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警司門口聚集了許多焦急的家長。
“哎呀,我家那小子關了十天半個月了,這會兒警司總算是答應放人了!”
“可不是嘛,這些日子我同孩子他爹在家里提心吊膽的……”
“……”
“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一位父親氣得罵道。
卻又有一位母親勸道:“哎呀,孩子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
江叔同站在書柜前整理新到的書,身后卻有一個短發女孩子正貓著腰想要溜出門去。
“站住,告訴我你幾時回來!”他頭也不回的問道。
江藝維又被抓了個正著,于是撒嬌惱道:“爸爸,我這都多少日沒有出過門啦!而且剛剛來買書的家長不都說了,今日警司將之前抓的那些學生都放了嗎?你憑什么還不讓我出去!”
“所以我問你幾時回來!”
江藝維的腦子猛地清醒了過來,撲到江叔同的身上欣喜道:“啊!爸爸同意我出門去啦?!我,我就去蕓生家里走走,下午就回來!”
“咳,晚飯前兩個小時我必須看見你,不然……”江叔同的胡子微微翹起,盯著書柜的眼里卻是寵溺的笑意。
“我知道,我知道!”江藝維一邊跑著,一邊大叫。
城東四合院。
白蕓生迷迷糊糊醒來時,卻只看見床榻邊的藤椅上放著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屋子里沒有秦嘯川的身影,仿佛昨夜的那場說來就來的雨一般,了過無痕。陽光照射進雕花的木窗里,他熟悉的氣息蕩然無存,只有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她的心狠狠一緊,眉眼間生出了慌亂……他是不是走了?他說他一個人走,不要她送。她叫他回天津去,所以他就真的回天津去了。
她急忙起身,連鞋子也顧不得穿好,身上單薄的寢衣略顯空蕩的籠罩在她的身上,領口還來不及拉正,只斜斜露出一只圓潤的肩頭,人卻是不管不顧的奔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空落落的,依舊只有幾只鳥穿梭在棗樹的枝頭脆生生的叫著。
沒有人,還是沒人……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垂下了頭,眼睛漸漸有些疼。
那白衣女孩子呆呆的站在小院子里,她的目光穿過月亮門探向了四合院的大門口,陽光漸漸收走了最后一點薄霧,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子的犄角旮旯,也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件薄薄的寢衣似乎抵擋不了陽光的窺探,隨著微風的拂動,影影綽綽勾勒出女孩子妙曼的身軀來。
秦嘯川從廚房出來后就看見了這一幕,只見她裸露出來的那圓潤精致的肩頭如玉般潔凈白皙,又仿佛一顆傾世明珠一樣,只想叫人急切的用東西包裹住,遮住那窒息的美,不讓旁的人再窺視半分。
落在白蕓生肩頭的黑色發絲一瞬卻被風揚起,一瞬又垂至腦后,原來是她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啊!”她驚呼,下意識摟住了秦嘯川的脖子,不過眨眼的功夫,她的心就這樣跌宕起伏起來。
秦嘯川的眸光有些深沉,呼吸微微繚亂。
“你怎么不穿好衣服就到處跑,平日里也是這么不講究的嗎?”他盯著她松垮的白色棉紗裙不悅的問道,心下又想:看來這合租的四合院左右不能再讓她住了。
“你,你不是走了嗎?”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失態,于是小聲委屈道。
“你在這兒,我還能走去哪兒?”他沉聲問道。
“那你昨晚,是騙我的!”她的小臉皺了起來。
