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部族中,便是不識數的巫長,也大有人在,其余族眾的學習記憶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br> 一萬五千越人戰士,學習軍法思想,不可謂不用心,但全靠死記硬背,學的枯燥且緩慢。</br> 往往今夜背熟幾句,明日一場操練下來,又全隨著汗水,排出體外了。</br> 鯤尤其努力,忘得也尤其快……</br> 不過,或許是往日的努力學習,讓他形成了類似肌肉記憶的大腦反射記憶。</br> 加之,他先前將戰斗素養科目考了一遍,現在是累的筋疲力盡,大腦處在一種‘自主運行’狀態,全靠反射記憶在回答周青臣的提問。</br>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么東東……</br> 而且,他也不在乎回答的對不對,反正已經拿到戰斗素養的七十分,大抵能得到一個不錯的職位……</br> 所以,想到什么答案,就話不過腦的脫口而出……</br> 于是,他便在一眾考官的驚詫眼神中,更在一眾越人戰士羨慕嫉妒恨中,從表情古怪的周青臣手中,拿到了‘智五十’的滿分木牌。</br> 以及,一塊加了十分軍法思想的特加分木牌。</br> 險些又拿到個七十分!</br> 點將臺上,嬴政放下千里鏡,疑惑向身旁的秦墨問道:“不說是憨直嗎?怎么拿到了特加分木牌?”</br> 扶蘇也跟著道:“這千里鏡雖不足以看到木牌上的字跡,但鯤一次從周卿手中得到兩塊木牌,理應是得到軍法思想特加分了。”</br> 秦墨比父子倆更懵逼,眨巴著眼點頭道:“好像是拿到特加分了……吧?”</br> 嬴政好奇的不行的,當即向趙高道:“速去將他宣召來。”</br> “喏。”</br> 趙高領命下了點將臺,騎上御馬率領一隊禁衛,疾馳前去宣召。</br> 稍后,趙高與鯤同乘御馬而回。</br> 鯤根本不會騎馬,哆哆嗦嗦被趙高攙扶下馬,匍匐在點將臺下向嬴政行禮:“拜見太陽神帝!”</br> 嬴政最近也學了越人語言,便生硬的口音道:“勇士免禮……可是拿了軍法思想特加分?”</br> 鯤也不知是聽不懂嬴政的生硬口音,還是因為單獨面見嬴政太過惶恐,只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回答問題。</br> “勇士,陛下讓你免禮。”</br> 趙高看的無語,只得伸手將鯤攙扶起來,道:“陛下問你,可是拿了軍法思想特加分?”</br> 趙高是出了名的博聞強記,越人語言竟出奇流利,顯然比嬴政學的精熟。</br> 大抵,這也是嬴政走到那里,都要帶上他的最大原因!</br> “甚么軍法思想特加分?”</br> 鯤先是懵逼,繼而才反應過來,猛然睜大雙眼驚道:“我得到軍法思想特加分了?!”</br> 趙高:“……”</br> 秦相誠不欺人,這位越人勇士,果然是個憨直的家伙。</br> 自己得了多少分都不知道,剛剛是怎么考的?</br> 鯤低頭看向手中新得的兩塊木牌,轉而遞給趙高問道:“我不識字,這兩塊牌牌上面寫的甚么?”</br> 趙高看了一眼答道:“這塊寫的是‘智五十’,另一塊寫的是‘特加智十’,勇士的軍法思想考核,共記得分六十。”</br> 鯤大喜過望,咧嘴道:“前有戰斗素養七十分,如今又有軍法思想六十分,那我豈不是有……有……”</br> “有一百三十分!”</br> 嬴政見他要掰手指算數,便莞爾接過話頭,替他算出總和分數。</br> 轉而又好奇問道:“你軍法思想可是精熟?”</br> 鯤喜色一滯,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在努力回想方才的考試過程。</br> 但很苦惱,他根本回想不起來!</br> 噗通——</br> 鯤再次匍匐在地,惶恐不已道:“我……我軍法思想并不精熟……往日記了便忘,沒少被周天神訓斥……方才也不知是如何考的高分……”</br> 嬴政:“……”</br> 扶蘇:“……”</br> 秦墨:“……”</br> 這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br> 看情況,如果再讓他考一遍,他或許會考個大零蛋!