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和海吹紗把白敏敏藏在了醫(yī)院的小倉庫。</br> 小倉庫就在五樓尾,挨著護士站,斜對面就是小龍祖宗下榻的高級病房。</br> 狐貍抽出昭公主,在小倉庫的地上寫寫畫畫,劍身挑起這些金閃閃的鬼畫符,一鍵復(fù)制粘貼,鋪滿了墻。</br> 白敏敏看出了門道,這時候,他也不鬧了,一副認命的樣子,晃著腿看夷光寫符關(guān)他。</br> “是消妖氣的符?”</br> “嗯。”夷光頭也不抬,繼續(xù)加固。</br> “我提前告訴你,我混社會這么多年,仇家可不少。”白敏敏道,“A級重刑犯,一張通緝令,提供線索者,最高能獎勵五十萬。”</br> 夷光聽了,畫得更認真了。</br> “你這是非法囚禁,也是要坐牢的。”白敏敏嚇唬他。</br> 夷光:“海醫(yī)生在帶你回來包扎時,就發(fā)信息給特案處的副處長了,所以,我們的行為不叫非法囚禁,而是為確保通緝犯和他人的安全,經(jīng)過嚴密討論后,將你合法的秘密保護起來。”</br> 白敏敏氣的咬牙。</br> 加固后,夷光在墻上貼了張符箓,說這是作通訊用的,有什么需要就叫他,他聽得到。</br> 白敏敏:“拿給我買包煙,拿個火。”</br> “醫(yī)院不能抽煙。”</br> “憑什么啊!你這里有沒病人,我為什么不能抽?!”白敏敏煙癮大,聽到不能抽煙,身上的刺一根根往下掉。</br> “因為這是醫(yī)院。”夷光關(guān)上了門。</br> 他蹲在門口,做起了第三重防護。</br> 海吹紗腳步輕快,捂著電話跑來。</br> “打通了!”海吹紗說,“我打通了!”</br> 她神情雀躍,連帶心跳都輕快起來,夷光跟她同感心跳,偷偷一笑:“好開心。”</br> “是師副處嗎?”海吹紗道,“我是昆侖西院的醫(yī)生海吹紗,我這里有個重要的案子,想請你到啟明面聊,真的很重要。”</br> 海吹紗怕對方不理她,幾次強調(diào)她這里是個重要的案件。</br> 電話那端是個女人的聲音:“找?guī)熐兀繋熐厮麎蚜覡奚耍阍僬f一遍吧,和什么有關(guān)?”</br> 海吹紗笑容凝固,先把案子給放了一放,問:“師副處……犧牲了嗎?”</br> “哦,他學(xué)藝不精經(jīng)常犧牲,不用擔心,明天就能活過來了,這老不死人如其名,不會死。”對方打了個哈欠,語氣中滿是困意,“我是特案處的處長趙小貓,找我說也一樣,不過你最好快點,因為現(xiàn)在我們要買票了,正在排隊。”</br> “您能先到啟明嗎?!”海吹紗道,“大案!跟啟明的妖鬼綜合辦某個領(lǐng)導(dǎo)有關(guān),是個冤案,我們這里還有個A級通緝犯人證,牽扯到……牽扯到抗日,還有龍脈。”</br> 海吹紗急起來,邏輯有些混亂,她又梳理了一遍,深吸口氣,在電話中講了一遍。</br> 電話那端沉默好久。</br> 海吹紗心在嗓子眼提著,捏著電話的手心沁出了汗。</br> “肖隱,退了回京的票。”電話那端,叫趙小貓的處長喊道,“改道啟明。”</br> “聽好。”趙小貓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你那邊的案子并不簡單,有可能跟我們現(xiàn)在正處理的有關(guān)。我們需要等師秦活過來才能啟程,最早明天中午到。”</br> “好,謝謝!”</br> “在我們到達之前,確保自己的安全,聽明白了嗎?”