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林見風感覺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樣難受,迎著眾人嘲諷不屑的眼神,他一把扯下鋼筆,放到她手里,“拿去!”</br> “行了!”事情到這里已經很清楚了,秦有福說道:“王嬸子,以后說話什么的小心點,查證后再開口,人家一個小姑娘被鬧出這種謠言以后怎么辦?以后都不許再提這事兒,回頭思想教育課你給我好好參加!認真聽講!”</br> “現在,你給人家蘇清云道歉!”</br> “什么?我給她道歉?”王大紅一臉不可思議。</br> “對,道歉!”秦有福的語氣不容拒絕。</br> “王婆子,人家小姑娘被你那樣編排了,你就道個歉怎么了?”</br> “就是,要是我家姑娘被人這么說,我非得跟她拼命不可。”</br>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br> 形勢迫人,王大紅忍了又忍,幾乎咬碎了后槽牙,才從牙縫里憋出三個字,“對不起。”</br> “沒關系的王奶奶,以后好好說話就行了,小心禍從口出。”</br> 蘇清云笑瞇瞇地看著她,眼里卻沒有絲毫溫度,王大紅看著她的眼神平白地出了一身冷汗,這丫頭的眼睛怎么這么瘆人?</br> 她抖了抖,只能憋著氣帶著一家子人走了。</br> “其他人也趕緊散了。”</br> 大家陸續走了,林見風還在發愣。</br> 秦有福看著他,眼里是濃濃的警告,“林知識青年,你要記住,你們知識青年是來支援幫助我們農村建設的,而不是來破壞瓦解的!”</br> 這句話說得太重了,林見風瞬間白了臉。</br> “盡快把錢還給人姑娘,我希望,沒有下次!”</br> 回家的路上,吳桂香像打了勝仗般高興,她看著蘇清云喜道:“我就知道我們家寶兒是個聰明的,不會傻不愣登地被人騙了。”</br> 蘇清云心里嘆了口氣,原主可不就是傻嘛,不僅被騙錢騙人,最后連命都搭進去了。</br> “奶,我隨你,當然聰明啦!”</br> “那倒是。”</br> 走在最后的蘇愛民擰著眉頭思索著,他總覺得不大對勁。</br> 回家后,他悄悄地把蘇清云拉到一邊。</br> “云云,你告訴爹,那張欠條是怎么回事?”他還是不相信以林見風的性格會給她打欠條。</br> “我就知道瞞不了爹。”蘇清云狡黠地笑笑,“那張欠條是我自己寫的。”</br> “你自己寫的?”蘇愛民愕然,“那筆跡?”</br> “他以前老愛拿自己寫的酸詩來我面前顯擺,看久了我自然就熟悉他的筆跡了,很容易模仿的。”蘇清云擠擠眼睛,得意道。</br> 蘇清云的爺爺也算是后世小有名氣的書法家,她從小跟著練字,模仿一個人的筆跡對她來說不算什么事,那張欠條是她早就準備好了的,為的就是找準機會,讓林見風吃了她的都給她吐出來!</br> “原來是這樣。”蘇愛民恍然,他哼了一聲,“也是他該的。”</br> 蘇清云摸出那支鋼筆遞給他,“爹,是我不好,我以前不該撒謊騙你們,平白給了他那么多好東西。”</br> 這支鋼筆是蘇愛民的,以往他把它當個寶一樣,隔三岔五就擦拭一下,但是原主找他要的時候他眼都沒眨一下就給她了,轉頭她就送給了林見風。</br> “傻丫頭。”蘇愛民慈愛地摸摸她的腦袋,“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后多長個心眼就是了。”</br> 以云云今晚的表現來看,他閨女絕對不傻,只是一時被人迷惑了而已。</br> 都是一個村子的,夏家也很快聽說了這件事,嚴令夏秋不準再跟他接觸。</br> 在大隊長的監督下,林見風不知從哪兒湊的錢,把錢還給了蘇家,他本還想借還錢的機會見蘇清云一面,被吳桂香拿著掃帚趕了出去。</br> 漸漸的,也沒人再提起他倆的事兒,大家又有了新的談資。</br> “爹娘,明天我去縣上一趟,就不去上工了。”吃飯的時候,蘇愛民隨口說道。</br> 吳桂香:“怎么又去?秦英家又寄東西來了?”</br> “嗯……對。”