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只有一只胖驢,它是可愛的,百來只胖驢像氣球一樣滿天亂飛就只剩下驚恐了,而鳥籠原本的地方,正被一座緩緩升起的木屋所取代,尤魚踩在胖驢背上,緩步走向木屋。
自始至終神色淡定,就好像這本來就是他的世界一般。
李霉霉先是被鳥籠困著,這會兒又莫名其妙被驢子包圍住,他一根鋼絲線釘向木屋高處,管它是不是異變還是尤魚搞得鬼,先毀了再說。
正在他一跳一躍站到木屋上的時候,腳下忽然踩空,一間脫敏室仿佛病毒入侵一般將木屋吞噬了個干凈,木屋里的尤魚就這么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不能被他找到,你怎么不聽勸?”066摘掉身上的電極片,從電擊床上緩緩起身。
他看向人的眼睛是受過創傷后的呆滯無神,尤魚一眨不眨看著那雙眼睛,就好像要透過它看清他背后的什么東西一般。久久之后,他扶了下額頭:“你還不出來嗎?”
066歪頭看他:“我不懂。”
尤魚抬頭看向天際的某處,輕笑了一聲,可眼里卻沒有半點笑意。
“花兒,玩得開心嗎?”他問,隨之將最后兩片藥片塞進嘴里,“看樣子應該是不盡興的。”
066還是不懂,可他出不了聲了,一個透明的盒子將他裹住,他臆造出來的脫敏室,被金光一點點蠶食,金光的后面有青草長出,有鳥兒飛過,有花香穿過鼻息,有許多的胖驢冒頭悠閑漂浮在空中。
和尤魚前幾天夢到的草原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多了一些人,病人、院長、護工、龍鳳胎、李霉霉、簡方、小個子、雀斑臉,還有高燒不退的嘉能。
所有的人都被拽進這片草原,他們裝在透明盒子里,像是手辦一樣,一個挨著一個立在木屋的四周。
尤魚腳踏在漂浮的毛驢背上,一級一級從高聳的木屋上走了下來。他在透明盒子里轉了轉,最后走到嘉能跟前。
透明盒子下的嘉能臉上還維持著被拉進這個世界時的樣子,眉頭緊鎖,兩頰燒得通紅。尤魚視線下移,最后落到他的腿上。
一天而已,刀傷處的皮膚潰爛見骨,而再往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泛黑。就算嘉能能活下來,這條腿大概率也保不住了。
“神可以做什么呢?”尤魚抬了抬帽檐,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虛空處的某個人。
他臆想出來的世界,他成了世界的神,這個神應該是無所不能的。
尤魚在心里回答了自己,然后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閉眼的瞬間,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嘉能大腿上的泛黑的血瘀在一點點褪去,腐爛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好愈合。
一分鐘后,嘉能的腿已經看不出傷處,連一個刀印子也沒有。
尤魚睜開了雙眼,嘴邊揚起好看的一笑:“神確實是無所不能的。”
他說著身子輕飄飄躍至高空,已經沒有先前走幾步就喘的虛弱模樣,就好像他真成神蛻變了一般。他從透明盒子上一一飄了過去,嘴里喃喃著:“唔,不然再看看誰是我們的任務npc好了?”
轉了一圈,那些盒子并沒有給出反應。
他抬頭“咦”了聲:“不在嗎?你弄的?”
依舊沒有人應他。
尤魚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重新回到木屋,推門走了進去:“花兒,那這樣我是不是只能先將你找出來?”
真正的木屋里面并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無奇,記憶里的豐富得像萬花筒一般。
花舟開心的時候,屋子里就像個微縮的叢林,擠滿了奇奇怪怪的小動物,嘰嘰喳喳的很吵人,花舟就擠在他們中間。
他不開心的時候,有時候時荊棘林,有時候是礁石攤,光禿禿的。
是個喜好很好懂的人。
這會兒,屋子是尤魚創造出來的,是一片廢墟,他死前的那片廢墟。尤魚躺了上去,一只餐刀憑空出現在他手上。
餐刀在他指尖把玩,忽然,刀尖猛得扎進了心口的位置。
尤魚悶哼了一聲,身后的碎片世界跟著顫了一顫,透明盒子里的人在這個時候突然齊齊醒來,有那么一瞬,有種這個世界就要脫離他的掌控,隨時瓦解崩塌。
鮮血從嘴角溢出,尤魚咽了下去,和那時一樣。真正要死的時候,大腦的自我保護下,人反而是察覺不到疼的。現在,他只是在做一個重演,他是這個世界的神,可關于他自己,神是無可奈何的。
刀是真的沒入皮肉,心口很疼,全身都很疼。
尤魚慘白著一張臉,對著虛空某處問:“這個重演你喜歡嗎?”
