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云跟著她哥去往鋼鐵廠的家屬院,蘇從軍的師父在鋼鐵廠工作了二十來年了,是鋼鐵廠的高級鉗工,他老婆以前也是鋼鐵廠的工人,不過后來因為身體不好辦了病退,崗位九留給了女兒溫思思,自然,他們家分的房子也不小。</br> 蘇從軍邊走邊說,“云云,你還沒有進過這種樓房吧?這跟我們農村都是獨門獨院的可不一樣,這里一棟樓住著好多戶人呢,雖然地方沒我們那寬敞,但是到處都是干干凈凈的,你看這雪白的墻,他們就連上廁所都是一按就沖水,可方便了。”</br> 后世見過無數摩天大樓的蘇清云靜笑不語,看著他說個不停,“大哥,你是不是有點緊張?”</br> “我緊……緊張什么?”蘇從軍大聲了一點,“我去我師父家好多次了,有啥好緊張的?”</br> “大哥,你都出汗了?!碧K清云無情地拆穿,這可是快十一月份的天了啊。</br> 蘇從軍一聽,立馬飛快地擦了擦汗,雖然他確實是來過很多次師父家里沒錯,但這次能一樣嗎?這次身份可是稍微有點不一樣了,他自然是緊張的。</br>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敲響了他師父家的門。</br> “來了!”很快。溫柔輕靈的女聲想起,門被打開,一個梳著烏黑油亮兩條辮子的姑娘出現在蘇清云面前,雙眼圓滾滾的,小臉俏麗,看著就喜人。</br> 蘇清云瞬間就對這個未來大嫂產生了好感。</br> 溫思思看著蘇從軍旁邊陌生的女孩兒,愣了愣,她很快又反應過來,笑道:“從軍哥,這位就是清云吧?”</br> “對,我小妹?!碧K從軍憨憨一笑,“長得好看吧?”</br> “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著跟從軍哥你不像兄妹?!睖厮妓嘉孀煲恍?。</br> 蘇從軍眼睛瞪大,“咋不像了?”</br> “哈哈哈哈?!碧K清云沒忍住,笑出了聲。</br> 兩個女孩兒對視一眼,溫思思也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得打跌。</br> “你在那門口傻笑啥呢?”里間有聲音傳出來,“是不是從軍來了?還不趕緊讓人進來。”</br> “對對對,清云,快進來。”溫思思忙招呼道。</br> 蘇從軍一頭霧水地跟著進了門。</br> “清云,從軍哥,你們先聊著,我去廚房看看。”溫思思進了廚房去幫忙。</br> 見著坐在客廳里的師父,他急忙遞上自己帶來的東西,“師父。”</br> 溫凱富抬起頭,見他手里大包小包的東西,眉頭一皺,“來就來,帶這么多東西干什么?”</br> “伯伯,您就收下吧,這些都是我們家里人的一點心意?!碧K清云連忙出聲,為自家大哥說話。</br> 溫凱福目光移到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身上,他眼睛亮了亮,“你就是從軍說的那個上了報紙的妹妹吧?”</br> 蘇清云有點無奈,怎么這事兒都傳到縣城來了?</br> “是我,伯伯。”</br> “來來來,快坐。”溫凱福熱情地招呼她道。</br> 他可是聽從軍提過好幾次,家里這個小妹妹有多聰明厲害,還上了省城的報紙,被省上表揚過呢,果然看著就有一股機靈勁兒。</br> 溫凱??戳丝春┖竦奶K從軍,父女同頻,他生起跟溫思思同樣的疑惑,這倆看著還真不像兄妹。</br> 他站起身來,接過蘇從軍手里的東西,眼睛瞪大一瞬,酒、蜂蜜、山貨,這也太多了吧?</br> 溫母也和溫思思從廚房出來了,她看著溫凱福手里的蜂蜜,驚喜道:“這蜂蜜看著真不錯,野生的吧?”</br> “伯母,您可真識貨,這蜂蜜是我大伯特地去山里弄的呢,這個泡水喝對身體好,您一定要多喝點兒。”蘇清云不遺余力地為家里人刷好感度。</br> 溫母目光慈愛地看著她,她剛才已經聽閨女說了,從軍家這個妹妹,聰明懂事又漂亮,這一見吶,果真如此!</br> 蘇清云又道:“這些山貨也是補身體的,你們先吃著,要是覺得不錯,下次再讓大哥帶?!?lt;/br> 溫母拉著她的手,笑道:“真是讓你們費心了!”這蜂蜜和山貨可是不好弄呢,蘇家送了這么多來。</br> 她和丈夫對視一眼,目光了然,蘇家這樣上趕著送東西,他們不是不知道意思,從軍人踏實肯干,丈夫喜歡這個徒弟,她也覺著不錯,但因著蘇家的家庭條件,她到底心里有點猶豫,害怕思思嫁過去吃苦。</br> 但現在看來,蘇家人的態度至少是很不錯的,溫母心里也有了些許好感。</br> “思思姐,這是我哥給你挑的禮物,你看看喜歡嗎?”蘇清云拿出那條銀鏈子。</br> 溫思思瞪大眼,“還有我的?”</br> “當然啦!”</br> 溫思思接過那條鏈子,小巧精致,一點也不張揚,她越看越喜歡,三兩下戴在了脖子上,不過……</br> “這是從軍哥挑的?”從軍哥能有這么高的審美,她很懷疑。</br> 蘇從軍心虛地摸摸鼻子。