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夷光的指引下，海吹紗又進行了一次清咒練習。</br> 用靈魂去凈化，操作起來簡單,實際上相當耗費心神。</br> 海吹紗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方法的副作用。</br> 她的魂魄回來后，會精神恍惚,耳鳴，眼睛感光度也下降了不少,整個人就像被罩在玻璃魚缸中，與外界隔開了一層。</br> 要等曬曬太陽，才會逐漸恢復。</br> 但葉澤宇并不買賬。他現在大部分的疼痛，是從手術刀口處來，海吹紗清除了部分咒，于他而言是沒多大鎮痛效果的。</br> 海吹紗這般同他解釋了，葉澤宇道：“那你這是不是醫療事故？”</br> 聽見醫療事故四個字，海吹紗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對治療不滿嗎？”</br> 葉澤宇：“既然你能不疼不癢的給我清咒,為什么還要剜肉剔骨？我白挨了兩刀,元氣大傷,留疤了怎么說？我現在這么疼,好幾天下不了床,耽誤了拍攝,違約金一大堆,你們醫院賠嗎？”</br> 海吹紗：“……不剜肉剔骨,你就沒命說這種話了。”</br> 葉澤宇：“我不管，反正你總得給我個說法。”</br> 海吹紗：“聽不懂嗎？剜肉剔骨不是根治咒傷,而是清創縫合，讓你不會失血過多死亡！你送來的時候，是休克狀態。而現在是另外的清咒治療,是剛剛掌握的方法，你送來那會兒，剜肉是我唯一能做的。”</br> 葉澤宇抱著枕頭，焦慮道：“那怎么辦呢？我電話都不敢開……混蛋，周傲怎么還不回來！”</br> “下咒的是他，你們那個特殊警方肯定要拘留他。”</br> “不是他。”葉澤宇已經聽夷光說了，“他就是被人當刀使了……”</br> “應該還在調查問話階段。”海吹紗道，“啟明的特殊綜合辦，辦事效率極低，過幾天你就習慣了。”</br> 葉澤宇突然神叨叨道：“你知道嗎？事情發生前，會有信號氣息先一步傳來，我們妖，魂魄靈敏度要比人類高一些，所以……”</br> 他捂著心臟：“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br> 海吹紗從他的領口捏出來了一包泡椒鳳爪，淡淡道：“護士囑咐你的，你要牢記。再被我發現你偷吃零食，等你要方便時，你就真的要不翔了。”</br> 葉澤宇想起之前在昆西醫院上廁所時，一使勁血流如注的慘狀，屁股又疼了起來。</br> 出了葉澤宇病房，海吹紗推開隔壁的病房門。</br> 夷光把自己的病房裝飾的像個家，墻上掛著畫，窗臺上放著花，而他自己正捧著一堆水果，一個個把它們放在暖氣片上。</br> 他失血的第二天，會想辦法吃暖的東西，不僅自己，連入口的水果也都不離開暖氣片了。</br> 海吹紗環顧了一圈他的病房，見又多了幾束新鮮的花，問道：“又去打家劫舍了？”</br> 每天，他就像主治醫師一樣，到樓下各大病房巡視一圈，就總能捧回些贈品。</br> 很難說這些東西到底是病友送的禮物，還是病人給這位狐貍“醫生”的報酬。</br> 有次，海吹紗見他提著一架舊手風琴回來，深感不能再這么縱容下去。</br> “差不多就行了，別過分。”海吹紗道。</br> 從此以后，海吹紗把他的行為叫打家劫舍。</br> 狐貍就說：“不啊，花不是打家劫舍，是我從垃圾桶里撿的。”</br> 海吹紗整個拎起花瓶就要扔。</br> 這么一看，花瓶也是他從垃圾桶里翻出來的醫療廢品。</br> “醫院的垃圾桶不要翻！”海吹紗嚴肅道，“很多病菌，還會有交叉感染的風險。”</br> 夷光：“……我看他剛剛扔的。”</br> “不許撿垃圾，你又不是乞丐！”不知為何，說這句話的同時，海吹紗的鼻梁整個麻了，眼里也沁出了淚花。</br> “不要哭了。”狐貍連忙把尾巴遞上去，整個糊在她臉上。