</br> 好半晌,嬴政才哭笑不得道:“起身吧,朕無有責怪之意。”</br> 趙高只得再次幫忙,把鯤從地上拽起來。</br> 嬴政則是摸著大胡子道:“想必,你平日里也是下了苦工,用了心思的,否則縱然超常發揮,也斷然無法取得,如此優異之成績……”</br> “斯有軍士鯤,勇力絕倫,智泯質樸,暫領校尉之職!”</br> “喏。”</br> 趙高揖手領命,而后向還處在惶恐狀態的鯤道:“陛下夸你有勇力且質樸,暫封你為校尉,快快謝恩。”</br> 今次戰前大考核,一萬五千越人戰士中,會選出三位暫領校尉,各自統領五千人馬。</br> 若戰時表現不差,便會轉正拿俸祿。</br> 其余暫領千將、五百將、百將、屯長、什長、伍長亦是如此,戰時表現會決定他們,是轉正拿朝廷俸祿,還是被其他越人戰士頂替。</br> 介時,諸官會作為隨軍宣教官,記錄他們的戰場表現,軍法官同樣也會記錄一份,互相作證!</br> “我……末將,拜謝太陽神帝加封……”</br> 鯤又一次匍匐在地,嘴里磕磕巴巴謝恩,卻是歡喜的要暈過去了。</br> 他對自己的勇力有信心,到了戰場上必定身先士卒!</br> 待戰后回返,花菇部的彩鹛,也必定是要鉆他竹樓了!</br> 嬴政受了拜謝,揮手道:“退下吧,自去領十記鞭笞。”</br> 鯤剛從地上爬起來,聞言又是喜色一滯,卻是不明白太陽神帝,為啥要鞭笞自己?</br> 不過,他倒是難得機靈了一次,呆滯片刻后,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三番四次行匍匐之禮,已然是違反了法令。</br> 應該行秦人的揖手禮,而不是匍匐禮!</br> “喏。”</br> 鯤老實行了個揖手拜禮,灰溜溜退去找軍法官,領受鞭笞刑罰。</br> 嬴政目送他離開,轉而向秦墨道:“愛卿,宣教思想枯燥難學,如何是好?”</br> 學習能力差的,可不止是越人戰士。</br> 隨駕的一萬楚南戰士,同樣都是一群泥腿子出身,扁擔倒了不知是個一字,學習能力也不見得會比越人戰士強。</br> 楚南戰士唯一比越人戰士有優勢的是,他們自幼生活在華夏大地上,深受戰國末期,各國大同小異的律法熏陶,因而學習軍法的速度,遠比越人戰士快得多。</br> 但在學習宣教思想時,兩者就處在同一起跑線了。</br> 包括關中出身的萬余禁衛,也是同理,大哥別說二哥,雜面別說窩窩,都是特么一群鐵憨憨!</br> 讓他們學習宣教思想,比讓他們下了馬,進行十里武裝越野還難!</br> “陛下看看這個……”</br> 秦墨伸手鎧甲縫隙里掏出一宣紙折子,神秘兮兮的遞給嬴政道。</br> 嬴政疑惑展開觀看,當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行極其刺激眼球的文字。</br> 【軍營中為何有母豬深夜慘叫?】</br> 嬴政看的胡須一抖,趕忙側了側身合上折子,避開一旁扶蘇的窺探目光。</br> 而后,表情古怪的看向秦墨,似有嗔怪之意,仿佛是在說:【愛卿怎么給朕看這些東西?】</br> 秦墨微揚下巴:【看了再說!】</br> 嬴政收回嗔怪目光,咽了口唾沫,重新展開折子觀看。</br> 嗯,有點小期待呢!</br> 但等看到后面的內容,嬴政心里的那點小期待,頓時就變成了無語。</br> 極度的無語!</br> 朕褲子都脫了,就給額看這個?</br> 折子上寫的是個小故事,除了標題刺激人眼球,后面的內容完全是虎頭蛇尾。</br> 軍營中為何有母豬深夜慘叫呢?</br> 是因為有戰士,從附近百姓家里搶了豬,帶回軍營宰殺食肉,然后被軍法官抓到,不但要照價賠償百姓,還要按照偷竊百姓財物之罪,判斬刑!</br> 最后,則是一番思想總結,百姓繳納賦稅武裝軍人,軍人反去憑仗武力搶奪百姓之財物,天理難容王法難容……</br> 這算是一則寓教于樂的小故事,著重強調宣教思想中的愛民思想!</br> “陛下,這小故事看著可是印象深刻?”</br> 秦墨等嬴政看完,便笑問道。