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越過華國邊境，向越國方向行進十多公里的地方，連綿蜿蜒的山上，仔細看，會發現一些黑影正在緩慢移動，有著些微的火光，不明亮，但足以驅散一些黑暗。</br> 三五成群的人穿著暗綠色的迷彩服，有的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有的吃著冷硬，噎嗓子的干糧，艱難地往下咽，有些負傷的正在包扎傷口，就算疼得青筋蹦出，齜牙咧嘴，也一聲不吭。</br> 他們是隸屬于華國云省149師的一個連隊，這是行軍路上，他們臨時搭建的休息駐地。</br> “大家好好休整，養足精神，休息二十分鐘之后，我們繼續出發，一定要在明日上午十一點前趕到798高地。”</br> 傳令兵在人群中穿梭，傳達著上方的指令。</br> “小蘇，你坐在這里干什么！”一個人影緊張地拍了一下坐在一處空曠地的年輕人，“這要是被敵人偵察到了怎么辦？”</br> “不會的，張大哥。”年輕人回頭笑了笑，明晃晃的月光照耀在他臉上，涂著迷彩的臉看不清五官，一雙眼睛卻明亮得驚人。</br> 這人正是被家里人惦記著的蘇從文。</br> “我看過了，這里雖然比較開闊，但那邊的山擋住了，根本看不見這里的。”蘇從文解釋道，“我就是想在這兒坐一會兒。”</br> “唉。”被他叫做張大哥的男人嘆了口氣，也在他旁邊坐下，“小蘇啊，你是不是想家了？”</br> “張大哥，你不想嗎？”蘇從文反問。</br> “咋會不想？”張大哥從衣兜里小心摸出一張照片，遞給他，一臉驕傲和得意，“你瞅瞅，這是我閨女，我走的時候她才剛會講話呢，還會叫爸爸呢。”</br> 說完之后，他頓了頓，換上愁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回去之后我閨女還記不記得我？”</br> “會回去的。”蘇從文肯定道，“張大哥，我們要有信心，這場戰爭可是我們占上風了，如今的局勢看來，越方已經呈現頹勢了。”</br> 雖然這場戰爭最初的時候，華國便短時間內占領了越國北部20余個重要城市和縣鎮，一個月之內便宣稱取得勝利。</br> 隨后華國部隊開始對越國北部的基礎設施進行系統毀滅，然后撤出了越南。越國人民軍在華國撤出之后，也宣布取得了戰爭的勝利。這令華越兩國關系進一步惡化，直至最低點，而且戰爭還遠沒有結束。</br> 張大哥擺擺手，“小蘇啊，我就是個大老粗，家里窮，才選擇來當兵的，我不像你，你是軍校的學生，有大好的前程，你不該跟我們這些人一起來拼命的。”</br> 春城陸軍學院參戰的學生都被分到了各個連隊，蘇從文是他們這個連隊唯一的軍校大學生，連隊里的人最開始只覺得蘇從文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可看見他時刻沖在最前面的勇猛表現之后，大家都改變了看法。</br> “你有知識，有文化，懂得也多，連長都說了，你是高級人才，不用那么拼的，就留在后方出謀劃策就行。”</br> 張大哥的眼里有一種名為羨慕的神情，“你要是要是好好努力，說不定以后能當將軍呢，我們就不一樣了，這輩子就只有這個命。”</br> “張大哥，誰的命不是命啊？我和你，沒有什么不一樣的。”蘇從文笑著看向遠方，“不管是因為什么理由上的戰場，我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捍衛我們的國家，保護我們的人民。”</br> 蘇從文是自己申請沖到前線的，他不是畏首畏尾的人，既然來了，就不會讓戰友守在他的前面。</br> “而且，將軍不都是在戰場上拼出來的嗎？”蘇從文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張大哥，努力殺敵，說不定你也可以呢。”</br> “說的也是。”張大哥嘿嘿一笑，“我要是能成將軍，我家祖墳都能冒青煙，不對，我家祖宗估計能直接從地里爬出來。”</br> 蘇從文忍不住笑了笑。</br> “對了，小蘇，要不要看看這個？”張大哥變戲法般地拿出一個東西。</br> 蘇從文瞪大眼，“望遠鏡？你哪兒來的？”</br> “對。”張大哥一臉興奮，“連長說現在沒啥情況，這個之前咱們收繳的望遠鏡就給我們看看，就幾分鐘，我可是從他們那么多人手上搶過來的，趕緊趕緊。”</br> “你不是想家嗎？”張大哥指著前方，“這往前十幾公里，就是邊境線，估摸著能看到一點兒啥東西。”</br> 蘇從文一愣，然后失笑，“張大哥，這望遠鏡白天能看到的直線距離也不過7、8公里，何況現在還是晚上，看不到那么遠的。”</br> “你不試試咋知道？”張大哥不懂這些，直接把望遠鏡塞到了他的手里，“看看吧，就當是看個念想，能離家近一點就近一點兒吧。”</br> 蘇從文頓了頓，“好。”</br> 他也想離家近一點兒，即使只是這樣的自欺欺人。</br> 蘇從文拿起望遠鏡，舉目四望，本以為只是一片漆黑，他卻在這黑暗中，看到了一些綻開的光點，紅的，綠的，黃的，藍的……</br> 這是什么？</br> 蘇從文怔住，他的瞳孔里，看見那些光點升空，綻開，墜落。</br> 這是……煙花！大片大片的煙花！</br> “看見啥了沒？”張大哥好奇地問。</br> 蘇從文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張大哥，嗓子發澀，急不可耐地問道：“今天是什么日子？”</br> “啥？”</br> “我說今天是什么日子！”</br> “啥啥日子？今天就是2月15號啊？”張大哥被問懵了，然后他表情突然一定，想到了什么，眼睛都瞪到了最大，“2月15號,2月15號，今天是除夕啊！”</br> “除夕啊，過年了啊！”</br> 張大哥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但還記得壓住了嗓子，只是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br> 過年了？蘇從文表情怔怔，有些茫然，過年了嗎？</br> 行軍打仗的日子，對他們來說，只有一個最重要的念頭，就是活下去，活著回家。</br> 原來，在不經意間，新年已經到來了。</br> “你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張大哥著急地拿過望遠鏡，舉起來看，“在放煙花呢，真的在放煙花！”</br> 說著說著，他激動的聲音已經有了些許哭腔。</br> 山風吹拂，隔著十幾公里，一條綿長的邊境線，分隔了互相思念的人。</br> 蘇從文從衣兜里拿出自己的小本子，本子邊角已經磨損，他慢慢寫下一行字。</br> 1980年2月15日，除夕，華越邊境，我與故鄉對望，心已翻山越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