</br> “明白!”聽到特案處的人要來,海吹紗應(yīng)答的聲音都洪亮了。</br> 今晚,按照排班表,海吹紗應(yīng)該是回家休息。</br> 但海吹紗改了主意,她再次和梅封換了班。</br> 梅封:“稀奇啊,以前總說在醫(yī)院睡不好,現(xiàn)在給你回家的機會你都不回去了,你都多久沒回去過了?還知道家在哪嗎?”</br> 梅封的本意,是想調(diào)侃海吹紗的心思在狐貍精身上,樂不思蜀。</br> 海吹紗卻說:“因為今晚特別關(guān)鍵,你看啊,小說電影電視劇里,經(jīng)常有這樣的情節(jié),快要到沉冤昭雪的時候,女主角突然偏要單獨行動,然后被反派喜聞樂見挾持為人質(zhì)。”</br> 梅封:“……”</br> 海吹紗:“為了避免這樣討人厭的老套劇情發(fā)生,我決定老老實實待在醫(yī)院,等特案處的大佬們來!”</br> 梅封:“你可真逗。”</br> 海吹紗笑了笑,正經(jīng)道:“其實我回去也睡不著,還不如在醫(yī)院。太激動了……”</br> 她眼睛亮閃閃的,一副少女神態(tài),容光煥發(fā):“我有特別好的預(yù)感,要成功了!”</br> 晚上,夷光跟著海吹紗轉(zhuǎn)。</br> 海吹紗檢查了好幾遍資料夾,而后無比細心地用紙包好,放在老式抽屜里,鎖好,再把鑰匙藏到梅承的枕頭下。</br> 到保安室去,與負責(zé)安保的大妖說了好幾遍今夜的安全守衛(wèi)問題。</br> 然后到小倉庫門前,通過探視口,看里面睡覺的白敏敏。</br> 之后,再返回梅承的病房,取出鑰匙,打開柜子,取出資料夾,問夷光:“我是抱著好,還是把它收起來好?”</br> 夷光笑著說:“不必如此,放松點。”</br> 海吹紗就自問自答:“還是鎖上安全,萬一我抱著,今晚真的有仇人沖著五十萬獎金尋來,我就和資料夾一起落入敵手。”</br> 說到這里,海吹紗抬頭同夷光交待:“答應(yīng)我,如果危急時刻,我和資料夾必須選一個,你一定要選資料夾。”</br> “我選你。”夷光好笑道,“資料哪有人重要。”</br> 海吹紗就笑:“沒關(guān)系,王浣還給了咱一份電子備份。”</br> “王浣是個好同志啊!”海吹紗學(xué)著革命年代先輩們的語氣,這般夸著。</br> 又是一遍流程,把鑰匙放在梅承枕頭底下后,海吹紗終于冷靜了下來。</br> 她抱著狐貍的尾巴,也不說話,哼著歌跑神,手指頭控制不住,偶爾會搓一搓狐貍尾巴尖上的那撮毛。</br> 搓掉,就挑出來,吹口氣,吹掉。</br> 然后許愿:“一定要來,一定要沉冤昭雪,順利,大吉大利。”</br> 夷光就坐在她身旁,捧著書,看似穩(wěn)健,幾秒鐘番一頁,表情也專注,實則心中也翻騰著不安,隱隱興奮、期待。</br> 海吹紗又搓掉了一根狐貍毛。</br> 她閉眼許愿。</br> 夷光:“這是什么儀式?”</br> 他剛剛就好奇了。</br> “你知道,掉睫毛后,接住睫毛許愿,愿望就會成功的都市小傳說吧?這個同理。”</br> “不知道。”</br> 海吹紗哈哈笑了起來:“對哦,你不知道,因為你沒從生活在都市里……”</br> 自己把話說出來后,她又迅速悲傷了起來:“你還從沒有在城市里生活過,你守的土地上,變化好大,你自己卻從沒親眼見過……”</br> 夷光的尾巴順勢給海吹紗擦了眼淚。</br> “雖然沒聽過都市傳說,但有句老話,是這么說的。”