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綿軟無聲,溫著的炭爐烤得臥室暖意舒適。
推開門進去掃眼卻無人,只一會兒又聽見她和孩子的笑聲,隔著門簾,稀稀疏疏傳來。
孩子漸漸大了,也好動愛玩兒。主臥不小,索性便用門簾隔了一間兒童房出來。
輕輕掀起門簾,腳下擺滿了玩具,各樣的飛機汽車模型五花八門,有些只他腳掌大小。母子就坐在方形墊子中間,還未發現有人進來。孩子身上套著一件深藍酒紅交織的格菱紋羊絨長袖毛衣,許是玩得熱了,便將那件棕色小皮襖褪在一邊。孩子匆匆看了兩眼,視線便迫不及待落到蕓生那處。她倒是將孩子照顧好了,自己竟只草草套了件初夏才穿的旗袍。蕓生跪坐在墊子上,垂擺隨意叉開露出兩截瑩白勻稱的小腿,跟前的孩子撅著屁股起跳,空出一手想夠她手里故意拿高逗弄的項鏈墜子。小初跳了幾下,鞋子不慎滑出腳心,他正想提醒她,旋即又忍住了。
“媽媽壞!”
這小子倒不嬌氣,在蕓生寸步不離的陪伴照料下,不久便從驚恐中走了出來。
“你才是小壞蛋。”她嬌嗔回了一嘴,又覺好笑地拍了拍賴在地上打滾的小人兒,旋即撐起腰去撿鞋子。
那件簡單的淡粉紫印花綠緞鑲邊旗袍將身材曲線勾勒得玲瓏細致。小鞋子滾了一圈掉在墊子邊角,她腿坐得久了有些麻,一時半會兒也站不起來。索性跪在那處,撐著一只手,探長身子。站在進門處,她正好背對他。壓皺的印花褶子隨著她的動作猛地繃緊,露出圓潤飽滿的線條,卻一絲一毫也不累贅。終于夠著鞋子,單腿前傾,斜斜掉過身子,回眸一眼,纖細的手臂當即下意識垂擋在起伏的胸脯之前。
落入他眼里的影,意外有些羞怯。
目光一黯,忍不住走近,“不冷?”大手探進她的下擺,竟還是單層,旋即俯身抱住他朝思暮念的溫軟。
她沉默半響,見掙脫無望,索性回道:“陪孩子玩兒,穿少些好活動。”
“兒子。”他的嗓音磁性誘人,極有辨識度的一聲比她還管用。
只見孩子欣喜翻起身,抱著懷里的玩具撲到秦嘯川懷里那人身上,抬眸卻是一句脆生生的爸爸。
見異思遷的小壞蛋!“我有些口渴,出去喝杯水。”孩子眼眸里亮晶晶的全是秦嘯川的影,蕓生心底莫名泛起一絲失落和醋意。
秦嘯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緒沉重,摟緊孩子一吻,卻感覺一塊冰涼的東西掃到了脖子。
勾出孩子脖間那根紅線繩,拎起那墜子一看,竟是塊玉佩。握在指間摩挲翻查,只見光滑的背面下角,四字篆刻,是某個人的表字。她哪兒來的?
“兒子,爸爸和你玩個游戲好不好......”
隔出的兒童房抵著墻角又開了一道側門,將孩子交給傭人下樓后,他攥緊手里的東西,悄聲關門落鎖。
“小初呢?”她端著水杯望著他身后晃動的珠簾,水潤的眼波撩人。
秦嘯川上前抽走她手里的杯子,貼著她的唇印喝盡后道:“我讓傭人抱去花房看鸚鵡去了。”
天津別墅的花房,還是秋風的地盤,怎的到了北平,卻住滿了鸚鵡?她想起那日好奇隨口一問,從天津帶來的傭人卻說,秋風沒了。怎么沒的,她卻不敢再繼續問下去。
心間莫名失落,語氣也跟著低沉:“他倒是聽你的話。”竟沒哭鬧。
他瞧她的樣子,仿佛極不情愿。
“我要你和談談。”
她抱臂站在床尾,被他莫名的臉色嚇得有些緊張:“好。”
良久后,他開口:“我已經給了你極大的耐心和尊重,我希望,你也能給我起碼的尊重。”
她說要照顧孩子,他便主動搬出去,分房睡,沒有一次越界。
“你想知道什么?”她握緊手臂,聲音逐漸冰冷。
“我想知道——這是什么?”