“那你不是巴不得我走嗎?又這樣尋出來做什么。”他挑眉道,見她的頭漸漸埋了下去,只好抱緊她又低頭俯在了她耳邊:“狠心的小東西,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別再推開我了,你心里其實對我是有感情的。在我秦嘯川這里,從沒有什么合不合適的說法,我只知道我要的,只有你……或許你心里還在惱我,還有顧慮……這些我可以等,但是在這期間,你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白蕓生一想起剛剛真的以為他走了時心里泛起的失落和絕望,她就快要窒息。她再也無法反駁他的話,她再也無法承受那樣的感覺。她看著他的目光里東西,仿佛被蠱惑了般,恍然就點了點頭,淚一瞬而落卻被她低頭偷偷抹掉了。
……
“你還不松手,是想要我一直這樣抱著你嗎?”秦嘯川急切的抱著人走回了臥室,接著打趣道。
白蕓生一頓才想起她的手還緊緊攀著他的脖子,他肯定不能一直抱著她……他身上有傷,昨晚還坐在床榻邊的藤椅上搭著那床被褥睡了一夜。
于是她急忙松開他,臉一瞬燒了起來,接著小聲道:“我不睡了,我要起了的。你要是累了就躺床上再睡一會兒吧。”
“哦,好啊。”他順著她的好意就躺了下來,卻又壞笑道:“那你陪我再睡會兒。”
“我不睡了。”她剛紅著臉說完,腰卻已經被他摟住一扣,接著人便跌入他的胸膛上躺著了。
“別動,讓我好好抱著你睡一會兒。”他按住懷里輕輕掙扎著的女孩子疲憊道,他昨天幾乎是睜著眼一夜沒睡的。
白蕓生果然安靜下來,只以為他是因為坐在椅子上沒睡好,卻不知道他其實是坐在椅子上盯著她瞧了一夜,接著就那樣恍然天亮了。
“待會兒我出去給你買衣裳,你今晚睡床吧。我們……我們一人一床被子,你保證不動手動腳,我就不礙事的。”她想了許久,終于嘆了口氣道。
秦嘯川偷偷揚起了嘴角,可他偏還要低下頭,任那溫熱的呼吸就浮在女孩子的耳邊,只見她的耳朵一瞬便紅了起來,卻是許久都沒有過這樣的燙了。
他剛剛對她說:“那我可保證不了,因為我現在就想吻你。”
那聲音低沉迷人,帶著蠱惑,她一瞬便失神了。
她怎么這樣好騙,幸好只是在他的面前,若是旁的男人……秦嘯川根本不敢想,只怕昨夜她就被人給吃干抹凈了。她現在怎么一點防范意識都沒有了,他記得以前在天津的時候,她可不是這樣的。
秦嘯川的唇貼上了她白皙的額頭,他的手抬起懷里的人的下頜……吻一路而下,直到輾轉到她飽滿櫻紅的唇瓣上。
她還來不及反應,只感覺唇瓣被人含住,一瞬松開,一瞬又輕輕吮咬著。
“嗯……”她微微急促的呼吸聲從他的唇間溢出。
四合院的門外,大門為早起出去買菜的人正微微敞開著,于是江藝維只這次只喊了一聲便推門而入。
“蕓生,蕓生!我可算是被放出門了,你知不知道今日警司的人放學生啦?!”
……
臥室里的那個男人正吻得難舍難分,白蕓生卻因為院子里漸漸近了的聲音一陣慌亂。
“九哥,九……哥,不要了!你……你先停下!”她偏過頭避著,卻被他不滿的扣住了頭不讓她分心。
“為什么?”他的眸光深沉,嗓音迷離。
“我的朋友來看我了!你先停下!”她抿著唇狠心推開他惱道。
江藝維卻是半點沒有察覺到異樣,只以為劉嬤嬤去買菜去了,白蕓生在臥室練字呢。她記得她一向起得很早的,于是想也沒想便推開了臥室的門。
“蕓生,我……”待看清她的床上還多了一個英挺的陌生男人時,江藝維的話就這樣卡住說不出口了。
秦嘯川沒什么反應,倒是白蕓生起身想急切的解釋。
“維維,你不要誤會,他是,他和我是……我們!”只見她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起身的秦嘯川拉過被褥蓋住了頭。
秦嘯川是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只是因為方才在床上躺了片刻,所以將長衫下擺壓得有些微皺。于是他又漫不經心的拂了拂衣襟,接著沉聲對著面前那個愣神的短發女孩子道:“還請小姐將門替我們帶好,到院子里稍等片刻。”
江藝維看著眼前的這個英挺貴氣、俊逸出沉的男子下意識就乖乖的點了點頭退了出去。她站在院子里呆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雙頰,心下驚嘆:他是誰啊?!竟長得那樣英俊……那是不同于曹正坤的俊美,仿佛生來就帶著一股傲然,遠遠散發著異于常人的英氣。
秦嘯川信步走到院子內,他回頭看了眼屋子的方向,白蕓生還在里面換衣裳。
“敢問小姐是誰?”