狐貍笑著說道,“哭得快笑得快,又哭又笑的孩子,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br> 海吹紗捏著狐貍尾巴,又笑著點了頭:“沒錯,我證明老話是準的。”</br> 夷光放下書,揉了揉她的腦袋。</br> 前半夜興奮到了無困意,后半夜,海吹紗眼睛都睜不開了,倒在狐貍?cè)彳浀奈舶蜕纤诉^去。狐貍就背靠著枕頭,手搭在海吹紗的頭頂,坐著睡。</br> 煙霧報警滴滴作響。</br> 狐貍跳起來,把海吹紗扯了起來。</br> “是二樓”</br> “海醫(yī)生,你辦公室著火了!”值班的男護士大喊一聲,提著滅火器去滅火。</br> 住院部能跑能跳的病人們聽到救火的呼喊聲,也都提著水桶往二樓跑。</br> 海吹紗和夷光到時,一個大肚子病人淡定的站在辦公室門口,叉著腰,長長的象鼻子正在噴水。</br> 見海吹紗來,這位象病人比了個OK的手勢:“滅了,放心吧,沒燒起來。”</br> 五樓忽然傳來一陣天打雷劈聲和一聲慘叫。</br> 有人要闖小倉庫的門?!</br> 海吹紗反應(yīng)過來時,夷光早化作殘影,沒影了。</br> 值班的安保大妖也大聲吆喝著,個個張牙舞爪支援。有個狒狒撕掉上衣,攀著欄桿飛身上樓。</br> 是五樓的小倉庫。</br> 白敏敏正在門內(nèi)捂著心臟,對夷光大叫:“我說什么來著!我仇家多著呢!差點殺了我!”</br> 夷光問:“看清了嗎?”</br> 白敏敏搖頭。</br> 夷光:“來得快,逃得也快,能避開安保室的監(jiān)控,還沒有妖氣。”</br> 安保大妖:“海醫(yī)生辦公室的火,應(yīng)該也是他放的吧。”</br> “你們來看這里!”一個安保人員指著五樓窗口墻壁上的淡淡焦痕輪廓。</br> “應(yīng)該是那個縱火犯闖入者留下的,這是怎么來的?”</br> “是我的符箓。”夷光分開安保人員,走上前來,手指摸了摸墻壁上的焦痕,說道,“我在關(guān)白敏敏的門上,設(shè)了雷火符,硬闖會被雷擊,他受傷了。”</br> 夷光搓了搓手指上的焦痕,聳動著鼻尖聞了聞,說道:“受傷了,卻沒有血,不留妖氣,人形輪廓,他不是妖……”</br> 安保們異口同聲說出了答案:“是鬼修!”</br> 夷光從尾巴中摸出一張空白符,手指夾著這張符,閉上眼睛,微微晃了幾下。</br> “凡留痕跡,難逃法眼——顯。”</br> 空白符箓上,出現(xiàn)了一張臉。</br> “這就是縱火犯嗎?”一個安保接過符,“這張臉,很熟悉……在哪見過來著?”</br> 醫(yī)生護士和看熱鬧的病人們也都圍過來。</br> “二樓的火滅了嗎?”</br> “滅了滅了,大家正幫海醫(yī)生打掃呢。”</br> “你們看,是不是很眼熟,能想起嗎?”</br> “哎喲,還真有點眼熟……”</br> 終于,一個護士看了之后,猶猶豫豫說出了一個名字:“閔秘書?”</br> 病人們七嘴八舌起來:</br> “閔秘書是誰啊?”</br> “不認識。”</br> “應(yīng)該就是閔秘書,啟明妖鬼綜合辦的那個。”護士道,“就是上個月,綜合辦送來了個玻璃劃傷的急診,叫白鴿,她住院期間,這個秘書來探過病,我見過他。”</br> “啊,是他,沒錯!”一個病人肯定道,“戴個金絲邊眼鏡,油頭粉面的,穿著黑西裝。他來探病時我也見了,鬼里鬼氣的,就是這張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