冬式軍服本就厚重,他拎著外套往床上一坐,銅床架子亦跟著一顫。
“小孩子玩意兒,旁人送給小初的。”床上擲出一枚玉佩,匆忙掃一眼,便聯想到近來私宅外的風言風語。
“誰送的?”他的語氣壓下來,令她難受。
心頭渡起委屈,她咬唇淡道:“一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送的,你給我兒子戴?”
目光如鷹隼般敏銳刺來,叫她又一陣難受,心底卻忍不住想:已經決定放棄自己了,為什么還要在意他的看法。
“我已經應你的要求留下來,你還想要怎樣。”
孩子好奇心重,翻找出來戴著玩。她自然也記得那是誰送的,她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他,她只是一直在等他開口。可他的態度刺傷了她,而她也被這私宅內粉飾的破鏡重圓迷惑了。如今他的逼問,只是讓她驀然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她無可奈何的模樣讓他猝不及防,“怎么,你委屈——后悔了?!”他原是想好好和她談的,彼此卻不知不覺又戳到對方的痛點。
“你心里分明已經信了那些話,又何必來傷我!”她終于迎上那張冷漠的面孔,神經緊張到仿佛看見一絲涼薄嘲弄的笑意;“當真要是為難,那就讓我帶著孩子離開北地,少帥的處境自會迎刃而解。”她之前的確不想待在這里,此刻卻也想不清楚自己究竟真正為了什么又留下來。
蕓生疾步走到衣帽架前,羞憤難堪地取下厚重的大衣手忙腳亂穿上。他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見她背對著他抬手掏出衣領里的長發,那墨染的發滑過她的手背散開,纖細光潔的脖頸一閃而過,微曲的弧度里鼓起一節骨點,瘦得讓人心起憐惜。
“站住。”他下意識起身開口。
“你根本做不到你說過的,我就算是反悔了,你又能怎樣?”破罐子破摔,她一句話反將了他的軍。
門扭咔嚓一聲,她即刻便要走出房門。
“小孩子心性,我隨口說一句,你就記仇成這樣了?”
他長臂一伸,哐一下又合上門。將人圈在懷里動彈不得,撐在門板上的掌心落下扣了鎖。
灼熱的目光里起了復雜掙扎的情緒,她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
“蕓生。”
大衣被人刮下墜落在地毯,灼熱的吻又急又密,像一場久旱之后的狂風暴雨。
“我相信你。”
那疲軟的聲音松了她的防備,除此之外,當然也無力反抗。
近段日子里分明匆忙奔走軍務,今日也不知哪兒來的耐心,一粒粒拆著旗袍的珠扣,磨著她的心。
那雙黑眸情念深重,“我想要的從來不多,可偏偏只有你能給我。”
逼談質問是假,他只是想讓她明白這樣一件事,怎的就如此困難。
她不懂嗎?他還能怎樣?今生敗給她,甘之如飴。
扣子盡數分離,灼人的掌心貼著大腿根往上褪著裙擺,漸漸露出粉白的膝蓋和平坦的小腹。陽臺玻璃推窗下的炭爐仿佛又添了一把火炭,讓人只覺得熱。腰窩嚴絲合縫的貼上茶色的綿綢床被,他的胸膛沉沉壓下,逼得她不住往上退,終于到頭。
這夜,他用盡所有心思極力溫存,可身下冰冷的玉佩卻硌得人出神——她無力反抗,亦不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