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要參加第一次的醫師資格考試了。</br> 筆試就是一些病例分析和病史采集,多數是現代醫學考察的基礎，少部分會涉及到中醫藥部分。</br> 夷光自信滿滿，寫了一大堆,出考場后對海吹紗說：“很簡單嘛，你們的考題。”</br> 因為筆試考題不涉及到特殊領域,都是普通的醫學知識考察，試卷是要有專門的批改小組統一批改。</br> 海吹紗擔心夷光考不過。現代醫學常識,需要年復一年的學習和積累,而夷光不具備現代科學知識的儲備，物化生從沒接觸過，怕是要以他個人的經驗來答題了。</br> “你實操肯定是沒問題的。”海吹紗道，“問題的關鍵是，你能不能過筆試？”</br> 不過筆試，實操再牛也拿不到資格證。</br> 成績很快就公布了，夷光筆試落第，不合格。</br> 梅封讓他復盤自己寫在試卷上的答案,夷光二話不說,一字不差復盤。</br> 海吹紗拿來看了，頭懟試卷：“蒼天啊！”</br> 填空還好，什么，“糧食谷物主要含哪種維生素”這種有確切答案的問題，夷光看過書后，記住了答案。</br> 哪怕他不懂，但只要他在題庫中見過的考題,他都能完美復刻答案。</br> 但到了病例分析這一環，他答的內容就扯淡了。</br> 病例一，低熱乏力盜汗體重下降咳嗽咯血,抗生素治療不見好轉。</br> 夷光回答：望聞問切無病狀的話，考慮一下言咒哦。</br> 之后，他洋洋灑灑把他的治療方法寫上。</br> 海吹紗：“怪我，我忘記跟你說了，哪怕是特殊醫師資格考試，這一門也是要考現代醫學，正經的那種。”</br> “啊！我以為是要考特殊操作。”夷光搖著尾巴。</br> “操作是操作，考試是考試。這門考試目的就是規范特殊醫療從業人員，不然，那些江湖野醫，民間術師，跳大神的搞封建迷信的，豈不要亂治亂來，危害人命？所以，從業可以，但必須了解現代科學，涇渭分明，不搞害人那一套。”</br> 狐貍也挺難。</br> 他終于對海吹紗說了實話：“可我……真的看不懂那些書啊。”</br> 簡單的還好，他背就是了，記憶力超常，背下來并不吃力。</br> 可讓他理解就很困難了，有的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br> 海吹紗再次拜托財神中介，讓他們找家教。</br> “哪方面的？小升初，還是？”中介工作人員詢問。</br> “打基礎的，就先從小學開始吧，我這邊是想給孩子們安排家教課，另外還想給我家先生找個老師補課。”</br> “明白了。”中介工作人員業務熟練，過度貼心，“那么先把你先生的家教老師定下好了。是針對妖學習人類社會知識，從而達到掃盲目的，并且需要個性別為公的。”</br> 海吹紗：“倒也不必這么貼心。”</br> “誒還是公的方便，畢竟一對一教學，天天去個大美女教你家先生，您看著也別扭嘛不是。上課時間你想怎么安排？”</br> “每天都上課吧，希望他能住在醫院，我們這邊包吃住。”海吹紗思考道。</br> “明白了，還有別的要求嗎？現在市面上補課的價位，初中基礎掃盲一節課是五十塊，要是上全天，就按全天收費，一天是二百，這個價位可以嗎？”</br> “可以。”</br> “那我就這么發了。”中介道，“接下來是孩子們的老師，你是想走什么項目呢？”</br> 海吹紗沒想好，但她跟夷光，基本都沒什么時間系統的教育孩子，這些小狐貍也不能正常上學。</br> “這樣，我先把你先生的補課老師找到，另外，這邊有個白老師，是白澤分身之一，投身教育界，這學期剛好空閑下來，我可以給你聯系他，讓他來教育孩子們，怎么樣？”</br> “好。”海吹紗欣然同意。</br> 下了班，同夷光匆匆往家趕。昨天，三只小狐貍吵著要出去遛彎，千叮嚀萬囑咐后，海吹紗帶著它們三個在小區內小小的放松了下。</br> 結果小夏和小嵐吵起來了，幸虧夷光眼疾手快開了陣，屏蔽了二人吵架的聲音，不然今天就要在新聞頻道看到他們一家了。</br> 回家后，三只小狐貍被關了禁閉，海吹紗怕他們窩在家里搞破壞，精疲力盡趕回家，已經做好了推開門，被拆家的心理準備。