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蓉本來還談笑風生的聊學習小組的事,一聽段昭給叫德育處了,瞬間沖出辦公室。虞笙有點不解,一個新來的學生,頂多教兩年,畢業(yè)后人回憶起來也不見得記著她,至于么。</br> 任何人都應該學會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而不是指望別人,她事不關(guān)己的走出辦公室。</br> 大課間后是自習課,虞笙正翻出數(shù)學卷子寫,抬頭聽見教室門響,段昭回來了,插兜往座位上走,她沒有感情的略掃一眼,便繼續(xù)做題。</br> 桑菓湊她耳邊小聲說,是二姐在馬主任跟前講了不少好話,最后讓寫份檢討完事。</br> 虞笙敷衍的嗯了聲,正算到大題的最后一步,后座朱思明的聲音偏在這個時候打斷她思路:“老大,您是怎么回來的?馬主任說什么了?沒為難您吧?”</br> 這個跪舔的口氣,讓虞笙覺得好煩,正巧這時,有人用筆尖戳了戳她后背,頂著一個大寫的煩,她沒好氣的轉(zhuǎn)身,手砸在對方的課桌上:“說。”</br> 段昭微征,目光隨即變得疏遠。</br> 虞笙以為是朱思明叫她,當轉(zhuǎn)過頭看見是段昭時,話已出口,現(xiàn)在想給個笑臉有點太假,她收斂神色:“有事?”</br> 她本來不討厭段昭,但是從華蓉提出補課建議開始,就有點看他不順眼,少女的小心思變幻莫測,她雖然不想和同學們結(jié)梁子,可也不想和同學們結(jié)對子。</br> 還互幫小組,老土。</br> 沉默良久,段昭冷淡開口:“明天放學后,二姐說那事,做個樣子配合一下。”</br> 虞笙頓時就猜到,華蓉之所以在馬主任跟前把他保回來,免于他遭受馬主任那些變態(tài)的懲罰手段,自然也是提出相應籌碼的——就是和她結(jié)對子。</br> 靠。</br> 虞笙更煩,轉(zhuǎn)回身后就沒心思寫題了,攥著筆怎么想都不痛快,二姐這是多管哪門子閑事呢,還做做樣子,人家都不領(lǐng)情,真是浪費時間。</br> *</br> 轉(zhuǎn)天,虞笙都想裝病請假了,完全是舍不得華蓉聲情并茂、知識淵博的語文課,以及涵蓋一個高考考點的那節(jié)數(shù)學課,這才勉強進去高二七班的教室。她可真是太積極上進的好學生了。</br> 一直到最后一節(jié)課,虞笙和段昭都完全沒有交流,他也是老樣子,她往后傳作業(yè)本時,他還趴在課桌上裝死,她只能通過朱思明往后傳。</br> 下課鈴響過后,同學陸續(xù)走出教室,桑菓收拾書包,看了眼后座還睡著的段昭:“你是要給他補課嗎?”</br> “正課都不聽,誰還聽補課。”虞笙收拾書包,想走,華蓉鬼使神差的出現(xiàn)在門口,她只好又磨磨蹭蹭的把筆袋往外拿。</br> 朱思明小心翼翼的戳段昭胳膊:“老大,該起床了。”</br> 段昭不耐煩的把頭從臂彎里抬起來,見是華蓉,也沒說什么。</br>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只剩她和段昭,華蓉這才走過來宣布:“補課小組就從今天開始,六點到七點,我就在樓上辦公室,有事隨時找我。”她又沖段昭:“人家這個點給你補課,你也有點眼力勁,沒事給人買點吃的。”說完邁著激昂奮進的步子走了。</br> 虞笙:“......”我可真是謝謝您了。</br> 她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段昭從頭到尾都沒吱聲,現(xiàn)在正忙著低頭按手機。也罷,就當多上一節(jié)自習課了,她從書包里拿出今天的作業(yè)開始寫。