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早,秦晉山在指揮營內,清閑不已。
只是常副官服侍他剛剛吃過藥后,一臉怒意的秦嘯川便找來了。
“許朔呢?!叫他給我滾出來!”
秦晉山并不是很意外,于是不急不慢地回道:
“真是不巧,你的侍從官,我借出去辦事了。”
秦嘯川堵著一口悶氣,道:“三哥!當初我們說好的,可不是這樣!”
秦晉山淡笑著點頭,繼而顧右言他:“怎么,昨夜睡得不好,所以今日來找我撒氣?”
秦嘯川旋即臉色微紅,急道:“三哥這樣胡來,她要是出事怎么辦!難道你還能再賠我一個不成?!”
秦晉山被說得一愣,轉念卻笑道:“這蕓妹妹……可是好端端地送到了你屋里,又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三哥眼下還用不著再賠你一個。”
秦嘯川白他一眼,又道:“我不管,今日下午,我就要你派人將她送走!”三哥真是瘋了!
秦晉山漫不經心地應道:“好啊,那你可不要后悔。”
秦嘯川心頭一悸,思緒亂作一團,索性調頭就走……三哥的話讓他開始猶豫不決,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他必須送她走!想到這,他若再不去找點事忙,幾乎就要忍不住往回去見她了。
……
私宅廂房內,陽光透過雕花木門的格間照亮了一室冷清。細小的塵埃,浮動在光束中,飛揚旋轉……之后便落在了廂房里的橫梁、帷帳、地毯上,寂靜無聲。
白蕓生一夜未睡,此時倚靠在床榻邊,小臉被透進木門的陽光照得慘白……那強光刺眼,她似乎終于感受到了不適,于是起身走到桌前。
那桌上放著早些時候衛兵送進來的早飯,她伸手摸了一摸,已經冷了。
可是不管冷的熱的,對現在的她來說,又有什么關系呢?
“下午還要趕路呢……”她低聲自語,于是伸手拿起了桌上冷掉的食物,一口又一口,強逼著自己咽了下去。
她吃著吃著,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身側不遠處的木門上,只是那門外,卻只有衛兵冷漠的身影……回想起清早的時候,秦嘯川就叫人來這里取了洗漱要用的東西,而他本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白蕓生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寬慰自己一笑,看樣子……他是不想再見她的。明明拿到那通行證的時候,就該明白,他是真的放手讓她走了,是她自己傻……不過左右見他一面,到底心安。想來……他應該是沒有什么性命之憂了,那她也終于可以放心走了。
雖然暫時還沒有想好要到哪里去,不過她清楚,這一走,她和他……應該是自此不必再相見了。
只是心底的那些話,終于也化作了這間廂房內不要緊的塵埃,就此掩埋消散……再也沒有機會對他說了。
白蕓生平復了心緒,靜靜的一個人在廂房內熬過了晌午,眼看著陽光一點點傾斜變化,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她換了一身干凈的旗袍,理順了頭發,手邊是整理好的行李。廂房的床榻上,她已經疊好了被褥,桌上的茶具也一一排列整齊……
這里的一切,恢復如初,待她走后,就像沒有來過一樣。
“小姐,汽車已經來了,您收拾好了沒有?”常副官抬手輕輕扣了扣門,客氣問道,心下卻只想:這女孩子向來都麻煩,該是要等一會兒了。
“我已經好了,有勞常副官了。”白蕓生推開門道,她還記得這個人,從前在大帥府見過。
常副官失算一愣,只見眼前這個一身素衣的女孩子,似乎是早就整裝待發了……他回過神,尷尬地點了點頭,一路護送人出去。
白蕓生出了私宅,遠遠只見路邊停著一輛黑色汽車,還未熄火。
她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茫然地望了望行人稀松的街道,呼吸一頓,入眼的是不出意料的失落。
可待白蕓生被請上車后,卻是猛地一驚。
只見車上那一身軍裝的剛毅男人目光含笑,頷首道:“久等了。”
“三哥……”她一愣低呼道。只是想不明白,秦晉山怎么會在這車上!
秦晉山客氣又道:“冒然將妹妹接了過來,真是十分抱歉。可巧今天下午得空,三哥就當賠罪,過來送你一程。”
秦晉山說完,看了眼失措的白蕓生,抬手便命令開車。
……
秦嘯川忙完過后,一看天色,已是傍晚。
他心頭一陣煩亂,在軍營的餐房里食不下咽。于是索性不吃了,踱步出了軍營,點了支煙。
方才叫人去三哥那邊想要問問情況,卻得知三哥不在……秦嘯川心下奇怪,這晚飯的時候,也沒見著秦晉山……也不知道,她人到底給他平安送走沒有。
這時,軍營外昏暗的馬路上,遠遠駛來了一輛汽車。
待車平穩地停在了秦嘯川的跟前,他才看清車上的人——正是他要找的秦晉山。
于是他急道:
“三哥,人送走沒有?”
秦晉山身上帶著微微的酒氣,看了眼急切的秦嘯川,意味深長道:
“送了……”
秦嘯川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忙又道:“她走時,有沒有什么話……”
“有……”秦晉山沉聲道。
“她說什么了?!”
秦晉山按了按頭,皺眉打趣道:“想知道啊?——你自個去問唄。”
秦嘯川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驚道:“三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只是誰叫你著急,不給我把話說完的機會。”秦晉山朗聲一笑,見秦嘯川生氣的模樣,偏又靠近他悠然道:“這人,三哥送是送了,只可惜沒走成。”
秦嘯川聞見秦晉山身上的酒氣,旋即明白了。
“你帶她喝酒了?!”
……
私宅,廂房。
白蕓生喝下了兩碗醒酒湯,腦袋仍舊還有些昏沉……她摸索著起身,掌心下的綺羅軟被,觸感并不陌生,就著床榻邊點著的小燈一探,原來她在這兒……哦!她想起來了,許朔叫她在這里等秦嘯川。
她暈乎乎地下了床,嗓子火燒一般的疼,抬手解開了旗袍的兩粒盤扣,似乎是舒服了一些……白蕓生費力地睜著眼,目光迷離,跌跌撞撞就往放有茶水的桌子走去,只是才剛剛端起茶杯,身側不遠的房門,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