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院子里聽?wèi)颍葍蓚€孩子回來。
程挽月喜滋滋地把籃子里的杏子給老太太看,她帶回來的都是好的,個頭也大,指腹稍稍用力就能捏開,里面的核很輕松地從果肉間剝離,咬一口就是滿嘴的甜味。
“奶奶,言辭又出去鬼混了,我和他說話,他跟聾了一樣。”
老太太嘆氣,“又出去了。”
程挽月往涼椅上一趟,也跟著嘆氣,“是啊,一點都不聽話,要么待在家?guī)滋於疾怀鰜恚淳吞焯烊ネ饷婀砘臁R膊恢浪_學(xué)還回不回學(xué)校,都已經(jīng)耽誤一年留了一級。”
“哎,這孩子。”
程遇舟洗完臉,摸了摸褲子兩邊的口袋,“我的手機(jī)呢?”
程挽月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型妹妹,“你的手機(jī)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你問我,是不是落在阿漁家了。”
他想起周漁好像幫他把手機(jī)放在洗手池旁邊,走的時候忘了。
“可能是。”
“熱死了,你自己回去拿,別想問我要電話叫阿漁給你送,她媽媽不讓她晚上出門。”
程遇舟嗤笑,“幾歲了,晚上還不能出門。”
程挽月不跟他說太多,“要你管。”
她回來的時候吃了一路,現(xiàn)在躺著玩手機(jī),一只手又往籃子里伸。
“還吃,明天胃不舒服敢使喚我去買藥試試。”
“試試就試試。”
程挽月躲在老太太身后朝程遇舟做鬼臉,她剛拿到一個,手還沒縮回去,程遇舟就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她吃痛,手一松,杏子就掉進(jìn)籃子里,程遇舟走之前把籃子舉高放到她夠不著的地方。
他原路返回,也沒有打車。
路燈稀少,越往周漁家走周圍就越清凈,半彎月亮掛在夜空,在城市很少能看到這么多星星,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抓到。
程遇舟還沒有走過彎道就聽見了咳嗽聲,緊接著就是摩托車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越來越近。
刺眼的燈光掃過來,程遇舟瞇了下眼,停下腳步,坐在摩托車上抽煙的人是他一個小時前在路口遇到過的言辭。
四五輛摩托車從馬路另一邊騎過來,掉頭和言辭的車并排停著,幾個黃毛起哄說要去比賽,只有言辭沒說話。
他一直在咳嗽,索性把煙踩滅了,身體稍稍低下去,雙手握住車把,其他幾個人也咬著煙擰動車把加油門,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吵得周漁家對面的鄰居關(guān)上窗戶,又關(guān)了燈。
周漁從屋里出來,走到馬路中間沉默地看著言辭。
“喂,前面的,讓一讓啊,”穿拖鞋的黃毛吹了聲口哨,喊著讓言辭先,說看看他的速度。
周漁像是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言辭也一樣無視她的存在,起步車速就很快,程遇舟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沒有躲,只在摩托車即將撞上她的時候閉上了眼,垂在身側(cè)緊握的雙手暴露出她并不是不畏懼死亡。
刺耳的剎車聲蕩起回音。
摩托車停在距離她兩米遠(yuǎn)外的地方。
短短幾秒鐘,她手心滿是冷汗,言辭已經(jīng)踩了剎車,她的睫毛還在顫抖。
其他幾個人本來想看熱鬧,被黃毛催著去比賽,幾輛摩托車從兩人身邊繞開,騎遠(yuǎn)后周圍才安靜下來。
言辭不耐煩地開口,“讓開。”
周漁看著他,“不要玩這些危險的東西。”
言辭冷笑,“少多管閑事。”
“你來我家門口不就是想讓我看見嗎?”周漁走過去,拔了車鑰匙,“不想讓我管就別讓我看見,我看見了就一定會管。”
她抬起手,要把車鑰匙往馬路外面扔,被言辭攥住手腕,疼得松了力,鑰匙掉在地上。
“撿起來。”
下一秒,鑰匙被她一腳踢進(jìn)了排水溝。
言辭的目光今晚第一次落在周漁臉上,她也毫不回避。
僵持許久,被緊攥著的那只手因為血液不流通都麻木了,言辭松開后她的手還僵硬地保持著那個姿勢。
言辭不要車了,他往前走,周漁攔著不讓。
她力氣比不過,摔在地上手心擦了破皮又站起來,他走到哪里,她就擋在哪里,一直到言辭失去耐心往回走了之后才作罷。
摩托車還停在馬路中間,周漁很吃力地推到院子里。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拐角處的程遇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
水池邊的手機(jī)屏幕亮著光,一直是靜音狀態(tài),所以她現(xiàn)在才看見,也想起來手機(jī)的主人是程遇舟。
周漁把手機(jī)拿起來,只能看到有很多條微信消息,看不到消息的內(nèi)容。
她回屋給程挽月打電話,程挽月沒接,過了十幾分鐘給她回過來。
“阿漁,我剛才去洗澡了,什么事?”
