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的閣樓，兩個女孩子雙手互相緊緊的握著。
    江藝維嘆了口氣道：“蕓生，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秦九少回來找你，你往后又該作何打算？”
    江藝維雖然吃驚白蕓生從前借住的地方是大帥府，也更吃驚她和秦家九少的婚約一事，可轉念一想，其實也是好事……只有她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那樣的人，也只有那樣家世的人才護得了她一世傾城不滅。
    白蕓生臉上的淚痕已干，神色卻是那樣的無望，她淡道：“維維，你不明白，他不會回來的。就算有一日我們再見，只可能一種結果——擦肩而過，陌路一場。”
    江藝維搖搖頭，她不信命，勸道：“蕓生，可我總覺得你們之間是有誤會的，聽了你說的那些話后，我總覺得……他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維維，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誤會。如果他對我的愛是很純粹的話，那些誤會便都構不成誤會的。我的母親不善言辭，我的父親又疑心她愛著別人，于是拋下母親和尚在襁褓中的我獨自去了國外。那么多年，我記事以來，我不止一次見過我母親在父親走的那個日子里站在白家大宅的門口，從黃昏站到深夜……她望著那條長長的青石板路，盼啊盼啊，春去冬來，就那么苦苦盼著。可結果是什么？她病了，臨死前都還不甘心的望著屋子外大門口的方向，可父親還是狠心沒有回來見她最后一面……當年在我準備離開天津的時候，我收到了父親給我寫信，那封信里偏又訴說了那些年他的苦衷……”她淡淡的說著，眼淚卻又開始滾滾而落。
    “他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沒有辦法不原諒他。可是維維，我一想起我那可憐的媽媽，我的心就好疼。疼得我快要死了一樣……你知道這種感覺嗎？維維，我真的很怕我和他勉強在一起后，我的下場比我母親還要悲慘。我真的很怕。”
    “可是蕓生，這世上……”這世上，只有那樣的人才能護得了你啊。江藝維心疼得抱住她，心里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完。
    “維維，你問我今后作何打算。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眼下唯一想做的事就只有完成我的學業罷了。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說不定哪日遇上個如意郎君我便嫁了，亦或者這輩子要是遇不上了，我大不了就孤獨終老。”她抹掉眼淚，破涕而笑。
    這話聽在江藝維的心里卻是沒有當真的，她只能提醒道：“蕓生，你在學校發生的事，絕不是空穴來風！你從前在天津的事，我同你這樣親近也才剛剛知曉。那日對你動手的那個女孩子絕對是有人花錢雇來的，你仔細想想，北平還有誰知道你從前在天津的事。”
    “除了方承澤……那便只能是她了！”她想起那日在趙廷宇家中偶然撞見的顧小姐，心里滿是不可置信。
    江藝維搖搖頭道：“方承澤他喜歡你，斷不可能害你的。蕓生你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維維，你還記得有一日我們在廷宇家做客的時候，趙家公館大廳里，李小姐身邊坐著的那個抹著桑子紅唇膏的年輕女人嗎？”白蕓生垂眸回道。
    江藝維仔細回想，驚道：“你說李珍珍舅舅的新歡，那個顧小姐？”眼下那個女人聽說都快要坐上洪青幫幫主夫人的位置了，若真的是她要對付白蕓生……她們怎么斗得過！
    “可她為什么要害我？”白蕓生想不明白。
    “你剛剛不是說過，那個顧小姐從前在天津的時候，也同秦九少有段舊情？”見她點頭，江藝維卻心下了然道：“怪不得，怪不得……”
    從秦家九少到刀疤臉中年男人的落差，落到哪個正花季的姑娘身上都是不甘心的。何況那個顧小姐，雖說比不上蕓生，可到底也是中上等的姿色了，她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手段又豈能是一般人能比得過的。
    雖然眼下拿不出證據，只是她的猜測，可以防萬一，于是她還是提醒道：“蕓生，你現在仔細聽我說。以后身邊若是有可疑的人出現，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或者廷宇。我們既是朋友，我便拼死也要想辦法護你周全的。”
    白蕓生一愣后忙點點頭。她剛剛想起了自己屋里的那個年輕男人，那人雖然可疑，但是目前并沒有怎么樣她，況且那人身份不簡單，她還是不必告訴藝維了，免得給她添麻煩。
    ……
    江藝維只將人送到了書店門口，心里還有旁的打算，便借口還沒有睡夠還要上閣樓去睡個回籠覺。
    “維維，我看你臉色真是不太好，我這就走了，你還是趕緊上去休息吧。”
    “嗯，我知道的。方先生，真是多謝你送蕓生來看我了。”江藝維轉頭對著自行車上的少年感激道。
    方承澤靦腆一笑道：“江小姐哪里的話，蕓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正巧我在北平報社的朋友消息靈通，這才知道警司的人抓了學生。想著蕓生向來都十分在意江小姐，便急忙去通知她來看看了。”
    江藝維看著眼前的清俊少年一口一個蕓生喊得十分熱切自然，心里卻一陣惋惜，面上倒是依舊大大咧咧的笑著：
    “再見，你們路上小心。”
    “好的江小姐，再見。”
    “……”
    自行車的車轱轆又開始滾動起來，這次卻慢了下來。
    “承澤，我就不耽擱你工作了，待前面一個路口你便放我下來吧，我還得順路買些家用回去。”后座上的白蕓生抓著車凳子輕聲提醒道。
    方承澤急切地說道：“我不礙事的，我眼下在一家攝影工作室做活，上班時間倒還沒有報社那般固定了。我看不如還是陪著你買了東西我再將你送回家吧，我怕你一個人拿不了。”
    白蕓生固執地搖搖頭淡道：“不用麻煩了，你就放我在這里下就好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方承澤不得不將車停在了十字路口邊上，他的目光緊緊跟隨著穿著粉藍色旗袍的齊肩短發女孩子，心下滿是微微的澀意。
    他忙囑咐道：“那你一個人路上小心。”
    她點點頭道了謝，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