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路長過來,誰沒干過幾件豬嫌狗厭的蠢事, 邵峋認為這沒什么可丟臉的。
邵傾虹是她最疼愛的小妹妹, 他并不認為自己需要因此與她斷絕往來, 只要這小姑娘以后被再犯相同的蠢事就行了。
退一萬步講, 幸好邵傾虹當時喜歡的是左乾,要是她眼一閉心一橫,喜歡上的是湛臨危, 現(xiàn)在就沒這么簡單了。
邵傾虹大約也覺得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更蠢,哭了兩聲就閉了嘴, 老老實實誠誠肯肯地道歉。
邵峋推她到沙發(fā)上坐, 又叫助理泡了杯溫茶過來。
邵峋的助理默不作聲去辦,但送到邵傾虹手里的卻是一杯溫奶茶,托盤上還有小零食和奶糖, 邵峋仔細看了下,竟然還是大白兔的。
邵峋忍不住對助理道:“我一向知道你考慮周全, 沒想到你還這么會貼女孩子的心。”
女助理笑笑, 卻又朝邵傾虹看了過去,眨眨眼, 轉(zhuǎn)身走了。
邵傾虹有點不好意思,剝了奶糖吃, 又被女助理兩眼掃紅了雙頰。
邵峋等邵傾虹平復了心情, 這才細致地詢問了起來,邵傾虹也不愧是名牌大學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在校生,敘述完整, 邏輯通順,連總結(jié)都舉一反三自己做了。
“所以我這兩天都在想,如果當年我不知道左乾躲去了哪里,我和他應該不太可能再有交集的,因為左乾的確不是很愛搭理我,都是我在纏著他。”
邵峋點頭:“但你之前并不是這么說的。”
邵傾虹咬著糖:“嗯,我說是他打電話給我,其實不是,是我主動找的他,我知道他在哪里,特意去找的。”
邵峋:“那又是誰告訴你左乾當時躲在哪里?”
邵傾虹抬眼,筆直地和邵峋對視:“是邵嶙哥。”
果然是他。
邵傾虹還想再說什么,卻被邵峋打斷:“行了,你在我這里又是哭又是自我檢討的,你身體受得住,我怕你心臟也受不住,回家吧,我讓助理送你出去。”
邵傾虹剛給她哥惹了不痛快,不敢頂嘴,乖巧地點了點頭。
邵峋把助理叫了進來,指了指邵傾虹:“你送她回家吧。”
女助理看向邵傾虹,推了推眼鏡,對小姑娘笑得格外溫柔:“好的,邵總。”
邵傾虹前腳走,邵峋后腳給程渙那邊去了電話,沒打通,又打給張小承。
張小承張口給他來了一句:“太好了,邵總,你終于想起來找渙哥了?”
邵峋聽這口氣越聽越不對,竟然聽出一種后宮里的奴才為了自家娘娘在久不出現(xiàn)的皇帝面前憤不平的幽怨。
邵峋被自己這想法給逗笑了,往躺椅上一靠,問道:“你這怎么了?”
張小承:“邵總你是不是很久不聯(lián)系渙哥了啊?”
邵峋最近雖然忙項目,但怎么舍得放著心肝不管,和程渙那邊還是天天有電話的,只是大多在晚上,但他有意逗張小承,故意平淡道:“哦,是有段時間了吧。”
張小承口氣急切:“邵總!你別到掉以輕心啊!”
邵峋心說老子不是天天捧著程渙這心肝寶貝,什么時候掉以輕心了,就聽到張小承那邊大氣不喘地炸了一地驚雷似的大聲道:“你要是速度再慢點就完啦!公司把許康瑞給簽過來了,這個小鮮肉現(xiàn)在和我渙哥打得火熱!比你們當初還熱!”
邵峋心說這傻小子到底讀過幾年書,會不會用詞啊,什么叫打得火熱比你們當初還熱?
“到底怎么回事?”邵峋不愧是做大項目,聽了張小承這沒開頭沒結(jié)尾的話也不跟著瞎咋呼。
張小承:“就是……就是……就前幾天,許康瑞熬著病來公司談什么工作,一個人在趙總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睡著了,本來趙總讓我去拿條毯子的,等我回來的時候,剛好撞見許康瑞同我渙哥表白來著。”
邵峋聽了,第一反應是:“娛樂圈基佬很多嗎?”
張小承脫口而出:“邵總你難道不關(guān)心我渙哥怎么回小鮮肉的?”
邵峋反而覺得張小承說的很奇怪,程渙顯然沒有答應,如果答應了,他這個小助理就不會廢屁啰嗦鋪墊那么多廢話了,肯定一上來就吆喝——“邵總!不好啦!渙哥跟別的男人跑啦!”。
邵峋故意反問:“他難道答應了?”