</br> 沈清夜今日份的血輸好了，涮好血袋，喝了殘留的淡血水，他眼下的黑眼圈徹底不見了。</br> 如此一來，加上他自己會穿，看起來人模狗樣，乍一看十分亮眼。</br> 捯飭好形象后，沈清夜再次找到海吹紗，要說出他的計劃。</br> 但推開門，看到海吹紗和夷光像是吵架了一樣，氣氛很不對勁。</br> 沈清夜內心暗罵狐貍精壞事，合上門，很是精明的選擇另擇吉日。</br> 剛好梅封過來送飯，見沈清夜精神狀態極佳，皮膚光潔氣色好，當即提出要他到熏療區涮桶。</br> 沈清夜彬彬有禮：“梅醫生，我有個請求。”</br> “你說，是對工作安排有意見嗎？”</br> “不是。”沈清夜道，“我跟我女朋友說，我最近在醫院幫忙做法事，她說她想來看看。”</br> “……你有女朋友？！”梅封快要被他嚇死了。</br> “沒正式告白，但也差不多了，我這幾天冷靜下來想了，我想和她同生共死——哦，就是結婚的意思，我打算接受她的喜歡，和她結婚。”沈清夜說。</br> 梅封臉上的表情很精彩。</br> “誒，可是你檔案上……”</br> 沈清夜驕傲道：“這就是我們血族，癡情是我們最大的美德。”</br> ……和致命弱點。</br> 梅封：“那個……你之前的工作是？”</br> “道士。”他說，“她知道，我們就是在道觀里認識的。”</br> 梅封大腦已經罷工了。</br> “她下周末有時間，已經訂了票。我想拜托梅醫生，那天打開鎖，讓我能正常的面對她。”</br> “不是，這不行啊！”梅封道，“萬一你……”</br> “如果梅醫生不放心，可以全程跟著，我們不咬男人。”沈清夜露出了嫌棄表情，很微妙。</br> “我的尊嚴無所謂，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一面。”沈清夜似是為了讓梅封放心，說了句十分文藝的話，“好的血族，不會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亮出獠牙。我們是人，不是野獸。”</br> 被他炫暈了的梅封拍著腦殼，道：“你讓我考慮考慮。”</br> 晚上，夷光蹭三樓一個病房的電視機。</br> 病人是個雞精，過馬路時崴了腳，剛剛把吊板打上。</br> 唯獨她這里開著電視，但卻沒有看，而是抱著手機看劇刷微博。</br> 夷光就坐在窗下的暖氣片上，看著電視中的新聞。</br> 兩人相安無事，除了打招呼也沒說話。雞精甚至忘了夷光的存在，很放肆的揪頭發挖鼻孔，對著手機屏幕嘿嘿姨母笑。</br> 夷光目不轉睛的看著新聞，啃光了三只蘋果。</br> 他從尾巴中掏出香蕉，剝皮的時候，見那雞精“嗖”一下坐直了。</br> “臥槽！游默死了？！”</br> 夷光：“？”</br> 他跳下暖氣片，尾巴卷過手機。</br> #游默車禍去世#閱讀量三億。</br> 據悉，知名演員游默于今日返家時遭遇車禍，經搶救無效，于上午10：43分去世。</br> “你還在？！”雞精嚇的咯咯噠了一聲，立刻分享起八卦，“熱搜爆了！這肯定是假死！”</br> “什么意思？”</br> “游默是咱們同類，他們從事娛樂事業都有硬性規定，不能買熱搜，如果上熱搜，就會有專門的團隊壓下去。”雞精很懂這一行的套路，“應該是犯什么事，被特殊綜合辦帶走確認了犯罪事實，然后強行死亡引退了。”</br> “……都是這樣處理嗎？”</br> “不是。如果發新聞說你是車禍去世，那就是犯罪，不光彩。正常的年齡到了，從娛樂圈引退，是會說你在某個醫院、某地家中病逝，風風光光給你辦個葬禮。如果有道德問題被引爆了，特殊綜合辦就會折中一下，說你是意外磕到頭摔下樓梯之類的，死了。”</br> “原來如此。”</br> “這種人類不知道，但我們關注娛樂圈的都知道。”雞精道，“也不知道游默會犯什么罪，游默挺好的啊，我一直覺得他道德品質高，沒想到引退的這么不光彩……”</br> 步行梯那頭傳來腳步聲，聽聲音應該是四個人以上。