蘇愛民含糊道。</br> 蘇清云眼骨碌轉了轉,腆著臉說道:“爹,明天你帶我一起去唄。”</br> “你去干啥?那么遠的路,這天曬著呢。”蘇愛民奇了,他這閨女向來不愛走路的。</br> “我想去縣里買點學習資料。”</br> 蘇清云這話一出,全家人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br> 吳桂香皺眉,“云云,你下學期不會真要去學校繼續上學吧?”她還以為她當時只是隨口說說。</br> “對啊,奶。”蘇清云點點頭,一臉認真,“我話都說出去了,大家都盯著呢,要是我沒去上學指不定又有人說什么呢,而且我也是真的想回學校上學,我想像三哥一樣,高中畢業了之后去城里的工廠考工。”</br> 她下巴一揚,滿滿的志氣。</br> 吳桂香笑了,“我家寶還有這志向呢?好,奶支持你。”</br> “謝謝奶。”蘇清云大喜。</br> 張心蘭看看眉開眼笑的祖孫倆,暗自思量,蘇清云在家本來就不干活,她要再去上學的話,豈不是家里又多一筆支出。</br> 她用手肘碰了碰李秀蓮,小聲道:“大嫂,你怎么看云云去上學的事兒?”</br> “什么怎么看?我覺得挺好的啊。”李秀蓮覺得她問得奇怪,“云云年紀本來就小,再去讀兩年書也不錯。”</br> 什么年紀小?她們村好多蘇清云這個年紀的姑娘都結婚了,有的都有娃了。</br> “不是,就云云她那成績,再去讀書不是浪費錢嘛。”</br> 李秀蓮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輕笑一聲,“這話你跟娘說啊,跟我說干啥?”</br> 想把她當槍使,哪兒那么容易?</br> 張心蘭心里翻了個白眼,她的意思是她們一起提一提,這人怎么就懂不起意思呢?</br> “老三媳婦,你有話就說,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張心蘭一抬頭,吳桂香正盯著她。</br> “不是,娘,我是在想云云學費這事兒……”她語意未盡,大家都懂了她的意思。</br> “云云的學費跟你有什么關系?一天天的瞎操心,幾個孩子的學費不都是家里出的,你有什么意見?”</br> “那我們家小武爭氣,成績好,家里出學費不是應該的嗎?云云她那個成績,去學校不就是混日子嗎?”蘇清云那句考城里工人的話張心蘭一個字都不信。</br> 秦英輕飄飄地看她一眼,開口道:“行,三嫂既然這么說了,那云云的學費就我們三房自己出,不需要家里出一分錢,可以嗎?”</br> “對,我們自己出,我樂意讓我閨女去上學,你們誰還有意見嗎?”蘇愛民也說道。</br> 李秀蓮笑道:“我們當然支持云云去上學。”</br> 張心蘭撇撇嘴,沒再吱聲,只要不讓家里出學費,她管蘇清云去不去上學,反正也上不出個什么名堂來。</br> 吳桂香忍了又忍,終究是沒說話。</br> 吃完飯后,吳桂香將蘇愛民叫到房里,拿出鑰匙打開了一個樟木箱子,取出一些零散的毛票給他,“拿著,云云的學費和書本費。”</br> 蘇愛民把她的手推回去,“娘,不用,我說了我們自己出就自己出。”</br> 吳桂香面無表情地看他,“你哪兒來的錢出?”</br> “別給我說你媳婦娘家那邊補貼,你真以為我不知道?”</br> 蘇愛民心里一驚,繼而笑道:“娘,還是逃不過您的法眼。”</br> “你媳婦娘家這么多年沒聯系過,這一年就突然聯系上了,還隔三岔五寄錢寄東西來,你當我是家里那幾個傻子?”</br> 蘇愛民哭笑不得,“娘你這樣說他們知道嗎?”</br> “別給我轉移話題!”吳桂香瞪他一眼,“我告訴你,不管你在外面弄什么,我只有一句話,危險的事兒不要做。”</br> “娘,您放心。”蘇愛民正色道,“我絕對不會給家里帶來麻煩的,您別擔心。”</br> “你心里有數就好。”</br> 她這個小兒子一向心思比較活泛,主意也多,她心里雖然擔憂卻也沒有阻攔他的意思。</br> 這年月,在安全的前提下誰不想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