張小承:“當然沒有。”
邵峋:“那不就行了!”小屁孩兒瞎咋呼什么。
邵峋根本不關(guān)心有沒有人追程渙、有多少人追這些破事兒,反正在邵大投資心目中,如他本人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匱乏的堪比大熊貓,程渙有生之年遇到個把已經(jīng)算不容易的,絕無可能再遇到第三個——第二個勉強算上他陳厲吧,但陳厲已經(jīng)有徐星了,可以完全放寬心忽略不計。
程渙關(guān)機,邵峋以為他在錄節(jié)目,一問才知道,程渙今天根本沒有通告,而是回了孤兒院那邊,剛走沒幾分鐘。
邵峋有些奇怪:“程渙經(jīng)常回去嗎?”
張小承:“最多一周一次吧,又時候工作忙,一個月也未必有一次。”
*****
程渙把車開進巷子里的時候,第一次遇到車停滿了沒有地方泊車這種事,只能朝外開一點,尋了空地停車,再原路走回。
他看到停靠在門口的那排轎車,清一色的豪車,知道今天恐怕是沒有好事了,開了大鐵門,穿堂而入,果然看到三三兩兩的陌生人站在院子里,都是高高大大的年輕男人,統(tǒng)一的西服黑皮鞋,不知道的還以為巷子口的房產(chǎn)中介搬地方了。
程渙這張臉算不上眼熟能詳,但好歹也是電視上常露面的,很快有人認了出來,原本就劍拔弩張的氣氛因為程渙的到來變得更加緊張。
程渙站定在門口,冷瞥這滿院子的人,頭一偏:“這里是私人住宅,滾出去!”
沒人動。
但其中一個男人站了出來,走到程渙面前,很客氣地朝住宅的方向一伸手:“您好,請稍安勿躁,我們沒有惡意。”又解釋,“律師在里面,正在同你們齊院長交談。”
程渙那張不善的面色越發(fā)冷漠,由此可見,他實在不是個性格很好的人,對自己人還好,對外人真是半點沒有好臉色。
大約院子里的說話聲驚動了屋子里的人,上次邵峋來時張小承跳過的窗戶又被打開了,年近60的齊院長探出視線,看到程渙,招了招手:“程渙你回來了?來來,進屋子里說。”
程渙幾乎從不帶人來這邊,如今看到一院子的陌生人簡直氣不打一出來,他好不容易克制住才沒有發(fā)火,抬步朝主宅的方向走去。
等進了屋,倒是沒見那么多人,孩子們不在,只有齊院長,以及一個著裝與外面院子里的中介們?nèi)绯鲆晦H的律師。
律師和齊院長面前攤著一沓文件,程渙漠然走近,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老小當年的孤兒身份評定和收養(yǎng)文件。
程渙瞳孔驟縮,看向齊院長:“什么意思?”
齊院長心知程渙最疼老小,就跟在養(yǎng)半個兒子一樣養(yǎng)著那小崽子,趕忙將他拉到一邊,低聲解釋道:“今天忽然把你叫回來,就是因為這個,前幾天我不是和你提過,有人找過來,說當年丟了的孩子就是老小嗎。”
程渙擰眉,沒吭聲。
齊院長悄悄看沙發(fā)那邊的律師,回頭繼續(xù)對程渙道:“本來我也覺得不可能,但人家現(xiàn)在連律師都找來了,說是可以先做親自鑒定……”
程渙朝律師那邊徑直走了過去。
律師顯然有備而來,文件資料的復印件一大堆,程渙把那些資料一個個掃過,最后才抬眼看那律師:“你的客戶不親自來,請律師還順便帶幫手,看來經(jīng)濟條件不錯。”
律師很快明白了:“抱歉,我們不是想搶走孩子,也沒有其他惡意,只是想以防萬一而已。”
程渙:“什么萬一?萬一我們不配合中途把孩子臨時送到其他地方藏著?”
律師沉吟一番,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反而道:“我提前了解過,這個孩子在你們這里生活的很好,但也請容我說句實話,你們的條件與我這位客戶的條件,實在不是一個級別的,孩子回去,自然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顧。”
程渙和齊院長都沒說話,但也都不敢茍同這個說法,一個尋回孩子的家庭,再有錢又如何,真的想接回孩子忙到連面都不露嗎?
氣氛一時僵持,齊院長個人方面覺得這樣不好,從前在孤兒院,真的有家庭尋來領(lǐng)回孩子,那絕對是值得開心的事,哪有程渙這樣抵觸的。
她本來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可忽然的,她想起這里已經(jīng)不是孤兒院了,雖然還有一些資助的孤兒,但老小當年也是以“收養(yǎng)”的身份留在程渙身邊的。
律師今天回來,顯然早已提前了解了情況,他也不是來和人磨洋工看人臉色的,見程渙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副懶得搭理人的冷漠,索性拿出了小孩兒當年的收養(yǎng)資質(zhì)審評文件。
律師:“這份文件我看過,收養(yǎng)人就是齊院長,理論上來說,如今小孩的問題我們這邊只需要和齊院長交換意見就可以了。”
齊院長一愣,程渙這才道:“原生家庭是什么情況?”