</br> 可開了門，卻見她的狐貍崽們撅著屁股，又是擦地又是擦桌子，正熱火朝天干家務。</br> 海吹紗欣慰笑，立馬轉身，去給三只小狐貍買蛋糕作為獎勵。</br> 夷光關上門，看著三只狐貍兒子，撇了撇嘴。</br> 他已經看了出來，這只是表面現象。真實情況時，三只狐貍今天在家打了好幾架，家里拆的差不多了，臨近爸媽下班時間，才慌忙用簡陋的妖符恢復了點。</br> 海吹紗進門時，看到的窗明幾凈，都是幻象。</br> 夷光戳破了這稀薄的妖力幻象，見茶幾碎了，花瓶摔了，海吹紗掛在墻上的狐貍畫像也破了，電視機也倒了……</br> 夷光默默舉起了拖鞋。</br> 三只小狐抱在了一起。</br> 夷光默默放下了拖鞋。</br> 三只小狐松了口氣。</br> 夷光伸出手指，凌空畫了幾筆，在三只小狐貍“哇哦”的驚贊聲中，家里的東西恢復如初，順便連家務也做好了。</br> 只是，半空懸著三只拖鞋，到三只小狐貍的面前無聲打了個招呼后，追著它們拍了起來。</br> 夷光抱著一碗草莓，打開電視，悠閑看了起來。</br> 隔壁房間，拖鞋追著狐貍拍，嘰嘰嗷嗷，狐毛飛舞。</br> “體罰、體罰是不對的！！”小夏高聲抗議，“你觸犯了，兒童、兒童保護法！！”</br> 夷光表情淡定：“哦，是嘛。你們又不是少年兒童。”</br> 三只拆家狐貍罷了！</br> 連賣沉默寡言狐設的小澤都忍不住抱頭求道：“父親！你聽我說！”</br> 小嵐飛奔到夷光懷里，泫然欲泣。</br> 夷光：“沒用的。”</br> 你們這些招數，都對我沒用。</br> 小夏：“莫怕，等媽回來了，他就不敢打我們了！”</br> 夷光輕笑一聲：“你們確定，你媽不會比我打得更狠？四舍五入，我打了，是在救你們啊！”</br> 海吹紗回來時，父子其樂融融，狐貍兒子們都乖得像孫子……哦，不是，就是兒子。</br> 總之就是，很乖。</br> 大家一起圍在茶幾邊，乖乖分了蛋糕，吃完排排坐，我在沙發上看電視，小夏和小嵐也不再爭搶遙控器，小澤也不再臭屁的特立獨行，瞇著眼裝深沉，而是窩在海吹紗懷里乖巧玲瓏。</br> 海吹紗就問：“怎么今天想起做家務了呢？”</br> “爸媽工作辛苦，我們應該的。”小夏回答。</br> 海吹紗就對夷光說道：“說起來，好久沒做過家務了。”</br> 自從拿下了這只狐仙后，家里的家務，他動動手指就能搞定。</br> “你們不能像爸爸那樣，用妖的能力來做家務嗎？”海吹紗問。</br> 三只狐搖頭。</br> 夷光笑道：“其實他們的能力，是可以做到的。只可惜，他們把妖力都用在修身上了，不專注自身的修行。”</br> 小夏一臉“是有怎樣？”的不服表情，小嵐眨了眨眼睛，最后選擇尾巴纏住海吹紗的手，說要海吹紗買漂亮小裙子給他穿。</br> 小澤若有所思。</br> 夷光的家庭教師很快就到崗了，教授理科知識，并補充夷光從未接觸過的理論知識。每天就在醫院的資料室給夷光上課。</br> 有次，夷光接過他遞來的課本，看到了一些過往碎片。</br> “以前是修的女身嗎？”夷光問。</br> “嗯，女身難修，只要把女身修好，男身自然也會了。”老師說，“對于妖而言，人身性別就是個技能，把技能全都掌握了，找工作也多個機會。說起這個，要在人類社會行走，還是男身受益更多。”</br> “顯而易見。”夷光亦點頭道，“我窺大道，如今仍是道法第二元，千年父系，雖已形貌畸怖，但盤根錯節，似百足之蟲。”</br> 海吹紗來聽課，正巧聽到他們在討論這些，沖老師笑了笑：“挺好的，這方面也不落下。”</br> “畢竟是我們生活在其中的社會，男人女人，博弈發展，怎么也離不開的。”老師深沉道，“今時今日的社會現狀，就似那政治課本中所說的事物發展規律……來，把書翻開，我來仔細與你說說，目前人類社會存在的幾大哲學流派。”</br> 小狐貍的老師也到了，教的是小學基礎知識和一些社會通識。</br> 狐貍們學得都很好，只是手抓不住筆，寫字困難。</br> 幾個月后，小夏集中精神，前腿化手，終于握住了筆，在紙上表演書寫了幾個字后，拿著自己的本子逛了圈住院部，接受了眾病患的贊揚。</br> 這可刺激了小嵐，也集中精神，憋了一晚上，終于也讓自己的一只前腿化了手。