</br> 溫思思沒有拆穿他,“謝謝從軍哥,還有……云云?!?lt;/br> 這一會兒功夫,她的稱呼都變了,溫母身體不好,溫思思是這個年代少有的獨生女,一直想有個弟弟妹妹,蘇清云就完美符合她的想象。</br> 溫母瞅了一眼那項鏈,這鏈子看起來可不便宜,從軍現在只是學徒工,怕是小半月工資都搭進去了吧?</br> 但是想著他這么舍得為自家閨女花錢,溫母臉上的笑容又更真切了點兒。</br> 突然,溫凱福皺皺鼻子,“什么味兒???”</br> “媽,你的湯!”溫思思驚叫一聲。</br> “哎喲!瞧我這記性!”溫母一拍腦袋,飛快地跑進廚房。</br> 溫母拯救了她的湯,端著菜出來,放上桌,招呼幾人,“別坐著了,準備開飯吧。”</br> 幾人上桌,蘇清云掃了一眼菜色,她是不請自來,突然上門的,原本計劃里他們應該只有四個人,四個人溫母卻做了五菜一湯。</br> 五菜一湯,有葷有素,蘑菇炒肉、小煎豆腐、香腸炒豆干、熗炒青菜,還蒸了一條魚,一個丸子湯,即使溫家條件好,但也應該少有這么吃的,看起來他們是真的很喜歡她大哥了,蘇清云又在心里給溫家加了分。</br> “云云,快吃??!”溫思思招呼還未動筷的她。</br> “好,我嘗嘗伯母的手藝?!碧K清云從善如流,夾了一筷子魚,入口細膩,鮮味十足,她贊不絕口,“真好吃!”</br> “清云,嘗嘗這個豆腐?!睖啬附o她夾了一筷子。</br> 蘇清云一嘗,繼續夸道:“這個也好吃,伯母,您這手藝不去做廚師真是可惜了?!?lt;/br> “你這丫頭嘴可真是甜?!睖啬副凰涞眯幕ㄅ?,“但是,這道菜可不是我做的,是你思思姐做的?!?lt;/br> “真的嗎?”蘇清云眉眼都透著驚嘆,“那看來思思姐是得了您的真傳了?!?lt;/br> 她又嘗了一口,故作不經意道:“要是經常都能吃到思思姐做的菜就好了。”</br> 蘇從軍昂頭一笑,“這還不容易,等以后我和你思思姐……”</br>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全桌人都停下了筷子。</br> 蘇清云都要給她大哥跪了,大哥,你就算是想也別這么急切地把心里話說出來???她簡直沒眼看伯伯伯母的表情了。</br> “從軍哥,你說什么呢!”溫思思一張俏臉通紅,嗔怪道。</br> 蘇從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后,恨不得撞死在桌前。</br>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看著師父師娘凝固的臉,蘇從軍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解釋。</br> “什么不是那個意思?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溫思思又柳眉一豎。</br> 從軍哥顧及身份,一直不敢明著提這件事,剛剛好不容易說出了真心話,怎么還想著反悔???</br> 溫凱??粗茊柾降艿拈|女,心里嘆了口氣,終究是女大不中留啊!</br> 他沉默了一瞬,看了看溫母,溫母點了點頭。</br> 溫凱福還是開口了,他語氣深沉,“從軍。”</br> “師父?!?lt;/br> “找個時間吧?!?lt;/br> “什么?”</br> “咱們兩家人吃個飯,一起商量商量。”</br> 蘇清云一聽,筷子都差點掉到地上,她喜上眉梢,猛搗蘇從軍,快答應啊!</br> 蘇從軍愣愣的,“啥?”</br> 溫凱福看著這不在狀況的傻小子,更是嘆氣,索性把話說明白了點兒,“從軍,你給父母和家里說一聲,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你和思思的婚事。”</br> 溫母也道:“對啊,從軍,我和你師父只有思思這一個閨女,你人踏實,心眼好,思思也喜歡你,你要是跟思思結婚,我們也沒有多大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對思思好,我們就滿足了?!?lt;/br> 從軍確實不錯,只要他們過得好,她也不多求其他的了。</br> “爸,媽!”溫思思臉紅得快燒起來了。</br> “怎么?你還不樂意了?”溫凱福斜了閨女一眼。</br> “我沒有不樂意?!睖厮妓夹÷暤?,她看著還愣著的蘇從軍,氣不打一出來,“從軍哥,你說話啊!”</br> “???”蘇從軍回過神,理解了師父師娘的意思,頓時喜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br> 蘇清云急得恨不得自己能替他答應。</br> “師父,師娘你們放心,我……我一定會對思思好的。”蘇從軍憋了半天,也只有這么樸實無華的一句話。</br> 但這句話也足以讓溫凱福和溫母欣慰了,溫思思羞澀地低下頭。</br> 蘇清云的高興不比蘇從軍少,沒想到就來了一趟,溫家就答應了,真是來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