</br> 約莫十來分鐘,后面的人走過來,懶倦的坐在她前座的桌子上:“補課的事,這幾天麻煩你,等下禮拜,我去跟二姐說,我學不進去,跟你沒關(guān)系。”</br> 虞笙筆尖停了,不太懂他這個意思:“你說的這個麻煩,是到哪種程度?那我現(xiàn)在是繼續(xù)寫作業(yè),還是幫你背一些知識點?”</br>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也不愛讓人管。”段昭正說著,手機響了,他朝她一示意,跳下桌去門口接聽:“三樓,你上來后往左邊走,倒數(shù)第二個教室,對,七班。”</br> 虞笙猜測,是他剛才發(fā)信息那個人,是他女朋友?</br> 段昭朝樓道招手:“這。”</br> 她然后就未見人,先聞聲的聽見一聲熱淚盈眶的吶喊:“段大神,你可把我想死了啊!”</br> 是個男的?</br> 虞笙呼吸一窒,這位轉(zhuǎn)校生怕不是彎的?</br> 她神情一晃,段昭和那個男生已經(jīng)進來了,他們進來的方式也很詭異,是男生掛在段昭身上,進門口被段昭嫌棄的踹開的。</br> “有同學在這,”段昭皺眉:“賀老師你注意點。”</br> 被叫賀老師的男生這才注意到虞笙——穿校服的小乖乖,大眼睛里還閃著水光,由衷感嘆:“這是什么人間小可愛!”</br> 虞笙:“......”</br> 她被迫露出營業(yè)式的微笑,這是哪來的男生,居然穿的像個卓別林——一身不合體的大西裝,頭戴黑色瓜皮帽,黑框眼鏡,斜挎?zhèn)€賣報紙的包,關(guān)鍵是,他留胡子,還是特別黑,特別茂盛的胡子。</br> 虞笙不太看得懂,頹□□年?援鄉(xiāng)干部?</br> “小可愛你好。”賀老師擺擺手,笑得一臉純良:“我叫賀昀,我和段昭,我們倆在短道隊并稱日天日地兄弟。”</br> 虞笙手里的筆一抖,一上來用這個介紹方式好嗎?</br> 少女面上十分坦然:“你好,你是日天還是日地?”</br> “我是...”他沒等說完,段昭一把撕掉他嘴上的胡子,疼得他嘶了聲。</br> 虞笙沒忍住的笑了笑,繼續(xù)心無旁騖的寫作業(yè)。</br> 段昭把胡子團了扔垃圾箱里:“你怎么穿成這樣?”</br> “怕你們學校不讓進,特意找我爸借了這身,”賀昀敞開西裝,露出少許得意:“還不錯吧,看門大爺問我來著,我說我是高二七班段昭同學的家長,就放我進來了。”</br> 虞笙:“......”都中二病。</br> “行了,”段昭把他西裝合上:“教室后面去,說話小聲。”</br> 賀昀哦了聲,自覺往后去。</br> 后來他們倆音量就很小了,但虞笙仔細聽也能聽見。</br> “你們學校還行,氣派。”賀昀道。</br> 段昭敷衍的嗯了聲。</br> “適應么。”他又問。</br> “混唄。”</br> “聽我媽說晚上你還在店里睡?你天天不回家也不怕你那三室一廳漏了?再說店里那小破單人床睡著能舒服?”</br> “回家也睡不著,在店里還能幫著張羅張羅,”段昭稍頓,像在思考:“看吧,哪天回去。”</br> 虞笙從他們的對話中判斷,段昭聊的興趣不大,那位上趕著說了幾句,最后只剩下感嘆:“我這苦命的兄弟。”</br> 是挺苦的,天天上課睡覺也沒人給他搬個床。</br> 沉默了一會兒,那位苦命兄弟的家長又找到新的話題:“段大神,這女生是你班的?”</br> “廢話。”</br> “你在這的新朋友?”賀昀層層遞進:“你倆談到哪步了?我是不是應該回避?”</br> “你該閉嘴。”段昭難得解釋:“我們那班主任閑的,弄個什么學習小組,也不看我是不是那塊料,瞎耽誤別人時間。”</br> 賀昀聽得直樂:“這是,趕鴨子上架,學學?”</br> “應付兩天,當還她個面子,”段昭說:“等過兩天我再找她,讓她別光惦記拯救我了,我都快沉到底了。”