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項羽曾言,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br> 秦墨覺得,彼時的西楚霸王,可能或多或少受了身邊人影響,比如……虞姬!</br> 這小妞的性子,真不是一般的虛榮。</br> 前腳得了嬴政的封賞,后腳便穿上公主袍飾,在府前擺上公主儀仗,然后寫了請柬大宴賓客。</br> 嗯,所謂的賓客,都是她這些時日,新結識的越人女子。</br> 其中身份最高者,是一位因為率部歸附有功,被嬴政破例封了不更爵位的老巫婆!</br> 也不管人家能否看懂秦篆,便讓公孫業騎馬去送請柬。</br> 這也就是在越人的地界,若在咸陽城……秦墨絲毫不懷疑,她能把整個關中的貴婦貴女,都邀請上搞個大派對,使勁的顯擺!</br> 至晚間,大宴開始。</br> 秦墨這位河西國主、鎮國徹侯、右丞相,臨時客串了一把廚子、侍者、外加舞男。</br> 不但烹制了美食,還幫忙布菜置酒,最后更是舞劍助興,惹得一眾越人女子嗷嗷怪叫,直夸天神英武美兮。</br> 秦墨莞爾受了一群女子恭維,正待入席喝幾杯果酒解渴,元嫚卻領著幾名仆婦,從外面款步而入:“秦相好劍舞哩~!”</br> 越女們這些時日也沒少與元嫚相處,皆知她乃是太陽神帝之女,正牌的大秦公主,便紛紛起身在呂雉的帶領下一同見禮:“拜見華陽公主。”</br> 虞姬下意識起身,也想跟著行拜見之禮,但轉而又想起,自己如今也是華虞公主了。</br> 于是拜見之禮,又硬生生變成了,平輩平職之間的見面禮:“大姊有禮。”</br> “無需多禮,且飲宴。”</br> 元嫚擺手讓眾人收了禮數,而后上前拉住虞姬雙手,感嘆道:“恭喜妹妹,如今可是榮耀了。”</br> 虞姬赧然嬌憨道:“大姊莫要取笑我,我不過是沾了君子的光,才得父皇恩封。”</br> 兩女皆不是那強悍之輩,虞姬雖愛虛榮,卻是個爛漫性子,元嫚雖有些怪癖,也是知情達理,彼此相處,不說是甚么閨蜜,也甚是相得。</br> 而今成了一家人,往日因身份差距,帶來的尊卑之分,也在無形中消散,倒是更顯親近了!</br> “大姊快快入席……大姊要陪伴父皇,我本不欲煩擾大姊的,但大姊既然來了,便要不醉不歸才行!”</br> 虞姬拉著元嫚入席,將她讓到首位。</br> 元嫚自然不肯搶了虞姬風頭:“今日妹妹才是主,而我是客,哪有反客為主的道理,妹妹且坐首位。”</br> 說著,將虞姬按在首位,自己則在下首,與呂雉比鄰落座。</br> 秦墨為她新添置了筷箸酒樽,也在虞姬另一側坐下,逗弄公孫家的倆娃子和小犀牛。</br> 虞姬看了看元嫚,又看了看秦墨,大抵有些不習慣,這般唯我獨尊的感覺。</br> 可心里,卻又忍不住虛榮作祟,激動的俏臉微微泛紅。</br> “我本賤妾,有此榮耀,皆因君子之功。”</br> “便敬君子一杯,聊表寸心!”</br> 虞姬端起自己的酒樽,雙手捧著送到秦墨面前,桃花眸中波光流轉,滿是孺慕道。</br> 秦墨灑然笑道:“咱倆還搞這一套虛的?”</br> 虞姬只是不言,執拗的捧著酒樽,決然不肯收回。</br> 秦墨無奈,笑著接過酒樽,仰頭一飲而盡,然后將酒樽還給她道:“日子還長著呢,且逍遙快活。”</br> 虞姬認真點頭,斟滿酒樽向與會諸人道:“且逍遙快活,滿飲!”</br> “滿飲~!!!”</br> 元嫚與呂雉以及一眾越女,齊齊端起酒樽暢飲。</br> 但虞姬卻是沒有急著暢飲,而是端著酒樽湊到紅唇邊,伸出香舌舔了舔酒樽凸出的喙。</br> 元嫚:“噗……”</br> 呂雉:“噗……”</br> 兩女離得近,看的清楚,剛喝進嘴里的果酒,頓時又全噴出來了,衣袖掩面瘋狂嗆咳:“咳咳咳~!”</br> 便是秦墨,也是看得嘴角一陣抽搐,手上不自覺用力,捏的小犀牛哞哞直叫。</br> 那酒樽他才飲過……</br> 小妞繼續用也就罷了,偏偏還要下舌頭舔,明顯是故意的!</br> 難道做了大秦的公主,便會有牛頭人buff么?