江藝維感受到了身后冷冽的氣息,于是轉身緊張回道:“我是蕓生的中學同學,也是她在北平最好的朋友……我叫,江藝維。”
“嗯。”秦嘯川淡淡的應了一聲,他看著眼前這個五官平平、個子瘦高的女孩子若有所思。
江藝維見他和蕓生的關系不一般,于是趁機忙問:“那先生又是誰?”
只見他的目光落到江藝維短短的頭發上,繼而微微昂首垂眸道:“秦嘯川。”
江藝維不可置信的結巴道:“你,你就是那個秦家九少!蕓生不是說你在國外念書,你回來……你回來找她了?”
秦嘯川一聽便知道了這人已經知道他和蕓生的事了,但他卻并不想與她多言解釋,那畢竟是他和蕓生的事,他只用對她有交代就是了,旁的人都沒必要。
只是他的目光依舊鎖在女孩子的短發上,沉思了片刻繼而問道:“敢問江小姐是否知道蕓生為什么休學嗎?”
江藝維的眸光一黯,想起那陣子蕓生的可憐,于是心疼得道出了所有的事。
秦嘯川的怒意克制得極好,這些年在國外他已經學會掩藏自己的情緒,不會再把什么都掛在臉上了。可是此刻聽著眼前這個淚眼汪汪的女孩子訴說著蕓生的遭遇,他突地想起昨晚蕓生看到相片之后的恍然失神和恐懼,以及那些令他緊張失措的眼淚……心下一疼,卻明白了,原來是這樣的委屈和害怕。
“九哥,你把我朋友怎么了,她怎么快哭了的模樣!”白蕓生急忙奔過來護住江藝維問道。
她為什么不告訴他!只怪他去了莫斯科,探子的信都是寄到陸軍學校的,而回來之后又直奔了她這里,他還來不及聯系在北平的人。若不是他發現了紕漏問了那個江藝維,她是不是就委屈、害怕死也不說!
“你為什么剪了頭發,告訴我!”他一把攬過她,克制著自己的怒意,沉聲逼問道。
他需要她的信任!
江藝維堪堪摸了眼淚緊張上前想要勸阻,卻被秦嘯川的眼神給刺了回去。
白蕓生見狀便明白了,驚道:“九哥,你……你都知道了?”她不是故意不說的。
秦嘯川眼下是偷偷回國,天津那邊還不知道,若是在北平因為她的那件事,他要為她出頭,肯定是要鬧到人盡皆知了。況且目前隴滇還沒有停戰,事情鬧大了,秦家的處境又要多添一份麻煩,到時候秦家的人……尤其是秦夫人!她肯定要他回天津去的,那他就真的必須回天津去了。
白蕓生的心思細膩,但此刻她所想的卻和他所想的大相徑庭。
秦嘯川此刻不僅知道了,他還要那些人付出代價!
“九哥,你看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再去查了,好不好?”她從他懷里抬起頭,不安道。
“傷害你的人,我要她的命!”他的聲音不似逗弄玩笑她時的悠然,而是帶著嗜殺的恨意和怒火。
只見白蕓生的身子猛地一顫,接著不住的搖頭勸道不要。
而江藝維雖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卻笑了。是了,她早就說過的,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護她一世傾城不滅,她終于放心了。
只是剛剛同秦嘯川的談話里,她刻意漏掉了兩個人,一個是曹正坤,一個是顧茜。前一個人因為他們之前有言在先,所以她能不提就不提,秦嘯川到底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后一個人,只是她的猜想,并拿不出實際的證據證明是顧茜設計害得蕓生,況且顧茜和秦嘯川還有舊情,她不確定也拿捏不準秦嘯川知道后的態度,所以也沒有提。
江藝維看著整個人情緒都生動起來,不同與以往的女孩子想道:但愿他不會負她。
可只一瞬,她的心里卻浮起了一張俊美的臉來,于是除了祝福和羨慕,竟又生出了微微的委屈和酸澀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