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哪兒？！”吳桂香不可置信，指著房子確定，聲音都提高了八度，“你說這是你家？”</br> 氣派的三層小樓，高高的紅色門頭，精致雕刻的祥云瑞獸，這些都沖擊著吳桂香和蘇大林的眼球。</br> 在他們的想象中，老三一家雖然來了京城，但肯定暫時條件不怎么好，京城啥東西都貴，老三就算是有些私房錢，也租不了什么好房子，吳桂香都做好看見破敗的爛房子的心理準備了，結(jié)果，她人傻了。</br> 蘇大林的表情也沒好到哪里去，也驚呆了。</br> “什么你家我家的？這是咱們家。”蘇愛民有些好笑，“走，咱們進去吧。”</br> “等等等等！”吳桂香站著不動，她得先問清楚才行，“這房子是你們租的？你們住哪一層？還是租了這里面一間？”她都不敢說大了。</br> 老三他們是不是錢多得燒的，租房子租個這么好的，這得多少錢吶？吳桂香已經(jīng)開始心痛了，這擱以前，那些地主老財家里都沒有這么氣派的房子。</br> 不對，不止是以前，吳桂香回憶自己剛才在路上看到的房子，這種氣派的房子就是在京城也不多見，老三他們到底是哪兒來的錢？</br> “娘，你確定咱們要站在這外面說？”蘇愛民無奈道。</br> 吳桂香噎了噎，看著時不時走過還好奇張望的人，只能把話憋回去，“你進去給我把事情老實交代清楚。”</br> “走了，奶。”蘇清云挽著吳桂香的胳膊，半拉半拽地把人帶進去了。</br> 蘇大林見狀，也夢游似地跟著進去了。</br> 蘇愛民和秦英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無奈，從知道爹娘他們要來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房子的事兒肯定得說清楚。</br> 進門之后，吳桂香看著紅木家具、皮質(zhì)沙發(fā)、精美樓梯、玻璃拱頂……</br> 她一邊看一邊吸氣，到了最后已經(jīng)完全沉默了，看向蘇愛民的眼神無比復雜。</br> “娘，你這是啥眼神啊？你有問題就問唄。”蘇愛民看著她娘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發(fā)毛。</br> “老三，你給娘說實話。”吳桂香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問道，“你在京城，到底在做什么工作？”</br> “啥？”蘇愛民沒反應過來，不是說房子嗎？怎么突然說到工作去了？</br> “你娘是問你有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殺人越貨的事情！”蘇大林難得說個長句子，還用了兩個成語，翻譯了一下吳桂香的言外之意。</br> 蘇愛民：“……”</br> 秦英和蘇清云瘋狂抿唇，想忍住笑意，實在是沒怎么忍住。</br> “爹娘，我謝謝你們，你倆真是瞧得起我。”蘇愛民這句謝說得無比認真，還殺人越貨呢，那是一般人能干得出來的事兒嗎？那可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事兒，他就算是再想賺錢，也沒怎么彪啊。</br> “那你給我說清楚！”吳桂香看了看，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良好的回彈性讓她覺得軟綿綿的，別說，還挺舒服。</br> 秦英：“我去做飯，愛民，你好好跟爹娘說。”</br> 她已經(jīng)預感到等會兒爹娘要發(fā)火了，先跑再說。</br> 蘇愛民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秦英進了廚房。</br> “你看啥，說啊！”吳桂香提高嗓門，急不可耐。</br> 蘇清云看她爹一眼，她爹摸了摸鼻子，然后小聲說道：“我說了，你們可別叫啊，這里街坊鄰居多，能聽見。”</br> “你說。”吳桂香給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設，這房子不管租成多少錢她都忍住。</br> “這房子是我們買的。”蘇愛民飛快地說了句。</br> “什么？！”吳桂香一聽，瞬間破防，“買的？！蘇愛民，你搶銀行了你！”她就算是不懂，也知道這房子的價格肯定是個巨大的數(shù)字。</br> 蘇清云一樂，她奶還知道搶銀行呢。</br> “別叫別叫。”蘇愛民連忙道，就他娘這嗓門，整個橡樹胡同都能聽見他家的動靜了。</br> “你先別急。”蘇大林拍了拍吳桂香的背，給她順氣，他還算是冷靜，“你聽老三好好說。”</br> 看著往一旁縮的蘇愛民，吳桂香努力控制情緒，問道：“你說，花了多少錢？”她是知道老三之前在外面偷偷做些小生意，是賺了些錢的。</br> 蘇愛民猶豫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比了根手指。</br> “一千？”吳桂香心梗了一下，聲音都顫了。</br> 蘇大林眼皮子也抖了抖。</br> 一千塊，他們這些祖祖輩輩都在地里刨食的，得多少年才能攢到一千塊啊？