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李秀蓮就提著肉去娘家了，她的娘家要比張心蘭遠一些，走路的話約莫要一個小時，所以便早早地出門了。</br> 雖說吳桂香只讓她提了一塊肉回去，但是這塊肉大啊，足足有四五斤，要是省著點兒吃夠吃好一陣了。</br> 她提著肉往娘家走，心情都是雀躍的，李秀蓮知道她那個婆婆，雖然看著兇巴巴的，但其實是嘴明事理的，家里三兄弟，她都能一碗水端平，從來不會刻意去偏袒那個。</br> 即使是喜歡云云，也不會因為偏心云云就讓他們覺得不舒服，但云云為家里做的貢獻也多呢，再說了，云云那種閨女誰會不喜歡？就連她，也恨不得有這么一個女兒。</br> 李秀蓮心情倒是好，另一邊回娘家的張心蘭和蘇愛黨就不是這么回事兒了，兩人走在路上，蘇愛黨拉長著臉，一言不發，身邊的張心蘭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皺眉。</br> “你至于這個臉色嗎？等會兒到了我家指不定還以為怎么了呢？”</br> 蘇愛黨冷哼一聲，“我還能有什么好臉色？”</br> “那好歹是我娘家，你這個樣子他們怎么看我？”張心蘭也來氣了。</br> “怎么看你？我管他們怎么看你！”蘇愛黨聲音拔高，“占著自行車不還，我這還要提著肉去，也是娘不知道這事兒，要是知道了別說肉了，連一個線頭娘都不會給。”</br> 提到吳桂香張心蘭瞬間就啞火了，她喏喏道：“也沒說不還啊。”</br> 蘇愛黨看她一眼，氣得不想再說話。</br> 兩人到張家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張家人卻沒有去上工，一家人都在，見蘇愛黨夫婦來了，都愣住了。</br> “蘭兒，愛黨，你們咋來了？”還是張氏先反應過來，擠出笑臉問道。</br> 伸手不打笑臉人，蘇愛黨還是笑著道：“娘，這不是好久沒跟心蘭來看你了嗎？這不是得閑來瞧瞧嗎？”</br> “那敢情好。”張氏笑著招呼，“快來坐。”</br> 蘇愛黨將手里提的肉遞給沈芬，“弟妹，這是給你們帶的肉。”</br> 沈芬眼睛一亮，趕緊接過，入手還沉了沉，她估摸著顛了顛，怕是有個四五斤的樣子，蘇家竟然這么大方？</br> 沈芬又驚又喜，臉上的笑意也真實了幾分。</br> “我就知道愛黨是個孝順的。”張氏也是喜笑顏開。</br> 張家小弟張成和他兒子張浩卻是對視了一眼，回來一趟娘家就帶這么大的禮來，這怕是還有其他事兒吧？</br> 張浩想到院子里停著的自行車，臉色變了變，他這三姑和三姑父不會是為了自行車來的吧？</br> 張成也想到了這一點，他一把拉過蘇愛黨坐下，臉上堆笑，“來，三姐夫，好久沒見了，咱們今天好好聊聊。”</br> 蘇愛黨坐下后，他立馬給自家兒子使了個眼色。</br> 張浩立馬站起身來，“三姑父，您先跟我爹聊著，我還有點事兒要出去一下，就沒時間陪你了。”</br> 他得趕緊把自行車騎走。</br> 張心蘭見他說完話就往院子里走，看他直接跨上了自行車座，張心蘭瞬間慌了，她一下沖到院子里，直接拉住了車后座。</br> 張浩被這大力一拽，蹬腳踏沒有蹬動，他回過頭，皺眉，“三姑，你這是干啥？”</br> “不是，浩浩。”張心蘭努力擠出笑容，“你這自行車還有用呢？”</br> “不是，三姑，上次我娘和我奶不是說過了嗎？等過段時間，我的事兒定下來了，就還你。”張浩表情明顯有些不耐煩了。</br> 蘇愛黨站起身，沉著臉往院子里走，張家三人對視一眼，也連忙起身，全部站到了張浩那一邊去，四個人把自行車擋得嚴嚴實實，好像害怕張心蘭和蘇愛黨直接上手搶一樣。</br> 蘇愛黨看見這一幕，臉沉了下來，“娘，你們這是干什么？”</br> 張氏皮笑肉不笑道：“沒啥呀，就是這自行車現在真的不能還給你們，愛黨啊，你也知道，我們家條件不好，好不容易有個姑娘相上了浩浩，必須得好好把握。”</br> 蘇愛黨幾乎被張氏這不要臉的話給氣笑了，他看著張氏，冷哼一聲，“娘，人家姑娘要是因為一輛自行車就不想跟張浩定親了，那也不是看上他這個人，而是看上自行車了。”</br> “這要是后面那姑娘還要四大件，三十六條腿，你們又去哪里找呢？我們蘇家可沒有更多的了。”</br> 蘇愛黨這一番話說得不留情面，張家人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變得難看。</br> 張浩看著他，指責道：“三姑父，你是我姑父，怎么能這么說我？你就這么看不起我？”</br> “張浩啊，不是我看不起你。”蘇愛黨嗤笑一聲，“你自己怎么樣心里沒數嗎？”</br> 張家的條件算差嗎？