</br> 正在寫字的虞笙忽然愣了愣,不知道為什么,一句玩笑,她聽得有點難受。</br> 后面兩人還在打岔。</br> 賀昀說:“你他媽坐泰坦尼克下去的吧。”</br> “是啊賀老師,”段昭懶散的笑了聲:“我找了半天肉絲呢,你幫我找找。”</br> “你回頭往岸上看。”</br> 段昭正背沖虞笙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的椅子上,賀昀忽然犯神經(jīng)似的,拽著他向后看,他看著小沒良心那個小小背影,嘖了聲。</br> 人挺煩他的不是。</br> “她是你們班第一?”賀昀特別來勁。</br> “年級第一。”段昭承認:“挺厲害的……”小朋友。</br> “牛逼啊!我真來對了!”賀昀兩眼發(fā)射希望之光,從斜跨包里翻出一份卷子:“你都不知道我日子多慘,你剛走沒多久,隊里開始抓文化課,這還是偷來的卷子,下禮拜考試,我一道題都不會呢。”</br> “你不賀老師么,這都寫不出來。”段昭調(diào)侃,發(fā)現(xiàn)他目的性極強的看著虞笙,忙伸手拽他,誰料這人在地面上躥得比猴還快,翻桌子跳到虞笙跟前。</br> “學神你好。”賀昀畢恭畢敬的過去。</br> 段昭也跟著站起來,挺郁悶的。</br> 虞笙停下筆,抬頭看著他:“已經(jīng)問過好了,日天還是日地哥哥,你有什么事?”</br> 段昭盯著那小沒良心的,心里不太痛快,哥哥倒叫得挺甜的。</br> 賀昀把卷子給她:“段大神說你是他們學校學習最好的,你能幫我寫寫這個卷子嗎?”</br> 虞笙掃一眼,都是直接往上套公式的數(shù)學題,而且知識點,也就初中水平,寫一張這樣的卷子對她來說就像消遣,根本用不了幾分鐘,也不費腦。</br> 她拿筆要寫,段昭突然過來拿走卷子:“甭理他,你回家吧。”</br> 虞笙拿回卷子,問賀昀:“我要是幫你寫了,對我有什么好處?”</br> 賀昀從斜跨包里掏出三片口香糖,裝作義薄云天的樣子,單手背后,將口香糖給她:“按江湖規(guī)矩辦,我答應你三件事,只要你拿著這個來找我,我自當有求必應。”</br> 虞笙靈光一閃,隨即撕開一片口香糖吃了:“第一個要求,這套卷子我寫完后你拿回去印一份,原件給他。”她指段昭:“就當是給二姐做做樣子,到時她問你,也好說我這兩天確實是幫你補了一點課的。”</br> 明白了。段昭按了按眉心,小朋友是想明哲保身。</br> 賀昀手機響了聲,他低頭一看,臉色沉下來:“完了。”</br> 段昭挑眉看他。</br> “昊子說我爸發(fā)現(xiàn)我從隊里跑了。”賀昀愁眉苦臉。</br> “你溜出來的?”段昭也沒想到。</br> 賀昀啊了聲,夾著包就要走,還不忘叮囑虞笙:“學神,我這苦命的兄弟就托付給你了啊!”</br> 虞笙:“?”</br> 賀昀又拍拍段昭肩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聽賀老師一句,回頭是岸,因為岸上有肉絲。”</br> 段昭服了他,罵了句操給這人攆走。</br> 虞笙把剩的兩片口香糖都吃了,吹了個大大的泡泡,有點懷疑人生的看了會兒熱鬧,所以那位苦命兄弟的家長是來托孤的嗎?為什么要托給她?怎么就認為她會幫這位兄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br> 難道她長得普渡眾生嗎?</br> 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有點喪從中來。</br> “咳。”被托孤那位咳了聲,手在卷子上點了點:“要我也給你,三個有求必應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