房間里只有碎片墜落的聲音。
尤魚嘴角血跡干了又有新的覆了上來,濃重的血腥味堵在嗓子眼幾乎是叫人窒息的,就在他以為什么都不會發生的時候,碎片的盡頭,一個身影朝他款款走來,耀眼的銀發幾乎和虛空的白色融為了一體。
尤魚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嘴角微不可查提起,有些人的喜好還真是一樣很好猜。
那人很快走近,卻不是那張看了就會讓他心跳加快的臉。金邊眼鏡掛在板正的臉上,搭配他一頭的銀發,只剩下違和。
“原來真是你。”尤魚斂起眸子,不太客氣得評價了一句,“演技真差。”
花舟摘下金邊眼鏡,隨手丟在一旁,修長的手指無意擦過尤魚嘴邊,一抹鮮紅留在指尖。他低頭看了眼,將那抹紅色送進齒尖。
“我的魚,還沒說,歡迎回來。”花舟咬著手指咕噥說著。
“什么?”尤魚沒有聽清。
話音未落,帶著些溫熱的觸感忽然覆了上來,堵住了他的出聲。尤魚呆愣了下,緊接著,對方意想不到的乘虛而入,舔過他的齒尖,勾住他的軟處。
世界再次不穩,這次連木屋都給震沒了,正對著他們的幾個透明盒子里的人剛一重獲知覺,結果就對上副火l熱場面,幾個人都石化了。
小傻子嘉能因為昏迷,很多事情是斷連,只記得他和簡方的那個賭約。
“我就說他們倆之間有貓膩吧,你欠我一頓飯。”嘉能得意洋洋扭頭看向隔壁的簡方。
簡方欣喜他沒事,另一方面又覺一言難盡,現在不是這個問題,關鍵是龐同學不是死了嗎?
正主親得火熱,他們關在透明盒子里,被迫圍觀了全程。嘉能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心嘆原來這就是戀愛的酸臭味,嘖嘖嘖。又過不知多久,兩人還是難舍難分,沒臉沒皮的嘉能,臉熟了。
真正是沒眼看。
好在倆人沒再沒完沒了。
唇齒分開間,兩人嘴角都是帶血的。嘉能注意到尤魚心口的餐刀,心里哦豁的一聲,這就是死了都要愛嗎?
單身狗檸檬。
可事實上,尤魚嘴角的血跟他身上的傷沒有半毛錢關系。
狗東西真屬狗的,專門咬他舌尖,真他媽的要命。
尤魚在心里暗罵,伸手抽出心口的餐刀。
血點濺在花舟臉上,尤魚沉著一張臉問:“任務npc在哪?”
“久別重逢,你只想說這個?”花舟低垂著頭,有些受傷。
要是沒體會這人剛剛咬他的狠勁,這話許還有一兩分的可信度。
“不說這個也行,你精心設計的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尤魚低頭擦拭銀色的餐刀。
“換你回來,我總要知道值不值。”花舟舔了下嘴角,沒了先前龐大海時的一板一眼,尤魚兩邊都不太習慣。
他移開視線,隨手將銀刀拋了出去:“你后悔了,為當時的疑心疑鬼。但你拉不下臉。”
他說得篤定。
哥哥說完神子和愚人的故事,尤魚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故事本身很好推導,神子說的是院長。
神子遭遇背叛被愚人折磨,愚人從那張大合照來看,肯定是照片里的那些醫生。
那么遭受折磨只有兩種情況,一種,院長是其中一個醫生,他遭受了同事排擠。還有一種他是一個病人,在他看來,對他的治療是一種“折磨”。
尤魚傾向于后者。
簡方找出搗亂者,證明了專業的精神相關的知識在這個世界是行得通的,有一點專業素養的醫生都不會也不該像院長這般對待病人。
至于后來的故事,從院長對縱火室的迷戀,以及故事解讀出來的火把和榮耀來看,尤魚猜院長應該是一把火燒了那家醫院,過了幾年,他又重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醫院。
讓尤魚覺得不對勁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里面的幾個元素太熟了。
神之子,是他和花舟最先認識時候,對方的身份。背叛,花舟是這么想他的,還有火,是他解決背叛的方式,一把火報廢了一個考場。
太巧了!
尤魚很難不懷疑,這是個為他定制的游戲。之中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假院長的存在。
對于尤魚的看穿,花舟絲毫不加躲避,他繞到尤魚身后,頭枕在他的后背上,一如從前:“你說的都對,但是有一點不精確。那一刀我一點都不后悔,背叛的人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只是太無聊了,他們都不好玩。”
因為太無聊,所以我招你回來陪我玩。
尤魚聽出他的潛臺詞。
他臉上徹底沒了笑意:“你肯現身應該就代表我通過了你的初考驗,接下來你想我怎么陪你玩。”
花舟拿出那只筆記本,在上面畫了幾畫,金燦燦的大草原隨之一變,劃分出一紅一黑的排排方塊格,李霉霉他們就像棋子一般放到單獨的棋格之中,而尤魚和花舟則分別站在棋格的兩頭,就像象棋里的將和帥一樣。
“象棋,你教我的游戲,好久沒玩了。你贏了,我告訴你離開考場的方法,輸了”花舟合上筆記本,“無聊的人那就永遠留在這里好了,你覺得呢?”
“規則呢?”
“被將軍的人就輸了哦。”
“那其他人呢?”
“被吃掉的棋子當然也就死啦。”花舟說著,將正中扮演小兵的簡方推了出去,“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