</br> 虞姬看到三人反應,尤其是看到元嫚的反應,心中惡趣味頓時得到滿足。</br> 往日的元嫚,只要來蹭飯,必定是反客為主,要與秦墨撩騷,而她與呂雉,只能作陪干看著。</br> 如今她是主,元嫚變為作陪,感覺簡直不要太爽!</br> “咳咳咳……”</br> 元嫚和呂雉好不容易忍住嗆咳,卻見虞姬已經飲完一杯,正在夾菜喂給秦墨,不吃都不行的那種。</br> 似乎,要重現當初的名場面!</br> 而秦墨,又成工具人了!</br> 呂雉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習慣了,習慣了……我叫習慣了……】</br> 但元嫚可就不習慣了。</br> 越女們不知情由,天性爛漫的她們,反覺甚是合胃口,嗷嗷叫著起哄。</br> 呂雉則是被膈應的夠嗆,徹底破防了,默念冰心訣也不管用,直想掐死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br> 至于元嫚,貌似恬靜看著,可那儀態從容之下,身軀卻在微微顫抖!</br> ……</br> ……</br> 與此同時,御駕大帳中。</br> 嬴政放下一捆竹簡,伸了伸懶腰,看向旁邊的扶蘇,問道:“怎不見元嫚?”</br> 扶蘇倒是知道元嫚的行蹤,便答道:“大妹與謁者虞……與虞妹親厚,得知她被父皇恩封華虞公主,前去道賀了。”</br> 嬴政恍然點頭,拿起另一捆竹簡,但轉而卻又放下,好奇問道:“這些時日,元嫚與秦卿相處如何?”</br> 元嫚遲遲不回寶珠,他也沒有傳詔召回,為的就是方便元嫚與秦墨培養感情。</br> 而且他收虞姬為女,恩封為華虞公主,為的也是不使秦墨左右為難。</br> 如今,也差不多該瓜熟蒂落!</br> 扶蘇被問的一愣,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壞了事,遲疑道:“呃……兒臣怕大妹做下出格之事,因而這些時日,大妹是于兒臣同住,只偶爾去秦相家吃些美食……”</br> 嬴政丹鳳眼微瞇,似乎有兇光閃爍。</br> 扶蘇經驗豐富,果斷一蹦而起,麻溜的抱頭鼠竄。</br> 身后,則不出意外,響起嬴政的咆哮:“瓜慫,受死~!”</br> 一場父慈子孝的大戲,在御帳中展開,趙高和幾名侍者,眼觀鼻鼻觀心,努力變成透明人……</br> ……</br> ……</br> 次日,鐵山大校場,一場戰前全軍大考核,在嬴政的授意下舉行。</br> 軍中強者為尊,這一場戰前大考核,便是要從一萬五千新訓越人戰士中,撿拔強者為底層軍官,正式由嬴政任命。</br> 原有之九族青壯,雖已經歷過戰陣,充任軍中骨干,此次也要進行一場將官比武,按強弱不等,也正式由嬴政任命。</br> 此次考核,一考單兵戰斗素養,二考個人軍法思想,比重各占百分之五十,兩者相加分數高者為強。</br> 張良等十人,外加諸官為監考!</br> 秦墨和扶蘇陪同嬴政坐在點將臺上,一人手里端著一個千里鏡,觀察大校場上參加比武的所有越人戰士!</br> “愛卿且看那處,有一人甚為善射,看著也頗為眼熟,似是前日參加過朕之賜宴……”</br> 嬴政發現了好苗子,指明方向招呼秦墨同看。</br> 秦墨端著望遠鏡,順他手指瞧看,旋即便笑著點頭道:“那人名叫鯤,乃是原寶珠族巫長之子,確實是一位越人勇士,前日也確實參加了陛下的賜宴。”</br> “只不過,這瓜慫憨直的過分,恐怕難在軍法思想上取得好成績!”</br> 嬴政啞然道:“但愿他不止是善射……”</br> 鯤此時正在接受箭術考核,人頭大小的靶子,平射五射五中,仰射五射五中。</br> 監考官夔與他也是老熟人,遞給他一個寫著‘勇五十’的木牌,用夾生的越人語言道:“鯤兄,你軍法思想背的如何?”</br> 鯤正自得意呢,聞言不由臉色一干,訕訕道:“不咋好。”</br> 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出主意道:“秦相有法令,戰斗素養與軍法思想,都有二十分的優等特加分。”