</br> 其實,越人戰士學習軍法思想艱難,秦墨早已注意到,也吩咐諸官群策群力編寫一些小故事,將干巴巴的軍法思想鋪墊其中。</br> 力求故事生動有趣,亦或聳人聽聞,總之怎么讓人印象深刻,就怎么編寫故事。</br> 如此寓教于樂,越人戰士學習軍法思想的速度,必然會加快不少。</br> 只是,諸官太過正經,編寫出來的故事,頗有二十四孝神韻,讓人看著味同嚼蠟。</br> 秦墨無奈,打算親自動筆,搞一些樣板文,給諸官開拓思路作參考。</br> 嬴政現在看的這一篇UC風小故事,便是秦墨剛寫好沒多久的樣板文……之一!</br> “確實印象深刻。”</br> 嬴政哭笑不得點頭,他大抵已經明白秦墨的用意,道:“這等小故事,當盡快多編寫一些。”</br> “不止越人戰士要用,朕那兩萬隨駕大軍同樣要用,包括大秦現有之戍卒亦要用!”</br> 秦墨揖手道:“臣已囑咐諸官編寫。”</br> 嬴政頷首又展開折子看了一遍,越看越是莞爾不已,轉而見扶蘇在旁邊好奇的脖子都伸長了,便隨手扔給他。</br> 扶蘇立即迫不及待展開觀看,秦墨讓諸官編寫寓教于樂的小故事,他其實是知道的。</br> 甚至,諸官早先編寫好的草稿,他也看過一些,也覺得不錯!</br> 奈何秦墨看不上,把諸官的交稿都給斃了,還說要自己動筆搞樣板文,給諸官開拓思路。</br> 方才嬴政觀看樣板文的精彩表情,他可是全程看在眼中,好奇在所難免。</br> 而當他看到那刺激人眼球的開篇,表情那是比他老子更加精彩:“這……”</br> 這么刺激的嗎?</br> 嬴政好笑道:“繼續往下看。”</br> 扶蘇臉有些紅,畢竟當著老子的面,看大尺度小故事,實在是很羞恥的一件事。</br> 然后,他便與嬴政一般,羞恥變成了無語,陷入極度的無語中:“這……”</br> 這特喵的簡直標題黨,該拉出去斬首一百遍。</br> 扶蘇合上折子,哭笑不得道:“秦相出手,果然是……嗯,不同凡響,讓人印象深刻。”</br> 嬴政肅然道:“不論黑狗白狗,能抓到獵物就是好狗,正道若不可行,便要另辟蹊徑。”</br> “這也是你要學的,愛卿之機變,你若能學到一半,朕便滿足矣!”</br> 扶蘇揖手:“兒臣曉得。”</br> 嬴政好話不說二遍,見他聽進去了,便也不再多言,繼續端起千里鏡,觀看校場上的考核。</br> ……</br> 一萬五千越人戰士的考核,足足持續了一天,傍晚時分才算是告一段落。</br> 嬴政親自加封了成績優異者,任命他們為暫領基層軍官。</br> 其中,也不乏比鯤還要英勇多智者,拿了雙七十的便有五人之多。</br> 這五人加上鯤,都是將官的好苗子,嬴政一律封了他們暫領校尉之職。</br> 六人兩兩搭班,互為正副,各領五千越人戰士!</br> 考核結束,軍官任命,便宣告著正式成軍了,嬴政親自為這支越人軍隊授旗,一桿繡著龍鳳的大纛旗。</br> 秦人和楚人皆以玄鳥為主要圖騰,越人與楚人接壤,也是以玄鳥為圖騰。</br> 而玄鳥之外的龍,則是這片大陸上,自古流傳的圖騰,不論是華夏之地,還是百越之地,皆信奉。</br> 嬴政隱隱已經有,將龍鳳共同定為大秦圖騰的意思!</br> ……</br> 正式成軍的第三日,一萬五千越人戰士,分出一支支千人隊,開拔離開鐵山大營,帶著嬴政分撥下來的足量霹靂彈,主動前去迎擊番禺王大軍。</br> 嗯,百越之地作戰,埋伏打擊永遠是第一選擇!</br> 番禺王想要率領大軍,安安穩穩的殺過來,是不可能的,秦墨要在他行軍路上,便將番禺軍隊搞得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終日。</br> 為決戰積攢足夠多的戰略戰術優勢!</br> 一場戰爭的勝負,也是敵我優勢的多寡決定!</br> 而且,如同當初出征塞外一樣,敵我初戰必須要建立強軍必勝之信心。</br> 所以,第一支離開鐵山大營出發,前去迎擊襲擾番禺軍隊的千隊,乃是秦墨親自領軍,務求初戰必勝,全勝!</br> 臨行前,嬴政親自將虎符交到秦墨手中,壓低聲音道:“別的朕不管,甚至勝不勝都無所謂,愛卿若在敢不顧自身,朕……必饒不了你個瓜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