“你哥的手機(jī)落在我家了。”
程挽月很納悶,“他不是回去拿了嗎?沒拿嗎?”
周漁愣了一下,“……我沒有看見他。”
“你等會兒啊,我叫他來跟你說,”程挽月懶得換鞋,就在房間里喊,“程遇舟,聽見了就過來!”
她喊到第六聲,程遇舟推門進(jìn)來。
“奶奶睡了,你小聲點。”
“又沒睡著,”程挽月舉著手機(jī)問他,“你沒去找我朋友拿手機(jī)嗎?”
程遇舟沒說話。
她又問,“那你干什么去了?”
程遇舟忽然看著沙發(fā)角落,“有老鼠。”
“啊啊啊啊在哪里!”程挽月嚇得扔了手機(jī)跳起來。
程遇舟接住飛過來的手機(jī),關(guān)上房門,一只手握著門把,一只手把電話拿到耳邊,“喂?”
等程挽月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騙了的時候跑到門口,怎么都打不開門。
周漁隱約還能聽見電話那邊程挽月充滿戰(zhàn)斗力的叫聲,她沒問程遇舟剛才有沒有來過,“你的手機(jī)在我這里。”
“明天還去超市兼職嗎?”
“……去。”
房間里的程挽月鉚足了勁兒要出來報仇,程遇舟單手握著門把,手背上的青筋很明顯。
“那你帶去超市,我去找你拿。”
“可是我下午五點多才去。”
“沒事,不急著用。”
“如果你有電話怎么辦?”
“不用管。”
“……好吧,”周漁看著隔一會兒就有消息進(jìn)來的手機(jī),走到床邊倒扣在桌上,“沒別的事了,我掛了。”
“嗯。”
掛斷電話后,程遇舟輕輕松了手上的力,房門打開,他把手機(jī)扔給程挽月。
程挽月狐疑地看著他,“你剛才到底去哪兒了?”
程遇舟說,“隨便逛逛。”
“不會是沒有找到路吧?”
“那倒不是。”
程挽月雙手叉腰,“程遇舟你有點奇怪哦,明明是要去拿手機(jī)的,結(jié)果空著手回來了。”
“我去了,但不太方便,”程遇舟解釋道,“我跟你朋友又不熟。”
程挽月笑出聲,“哎呀,扭捏個什么勁兒,阿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倆以后會經(jīng)常見面的,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你的錢……”
“還是我的錢,”程遇舟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奶奶已經(jīng)休息了,程家是獨院,周圍全是居民樓,晚上很清凈。
電腦還在行李箱里,也沒有手機(jī),程遇舟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他不認(rèn)床,只是心里怪怪的。
想起那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焰,又想起前兩天她還在巷子里跟人激烈擁吻。
傍晚對著他笑得那么好看,等他走了,又跟另一個男生糾纏不清……
程挽月說那個男生叫言辭,還是個什么校草。
對她態(tài)度那么差,她也能喜歡。
難道言辭就是那天她在巷子里的熱吻對象?
算了,關(guān)他什么事。
程遇舟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某一瞬間才突然意識到,這一整晚,腦子里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