那要是跟他們蘇家比起來確實是算差的，但是張家四個女兒都嫁了出去，現在家里就四口人，他們只要手腳勤快，可以過得比很多熱人家都好，況且，張家的這四個女兒個頂個的照顧娘家，雖然表面不顯，但他們背地里日子過得好著呢。</br> 張家村的人把這些都看得分明，但為什么張浩還是不好娶媳婦，就是因為他們張家人自私自利，好吃懶做是出了名的，張浩年級不算大，從小就吃得好，沒受過什么苦，長得高高大大的，還有幾分模樣，卻是這幾個村都出名的懶漢，自然沒有人家愿意把閨女嫁過來。</br> 這次對方那姑娘愿意答應，就是因為她家遠，根本不是這附近村子的人，所以沒有打聽清楚，被張浩這三言兩語一哄，又見著那自行車，就覺得還不錯，就答應了這門婚事。</br> “愛黨，你這話說得可就是過分了。”張氏一張老臉耷拉下來，“浩浩不管怎么說都是你的侄子，現在你侄子說親，你這當姑父的怎么說都得出點力，我們不讓你出其他的，就這個自行車就行了。”</br> 她話說得輕描淡寫，蘇愛黨聽得嘆為觀止，張家人的厚臉皮又在他這里刷新了上限，什么叫就出個自行車就行了？她以為大白菜呢，自行車多金貴的東西說給就給。</br> “娘啊，你還真是看得起我，一百多塊的自行車說讓我給就給，先不說這自行車不是我的，是我們家云云的，就算這自行車是我的，我也不可能給！”</br> 蘇愛黨少見的語氣強硬，不容拒絕。</br> “那可不行，三姑父，現在自行車在我們家，自然就是我們家的。”張浩這話直接就是混不吝，耍無奈了。</br> 一直沒說話的張心蘭皺眉，“浩浩，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br> 她轉臉又對沈芬和張氏道：“娘，弟妹，上次你們可不是這么跟我說的？”</br> 沈芬和張氏看天看地，不看她，當作沒聽見。</br> 這家人是打定主意強搶了是吧？蘇愛黨怒極反笑，他眼神一一掃過這無奈的一家人，“我說過了，這自行車是我們家云云的，她可沒我這么好說話。”</br> “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們家云云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在鎮上，在我們縣上，甚至省城，都不知道認識多少領導，你們敢拿她的東西，就最好做好心理準備。”</br> “她要是發火了，到時候可就不是把自行車還回來這么簡單的事兒了。”</br> 蘇愛黨這話威脅的意味十足，張家人還真慌了一下。</br> “怕什么？”張浩不耐煩地淬了一口，“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么本事，嚇唬誰呢？”</br> 就算她認識一些小領導，但哪個領導來管這種事情，他才不相信呢。</br> 張浩這話一出，張家人又鎮定下來，浩浩說得對，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他們怕什么？</br> 只有張氏，想著當初蘇清云接受嘉獎的畫面，猶豫地皺了皺眉，但她到底還是沒有說什么。</br> 張心蘭慌得不行，她上前拉著張氏的手，“娘，你還是把自行車還給我們吧，我們家那個丫頭真的不好惹。”</br> 她想著當初在鋼鐵廠外面蘇清云對付何氏的畫面，心就一抖，不管她承不承認，她心里氏有點怵蘇清云的。</br> 張氏甩開她的手，沒說話。</br> “行。”蘇愛黨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們，“不還可以，咱們走著瞧。”</br> 他也沒有想過上前強搶，這不是能不能搶回來的事兒，他純粹是犯不著這么做，張家人跟土匪一樣，他不是。</br> 蘇愛黨說完話，本來就要走的，他又頓住腳步想了想，直接轉身進屋，拎走了自己帶來的那塊肉，冷笑一聲，“這肉就算是拿去喂狗，你們都不配吃！”</br> 張家人臉色難看至極，卻也不敢上前再把肉搶回來。</br> 蘇愛黨出了張家門，張心蘭咬了咬牙，跟著走，“愛黨，你等等我。”</br> 蘇愛黨回過頭，看她一眼，“你別跟著回去，就待在張家吧。”</br> “你們張家人不是一條心嗎？什么時候自行車回來你再回來。”</br> “不是，愛黨，你怎么能這樣呢？”張心蘭表情慌張，上前拉他的手，“我得跟你一起回去。”她娘不會管她的。</br> “我說了，你就在這里，什么時候自行車還回來你什么時候回來！”蘇愛黨揮開她的手，不這么做他回去沒法交代。</br> 張心蘭見他心意已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遠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