</br> 夷光跟了過去。</br> 看衣著打扮，像特殊綜合辦的，但身上散發的味道陌生，不是啟明本地的。</br> “你們是……西安綜合辦？”夷光開口問道。</br> 前面一個穿著中山裝的青年回頭，微微點了點頭，掏出一張工作證。</br> “我是西安妖鬼綜合辦主任，紀長安。”他表情冷淡，“執行公務，各位無須緊張，還請配合。”</br> 夷光嗅到了靠譜的味道，好奇跟著圍觀。</br> 四樓的有幾個病友拄著拐杖吊著胳膊出來看熱鬧，見為首的中山裝青年，激動的如同見了大領導，招手道：“長安，長安！加油！”</br> 紀長安下巴緊繃著，表情很是淡定，顯然是見多了這種場面。</br> 到葉澤宇的病房后，紀長安發問：“他的負責醫生是誰？”</br> 海吹紗狂奔趕來，進門舉手：“我！你好，你們是？”</br> “西安妖鬼綜合辦。”紀長安拿出調查書，“葉澤宇咒傷事件正在調查中，性質比較嚴重。”</br> 葉澤宇瑟瑟發抖，小聲道：“那個……領導，我能問問，我什么罪？”</br> “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以及……”紀長安道，“退出演藝界，終生不能再從事這個行業。”</br> 這句話，殺到了葉澤宇，他愣了好久。</br> “是很嚴重嗎？”海吹紗問。</br> 紀長安點頭：“我們在調查中發現，天狼游默與倭族妖交往過密，常對娛樂圈同事下咒。此事影響惡劣，且和外族勢力有關，各部門上下很重視。”</br> 他偏過頭，問海吹紗：“葉澤宇幾日能下地行走？”</br> 海吹紗積極配合道：“三天。”</br> “那么，三天之后，我們會將他帶走協助調查。”紀長安語氣全程冷漠，拿出那張引退同意書，讓葉澤宇簽字按手印。</br> 葉澤宇的眼淚噠噠下落。</br> “真的……要讓我引退嗎？”</br> “下周一之前。”紀長安道，“同意了就簽名。”</br> “我引退了……以后，還能做什么？”葉澤宇越想越傷心，“又不是我咒自己的，我是被害者啊！怎么我也要引退呢？”</br> “山膏，我們全面評估了你從業數年的工作成果，我們的建議是，引退也是對你好，你的品德才能不適合這份工作。還需要我再說下去嗎？”</br> “大環境就是這樣啊……”葉澤宇痛哭流涕，“你們做這行就知道了，根本身不由己……”</br> “簽字吧。”紀長安干脆利落。</br> 海吹紗才反應過來：“為什么是西安來辦？”</br> “分級。”紀長安對從事醫療行業的工作人員態度客氣和婉，海吹紗問，他就詳細作答，“就和你們把我們分級治療一樣，我們也會將每一個案子都分不同的等級，與國外勢力有關的都屬于A級案到S級案，天狼通過細犬給山膏下咒的這個案子，目前的定級為A，如果后期查明還有其余案件，就會合并調查，升級為S。”</br> “A類案，交給八大都的綜合辦處理。S級案件，就要報給公安二十九處，由趙處長他們督查處理。”</br> “這樣挺好。”海吹紗不住點頭，“啟明的綜合辦確實干不了這種案子。”</br> 她余光忽然掃到了扒著門框的夷光。</br> 他似一抹火紅，總是會燒到她的目光。</br> 海吹紗心猛地一跳，問紀長安：“對了，我們這里有個病人，夷光。他是昆侖八尾，上個月剛剛從地下蘇醒，啟明的妖鬼綜合辦說他牽扯一樁大案，但遲遲沒有進展。這個不如交給你們西安來……”</br> 紀長安隨著她的手指，看向夷光。</br> 沉吟片刻，紀長安囑咐身邊的外勤道：“去登記下信息。”</br> 一名工作人員拿出工作筆記，請夷光到門外，仔細詢問。</br> “案子我了解了，我們會回去核對，催促啟明這邊進行調查。還有……你沒有身份證是吧？”</br> “嗯。”</br> “沒關系，我們會催促啟明的工作人員盡快給你辦理。”</br> 夷光眼中有了光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