可他是個左撇子，化了左手出來。</br> 小澤巋然不動，與弟弟們不同，他淡定自若，打定主意要潛心修行，像夷光那樣先修成狐仙，而后再化人形。</br> 夷光參加第二次考試時，小夏跟小嵐化出了人形。</br> 這次考試，海吹紗沒有陪同前去，等她工作完回到家，看見兩個小孩兒胡亂穿著她和夷光的衣裳，臉上還涂著口紅化著妝，當場就給嚇傻了。</br> “媽！是我們呀！”小夏張開通紅的嘴，齜牙笑，牙齒沒有修好，一口小獠牙。</br> “媽媽。”小嵐笑得如沐春風，深得夷光真傳，萬惡的溫柔。</br> 海吹紗：“你倆……”</br> 你倆，天賦異稟。</br> 夷光出了考場，打開手機，戳屏幕的動作依然不太熟練。戳開海吹紗發來的新消息，是一條：“有驚嚇，速回。”</br> 很有經驗的夷光猜測，應該又是那幾個狐貍崽子干什么“好事”了。</br> 火速趕回家，拉開門，海吹紗懷里抱著狐小澤，盯著他看，盯的夷光發毛。</br> 夷光：“嗯？”</br> 海吹紗：“嗯。”</br> 她挑了挑下巴，夷光歪過腦袋，這才看到沙發上乖巧坐著的兩個小孩兒，看起來也就六七歲。</br> 仔細看，一個女孩，一個男孩，都是齊肩長發。</br> 夷光自我找補：“不奇怪不奇怪，這倆孩子心思一直在修人身上，把妖力都拿來修人身了。”</br> 言外之意，就是說，他倆人身之后，幾乎沒什么妖力。</br> 當然了，身上的味道，還是小妖怪的味道。</br> 海吹紗：“我問過王浣了，很麻煩。”</br> 首先，要審查很多的材料文件，給他倆搞個假檔案，其次，要保證這倆小孩兒正常上學接受教育，減少不必要的麻煩。</br> “還有疫苗補種，出身證明，以及……搬家。”</br> 搬到一個都是新鄰居的地方，讓鄰居們錯以為他們是結婚多年的夫婦，且有一對龍鳳胎。</br> 夷光：“好，好，我來我來。”</br> 所以說，狐貍崽什么的，只有小澤省心。</br> 搬家，裝修，拿到官方批給的合法證件檔案后，海吹紗讓兩個孩子偽裝成從外地轉校而來的借讀生，就近入學，讀小學二年級。</br> 等這些忙完，夷光的第二次考試成績也出來了。</br> 仍然不合格。</br> “你怎么回事？”海吹紗問。</br> 夷光：“一直在學高中數學……資格證考試的復習時間不太夠。”</br> 又沒拿到資格證的夷光，仍然是昆西醫院的野醫，歸在海吹紗麾下，官網上沒什么姓名。</br> 又因為要接送孩子上下學，夷光報了駕校，又開始了新的學習。</br> 白天夷光需要看病，整理補充妖典，歸納病案，開教課講座，并抽出時間來聽家教老師講高中課程。而后抽空到駕校練車，考駕照。</br> 晚上，他需要照顧海吹紗，在家長群里抄作業，給倆孩子準備第二天穿的衣服，偶爾還需要修理倆孩子，在他們身上下個符咒，讓他們不要在學校狐來，給他闖禍。</br> 依然保持狐身，全家最閑的小澤，深感自己的聰明智慧。</br> “還是做狐貍好。”小澤說。</br> 某天，一個人在家的小澤瀏覽妖鬼專屬網頁時，看到了一篇專題視頻，介紹他爸夷光。</br> 簡介上寫：昆侖八尾，狐仙夷光的傳奇抗戰人生。</br> 小澤：“狐仙？他哪里狐，哪里仙？”</br> 現在，完完全全是個人，還是個人夫，人父。</br> 小澤感慨的同時，忙著錄入妖典詞條的夷光接到了學校老師的電話，讓他來學校一趟，說兩個小孩在學校狐說八道，跟小同學打起來了。</br> 夷光欲哭無淚，騎著電動車，融入下班高峰的人潮，毫無違和感。</br> 海吹紗目送他離開，轉頭回醫院繼續查房。</br> 梅封路過，說了嘴：“自打你倆那小狐貍成人后，夷光也越來越像人了。”</br> “本來就是。”海吹紗說，“這是他千年前對龍脈許下的愿望。”</br> 狐貍化為人身，不是狐妖，不是狐貍精，也不是狐仙。他要到這人間，像人一樣，滾一身煙火氣，真真正正的，融入這個世界。</br> 平凡普通，又光芒萬丈。</br>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加番外</br> 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