,咱們一家人可著勁兒吃都吃不完,這樣,老大媳婦,你提一塊肉拿回娘家去,老三媳婦,肉是云云弄到的,你多提幾塊,你雖然娘家不在這邊,但是現在鎮上不是有你一個姐姐嗎?你給她拿去。”</br> 秦英怔住,她根本沒有想到婆婆竟然還記著她的事兒的,她的眼眶里瞬間盈滿了感動,點了點頭,“好,謝謝娘。”</br> 吳桂香奇怪地看她一眼,“謝啥?這些肉本來要不是因為云云,咱家也得不到。”</br> 秦英笑,她謝的是婆婆惦記著她的這份心意。</br> “老大媳婦,沒意見吧?”吳桂香問了一句。</br> “怎么會有意見呢?”李秀蓮笑,肉本來就是因為云云她才有的,她能帶一塊回娘家已經非常不錯了。</br> “我的呢?娘。”張心蘭見半晌都沒有說到她,急了,這同樣都是兒媳婦她總不能偏心吧?</br> “你急什么?我還沒說你。”吳桂香瞅她一眼,語氣不咸不淡道,“雖說這些年,你那娘家也沒給我們家帶來過什么東西,但是也別說我偏心,都是一樣的,你也可以拿一塊肉回娘家。”</br> 張心蘭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聽見吳桂香說。</br> “但是,你拿肉回娘家可以,你得把云云的自行車給我騎回來。”</br> 張心蘭傻眼了,她張了張嘴,“娘,這……”</br> “怎么?不行?”吳桂香眼神泛冷,“沒道理你拿著人家云云得來的肉回娘家,她們還要霸占著云云的自行車不還吧?”</br> “怎……怎么會呢?”張心蘭結結巴巴道,“不會的,一定會還的,我不是說了過幾天嗎?”</br> 吳桂香冷哼一聲,“過幾天,過幾天,都過了幾個幾天了?”</br> “我告訴你,明天,最后一天,你提著肉回去,必須把車給我騎回來,車要是不回來,你也可以不用回來了。”</br> 吳桂香說了重話,張心蘭瞬間煞白了臉,無法反駁,只得愣愣的點頭。</br> 家里其他人也沒有吱聲,就連蘇愛黨都沒有幫著自家媳婦兒說話,這事兒本來就是她做得不對,非得騎個自行車回去顯擺,結果拿不回來了,娘不冒火才怪了。</br> “行了,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吧。”吳桂香疲憊地揮了揮手,忙活這么大半天,她也累了。</br> “好。”</br> 幾人紛紛回了屋,回屋后,跟蘇愛黨共處一室的張心蘭終于忍不住了,“你說娘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娘家嗎沒有給家里帶來什么?”</br> 蘇愛黨看她一眼,“娘有說錯什么嗎?咱們成親這些年,你娘家連一個雞蛋都沒拿來過,娘能讓你帶塊肉回去已經是很不錯了。”</br> “那不是我娘家條件不好嗎?”張心蘭理直氣壯道,“我們家可是有五個孩子呢,那自然是過得艱難一點。”</br> “艱難?”蘇愛黨笑了笑,“你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都不知道嫁出去多少年了,艱難什么?你們這幾個好女兒還是不是幫襯家里一下,你父母倆就養一個老兒子,有什么可艱難的?”</br> 他雖然老實,但并不代表他看不懂這些事情,他這個媳婦經常偏心想幫著娘家,一些小東西他就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但是現在連自行車這種大件她都敢送給娘家的話,絕對不可能!</br> 這話說得張心蘭臉青一陣白一陣,她咬了咬牙,“愛黨,我實話跟你說吧,那自行車現在在我侄子那里,他剛相看了一個姑娘,人家姑娘以為那自行車是他的,才跟他處對象的,你說我現在怎么可能去把自行車要回來?”</br> “什么?”已經躺下了的蘇愛黨騰地一下爬起來,“你說你侄子拿著云云的自行車當作是他的去相親?”</br> “嗯。”張心蘭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了,這事兒她其實心里知道,是自家娘家做得不對,但她是當姑的,也不能強行要回來,不管侄子的幸福吧?</br> “這么大的事兒你竟然都不跟我說一聲?張心蘭,你現在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點?你知道要是娘知道了你會怎么樣嗎?”蘇愛黨是真沒想到她腦子能這么不清醒。</br> “我小弟她們說了,只要我侄子跟那姑娘親事定下來,就把自行車還給我們。”張心蘭補了一句。</br> “張心蘭啊張心蘭。”蘇愛黨搖頭嘆息地看著她,一臉復雜,“我怎么以前沒發現,你這么天真呢?”</br> “……嗯?”</br> “那你侄子拿去定親的東西還能還回來嗎?你怎么就不動動腦子想一下,就算是他把自行車還回來了,那姑娘知道了,那是不是覺得他在騙婚,人家要是不干了怎么辦?你又把自行車借給她們?”</br> 話雖是這么說,但是蘇愛黨心里明白,張家人就是打定主意不會還那自行車了。</br> “不……不會吧?”張心蘭不相信,“我小弟他們不是那種人。”</br> “你確定?”蘇愛黨面無表情地反問她。</br> 張心蘭卡殼了,她其實心里也明白,事情很有可能像蘇愛黨說的那樣,但她能怎么辦呢?</br> 她婆婆可是說了,要是自行車拿不回來,她也可以不用回來了,張心蘭相信,她那婆婆絕對做得出來這種事兒。</br> 蘇愛黨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長嘆了一口氣,“先睡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娘家,把自行車要回來。”</br> “好。”現在也只有這樣了。</br> 張心蘭躺在床上,心里藏著事兒,她翻來覆去一夜都沒有睡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