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傭人嚇得大氣不敢出,忙推搡著出去。
等到連陳醫生和護士也都退了出去后,秦信芳才放下碗,氣得瞪著秦嘯川道。
“九弟!你這是又要做什么!”
“六姐,你先出去,讓我同她說?!彼难劾飵е唤z哀求和悔意,低聲道。
秦信芳見過他小時候不知道被父親打過多少回的樣子,母親姨娘哭著叫他求個饒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見過此刻他眼里那樣的神色。秦信芳不忍心細想:這兩個孩子不是快云開月明了嗎?怎么……怎么就給鬧成這樣!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是不忍心,只好起身道:“那六姐先出去,你好好同她說,不能再強……”
秦信芳的話還未說完,白蕓生卻是恍然回過神來,急忙一把拉住秦信芳的手,用盡力氣不肯松開。她的眼剛剛驚恐地掃過那步步逼近的高大身影,心下一窒,那晚玻璃房里的那場噩夢一瞬間在她腦子里炸開,一瞬間又卷土重來。
空蕩的屋子里,只聽見她凄惶的聲音,帶著喘不過氣的哭腔:“六姐姐,六,六姐姐!你別走,別走!……我不想看見這個人,我不要,不要看見他!六姐姐,求求你,讓他走!求求你,讓他出去……”
秦信芳卻是狠下心來,輕輕將白蕓生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又一邊走一邊落下淚勸道。
“妹妹,你同九弟好好說。六姐姐,待會就回來……”
門咔嚓一聲被關死,秦嘯川見她驚慌得退無可退的樣子,只覺得腳仿佛墜入冰窟,硬生生的將他凍在原地,再也邁不開步子。
他終于停在床邊兩步遠,忍著痛意問道:“跟我說你的條件,你究竟要我怎樣,才肯吃藥?”
她聽完他的話,終于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找到了一絲希望一般,急急哀求地看著他。
“秦少爺,你是堂堂大帥府的九少爺,我不過一個落魄的舊式人家小姐,微不足道……”她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不慎跌下床去,眼里的淚卻還是不停。
他緊張地低下身去扶她,卻不料被她急急避開。
她緊接著猛吸了一口氣,哀求道:“求求秦少爺放過我吧!我想回家,讓我回家吧!從此以后,一別兩寬……”
是她沒有守住她的心,他是什么樣的身份,如今她又是什么樣的身份?就因為她一時縱容自己意亂情迷,所以如今才咎由自取。
秦嘯川的臉色一陣比一陣慘白,許久緩過神來,卻又不甘心地苦笑道:“你要我說多少回,那日是我氣糊涂了,瞎說的話你也要記一輩子?”
他蹲下身去,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抱起來,卻是不敢再看那雙眼睛一眼,忙偏過了頭去,半晌才沉聲笑道。
“除了這個條件,你換一個。”
她停下掙扎,卻也輕輕笑了。
細想來他那日說過的所有的話,她接著哽咽道:“那好,我要你同白家退婚!解除我們那個婚約!”
秦嘯川的眼里燒著怒火,卻是再也忍不住將懷里的人扔到床上,猛地一把按上去。他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又是一陣笑,卻只是為了拼命掩蓋住那眼底的恨意。
她說,要他同白家退婚!解除他們之間那個婚約……
她不過,左右還是想離了他!
“你做夢!你以為,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好讓你嫁給別人?蕓生,看來你還是不太明白我這樣的人。”
白蕓生的臉色刷得慘白到了極點,額頭上冒出更多細密的冷汗,他的眼神那樣陰沉,帶著勢在必得的篤定,他對她的那種感情根本就不是愛!
難道……難道還要困她一輩子不成?
不,他不能這樣對她!他憑什么這樣對她!
“秦嘯川,我們,我們不合適……,你根本,根本就……”她想好好同他說,卻只感受到掐著她脖子的那只手緩緩收緊,他從前那雙盛滿深情的眼眸里,此刻的怒意越來越濃烈。
她突地笑出了眼淚。假的,都是假的……
那根本,根本就不是愛!
窒息的空氣里,只見他截過她的話,一聲低吼后,怒道:“閉嘴!你和我不合適!那你和誰合適?你心里的那個男人,那個周淮安?!”
白蕓生漸漸絕望,她再也不想說話。這種莫須有的事,只要他不信她,就算她有一百張嘴,也百口莫辯。
秦嘯川漸漸冷靜下來,他松開她的脖子,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控。
只見他緩緩直起身,若無其事地端過床頭那碗藥,緩了口氣又徐徐道:“你往后最好不要讓我再想起那個人,現在給我好好吃藥。等你的病好了,我便寫信給你家里下聘禮,待成了婚,往后由著你同我慢慢鬧!”
白蕓生臉色一沉,氣得渾身發抖,狠心一把拂開他的手。那碗藥就這么一個不小心摔了出去,打翻后撒了一地。
“秦嘯川,我不會嫁給你的!我根本就不愛你!你難道還想要困我一輩子?”
她看著他,唇齒打顫,一鼓作氣地說完這句話,心里惶恐不安到了極點。
她不過才十六七歲,她還有那樣漫長的幾十年。
難道也要她重蹈覆轍她母親的路,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消磨掉自己的青春,從山盟海誓守到黃土白骨。卻至死!至死都未能等到她苦愛了一生的男人回來送她一程!
她看著秦嘯川那雙吃人的眼睛,她仿佛就料定了……眼下要是妥協,她甚至會比她那可憐的母親更加凄慘。
她害怕那樣的人生!
她不要那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