</br> “你已拿了戰斗素養滿分,若再將擊矛、投擲、舞筅、刀盾都考一遍,考個中上水平,便可拿到二十分的戰斗素養優等特加分。”</br> “介時,有這戰斗素養的七十分,多少也能拿個不錯的職位!”</br> 鯤憨笑點頭:“嘿嘿,我也是這般想的。”</br> 說罷,收起木牌,辭別了夔,快步走向擊矛考核的場地。</br> 擊矛考核的規則,是在五息之內,沖過二十步距離,持長矛刺擊人形標靶。</br> 人形標靶上,有標注的五個要害位置,分別是面門、咽喉、心臟、腹部、腳部,標注只有拳頭大小。</br> 若五次沖擊突刺,皆能分別刺中五個要害標注,則是滿分!</br> 鯤是善使長矛的,第一次持矛沖擊突刺,便準確刺中面門標注。</br> 第二次也準確刺中咽喉位置。</br> 但第三次沖擊突刺心臟位置時,攻擊面積變大,反而不好集中注意力了,一矛刺中胸口,卻并未準確刺中標注的心臟位置。</br> 點將臺上,嬴政端著千里鏡,一直在關注著鯤的考核,見此不由一咧嘴:“一刺不中,余下刺擊便要慌張,恐更難刺中!”</br> 秦墨與扶蘇也在關注鯤,聞言便點頭。</br> 這是心理作用,誰也不能避免,就看鯤心理素質如何了。</br> 擊矛考核場上,鯤撓了撓頭,撤回二十步外,在監考官張良的一聲令下后,立即再次悶頭猛沖。</br> 他也不知收斂速度,只用三息時間,便沖過了二十步距離,手中長矛呼嘯著,刺向人形標靶的腹部標記。</br> 噗——</br> 鋒利矛頭穿透人形標靶,正中腹部那塊拳頭大小的標記。</br> 鯤咧嘴一笑,拔出長矛,撤回二十步外,繼續沖擊突刺,再次刺中腳部標記。</br> 點將臺上,嬴政和秦墨、扶蘇三人,看的直砸吧嘴。</br> 好吧,憨直有憨直的好處,至少心臟夠大。</br> 這夯貨大抵根本不知緊張為何物,心理素質強的一逼!</br> 張良立即在一塊木牌上寫下‘勇四十’交給鯤。</br> 鯤揖手接過木牌,又去了投擲考核場地。</br> 投擲考核,不是考投擲梭鏢短矛,而是考投擲石塊。</br> 因為開戰前,嬴政將會為一萬五千越人戰士,裝備足量的霹靂彈……</br> 這也是秦墨,有必勝把握,打敗番禺王的最大原因!</br> 鯤射術精湛,投擲自然也是不差,投出十個石塊,八個石塊皆落進了指定區域,兩塊失手的,是由于力氣過大,落進指定區域里,又滾動了出去。</br> 十投八中,又是拿了個四十分!</br> 而舞筅考核,就是純純的比拼耐力了,揮舞狼筅的時間越長,分數便越高。</br> 鯤這位越人勇士,不出意外拿了個滿分五十!</br> 至于最后的刀盾考核,則是分別考頂撞和揮刀。</br> 頂撞,是扛著長藤牌,頂撞一個巨大沙袋,沙袋之后則有次序排列的五個小沙袋。</br> 頂撞巨大沙袋,使之擺動,撞擊其后小沙袋,五個小沙袋皆動為優!</br> 揮刀,則是與舞筅一般,只是有目標,拼命砍擊一個大木樁,砍擊時間越長,分數越高,若能將大木樁橫著砍斷,則為優!</br> 鯤在刀盾一項上,又是妥妥拿了個滿分!</br> 于是,他便得到了二十分戰斗素養特加分,手上已有了七十分……</br> 鯤將戰斗素養科目考完一遍,著實累的不輕,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軍法思想考核場。</br> 軍法思想考官之一的仆射周青臣,見是這夯貨來考試,頓時一個頭兩個大。</br> 嗯,周青臣就是平時教授鯤軍法思想的宣教官,深知這家伙有多鐵憨憨。</br> 毫不客氣的說,簡直是滿腦子漿糊!</br> 不過,等周青臣按照既定考題,向鯤提問軍法思想時,出乎意料的是,鯤竟答的尤其順溜。</br> 旁邊考官和越人戰士頻頻側目,皆是驚訝不已。</br> 其實學不好軍法思想的,又豈止是鯤一人,大部分越人戰士,甚至說百分之九十九的越人戰士,其實都學的不咋樣。</br> 現在猛然冒出一個優等生,實在讓人想不驚訝都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