就這么買了個房子花掉了？</br> “不……不是。”蘇愛民磕巴了一下，都不敢刺激他爹娘了。</br> 蘇清云著實覺得她爹有些可憐了，便幫忙說完了她爹后面要說的話。</br> “奶，再多一個零。”</br> 一千，再多一個零是多少？吳桂香足足反應了一分鐘，然后捂著胸口，是真的要心梗了。</br> 一萬塊！足足一萬塊！老三他們拿了一萬塊在京城買房子！</br> 這個數(shù)字跟著了魔一樣的一直在她腦子里盤旋，吳桂香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人都快暈過去了，蘇大林的狀況也沒好到哪里去，一臉呆滯，跟丟了魂兒一樣。</br> “娘，娘，你冷靜！深呼吸。”</br> “奶，你別嚇我。”</br> 蘇愛民和蘇清云都慌了，秦英一直留意著客廳里的動靜，也跑出來了，慌了慌，這刺激這么大嗎？</br> 能不大嗎？對于吳桂香和蘇大林來說，一萬塊，是個根本不敢想象的數(shù)字，他們這一家一輩子都整不了那么多錢，結(jié)果在老三他們口中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這老倆口能不受刺激嗎？</br> 好半晌，吳桂香總算是緩過神來了。</br> 她深深地看著蘇愛民，“老三，你……給我說句實話，這買房子的錢到底哪兒來的？”</br> 老三就算是再怎么做生意，在他們那小地方，也不可能賺到這么多錢，吳桂香心里是有數(shù)的。</br> 說到這個，蘇愛民有些汗顏了，他看了閨女一眼，勇于承認，“買房子的錢我出了小部分，云云……云云出了大部分。”</br> 說完這句話，他就往后面一退。</br> “啪！”即使預料到了，他也還是沒來得及，吳桂香一巴掌打到了他身上。</br> “蘇愛民！你個沒臉沒皮的，你當?shù)褪沁@么當?shù)模磕瞄|女的辛苦錢來買房子，這種事情你都能做得出來你！”</br> 吳桂香氣得面紅耳赤，破口大罵，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腦門上竄，“我吳桂香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竟然還是出在我們蘇家的，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兒子，丟臉，丟大臉了！”</br>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買房子的錢是云云出的，她是真沒想到，老三竟然能厚著臉皮拿閨女辛苦賺的錢買房子，要是她早知道，再好的房子她都不稀罕。</br> 吳桂香越想越氣，又是一巴掌拍過去，蘇愛民條件反射般躲了，這次躲過去了。</br> “你還敢躲，你看我打不死你！”</br> 吳桂香見他躲，更加來氣，直接追著蘇愛民打，蘇愛民在前面抱頭鼠竄，吳桂香邊跑邊尋找工具，拿了角落里的掃把，一時間，亂作一團。</br> 蘇大林嘆了口氣，“老三這事兒真不該這么做。”</br> 孩子有再多錢，也不能用孩子的錢來買房子啊，這算是什么事兒啊？</br> 蘇清云看著她爹已經(jīng)挨了好幾下了，連忙道：“奶，別打了，買房子是我的主意，是我非要拿錢買的，你別打了。”</br> “什么你的主意？他一個當?shù)倪€拿不定主意嗎？”吳桂香根本不聽，“來之前指天發(fā)誓跟我說要給你們娘倆一個家，原來就是這樣給的。”</br> “別打了，娘。”蘇愛民都跑累了，他也不跑了，直接停下來，喘著粗氣，“娘，買房子的錢我會還給云云的，你放心吧。”</br> “真的？”吳桂香總算是停下來了，半信半疑。</br> “真的，我也不是那種拿閨女錢享福的人吶。”蘇愛民立馬保證，“我一定會還的。”他和秦英本來也是這么想的，買房子的錢云云出的那一部分，他們一定會還給她。</br> “不信。”</br> 蘇愛民：“……”他和他娘之間的信任就這么薄弱嗎？</br> 吳桂香想了想，“除非你立個字據(jù)。”</br> “……行。”他這個當?shù)谋蛔约耗锉浦o閨女立字據(jù)，蘇愛民也是服了。</br> 蘇清云傻眼，“沒必要吧，奶。”都是一家人，立什么字據(jù)啊？再說了，她給父母買房子也是應該的。</br> “什么沒必要？很有必要！”吳桂香把掃把一扔，“現(xiàn)在就寫！”</br> 蘇大林沒有阻止，秦英一看，忙不迭去拿了紙筆，蘇清云都沒有反應過來。</br> 十分鐘后，蘇愛民在吳桂香的壓迫下，總算是寫完了字據(jù)。</br> 吳桂香看了看，還是有些不滿意，她張望了一下之后去，去了廚房，取了點煤灰來，“來，蹭一下，按個手印。”</br> 蘇愛民：“……”</br> 他只能繼續(xù)照辦。</br> “云云，你也按一個。”</br> 蘇清云看她奶一臉認真、這手印今天不按不罷休的樣子，只能伸手指按了一下。</br> 吳桂香總算是滿意地點點頭，將字據(jù)妥帖地收好，就算是親父女，也得明算賬，這字據(jù)，她就幫云云收好，萬一哪天老三這小子不認賬，她就削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