律師以為自己的威脅有了效果,微微一笑,公文包里拿出另外一沓文件,抽出一張a4紙遞了過去:“孩子的生父叫邵峻,母親叫蘇文,孩子的年齡與……”
律師沒能繼續(xù)說下去,因為敞開的窗戶外忽然傳來了一聲聲謹慎的“三少”,律師被這稱呼嚇了一跳,趕忙站起來朝窗邊走去,看清來人,也忙下意識站直了,抻著后背,恭敬地喊了一聲:“三少。”
齊院長和程渙莫名對視一眼,后者更是惱火,以為自己剛剛進來的時候忘記關(guān)門,又放進來一條外姓犬,壓著火氣站起來,打算看看這位“三少”到底是何方神圣,定睛一看,愣住了。
“……邵峋?”
邵峋見到這一伙邵家養(yǎng)的看家犬也是火,有一種自己進了邵家大門的感覺,擰眉掃了圈院子,這才看向窗邊的程渙,無視了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律師,嘆口氣,撐著他三少的臉面,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心肝,我現(xiàn)在就讓他們滾,這絕對不是少爺我組織的迎親儀仗隊。”
所有人:“……”
程渙看著邵峋,相當一言難盡,但是手癢。
律師扭了脖子朝他看過去,剛剛還強硬的態(tài)度瞬間靡了,但很有眼色的給之前說的話添了一句:“我覺得,既然小少爺現(xiàn)在在您這兒生活的這么好,有些事情咱們也可以慢慢商量著來。”
邵峋已經(jīng)繞去前門,程渙問律師:“邵峋和邵峻是什么關(guān)系?”
律師:“兄弟關(guān)系,正確來說,是堂兄弟。”
程渙消化著這個消息,忽然淺淺地泄了口。
律師當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立刻拍起了馬屁:“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這個事情就好說了。”
程渙眉頭一吊,自己人?他什么時候又跟邵家是自己人了?
很快,邵峋進屋,程渙本來沒注意,坐下的時候邵三爺翹了個腳他才注意到邵峋穿得竟然還是上次那雙兔耳朵拖鞋。
不怪程渙在這個時候三心二意七想八想,實在是上次他離開這邊的時候嫌棄這拖鞋幼稚,親手塞進了鞋柜的最里層,邵峋又是怎么翻到套上的?
程渙這么一想,不免發(fā)了個呆,一抬眼,剛好撞見邵峋也在看自己的腳,他疑惑地垂眼,納悶邵峋在看什么,再抬眼,卻見邵峋略不滿地朝他吊了吊眉鋒。
程渙不打算當著人前在桌下打仗,索性直接開口:“你看什么?”
邵峋比他還直接:“你那雙粉色的呢?”
程渙秒懂,露出一個嫌他幼稚的表情,旁邊的齊院長和律師等著兩位,不明所以。
邵峋卻垂眼,汲著拖鞋踩了踩地板,嘀咕了一句:“誰把我這雙塞那么里面的,小老婆結(jié)婚藏鞋呢。”
程渙:“……”
律師終于聽不下去三少這些混賬話了,咳了一聲,邵峋這才抬眼,大大咧咧舒展胳膊、像個大爺一樣獨自占了整片沙發(fā):“說。”
律師不方便說太多,畢竟都是邵家的私事,好在邵峋就是邵家人,于是含糊道:“這邊收養(yǎng)了一個小孩,是邵峻少爺?shù)暮⒆印!?br/>
邵峋知道前因,聽到這個結(jié)果,分外驚訝,邵峻當年丟的那個孩子竟然在程渙這邊?
邵峋看向程渙:“哪個孩子?”
程渙擰眉:“老小。”
邵峋見過那趴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孩兒,算算年紀,的確差不多,但他當初并沒有看出來,畢竟小孩子的五官跟奶水摻的泥巴捏過似的,軟乎乎的,沒有棱角,根本看不出來。
但律師并不知道他們提的老小是誰,看了看面前攤的文件,如實地報出了那孩子如今的名字:“程峋,那孩子叫程峋。”
邵峋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律師笑笑:“蠻巧的,和三少您的名字一樣。”
邵三爺?shù)耐顿Y人大腦沒進入四舍五入模式,下意識道:“這誰取的名字?”
程渙垂著視線:“齊院長取的。”
異口同聲的也是齊院長:“程渙。”說完了不忘解釋,“當年他說峋這個字好,以后會有好命,男孩子也合適。”
邵峋終于回過味來,一臉震驚地看向了程渙。
程渙見他這表情暗道不好,生怕他那貼喜聯(lián)的瘋病當場發(fā)作,趕忙率先一步道:“你閉嘴!”
邵峋快要張口的話囫圇著被他吞了下去,瞥頭,他看向律師,格外認真道:“你確定是邵峻的?你再好好查查,會不會這小孩兒其實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田田的劇情架構(gòu)完美地暴露了自己是個總裁文寫手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