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讓……莫要擋了路，讓開……”</br> 陳平和考生們沒走出兩步，身旁突然響起推嚷聲，諸人尋聲扭頭看去，卻是一位穿著華美的胖老頭，正領著成群的家仆，氣勢洶洶向那姜邴擁去。</br> 這場面，多少有些嚇人！</br> 陳平和考生們不由停了腳步遲疑觀望，想搞明白發生了甚么事。</br> 而姜邴和學館學子們，見這幫人似乎來著不善，立即齊刷刷摸向佩劍劍柄。</br> 便連那隊報喜的禁衛，也看的暗暗皺眉，為首什長冷聲喝道：“膽敢在內城鬧事？不畏法乎！”</br> 這一嗓子，威懾力十足。</br> 胖老頭和家仆們的氣勢，頓時為之一泄，胖老頭忙是出前解釋道：“非是鬧事，乃是急于結交才俊，怕晚了被旁人搶先。”</br> 說著，向身后不遠處一指。</br> 順著他手指看去，卻是能看到不少衣著華美者，領著成群家仆，自外城方向而來。</br> 禁衛什長愣了愣，陳平等考生也是一愣，姜邴和學館學子們亦是懵逼。</br> 內城平日盤查甚嚴，普通商賈百姓們，沒事也不愿進內城。</br> 而這胖老頭，以及后頭那些人，雖穿的華美，腰間卻無綬帶，頭上也無梁冠，多半是個有富無貴的豪紳之輩。</br> 若說是想趁著考生們未發跡時，結交一番，倒也在情理之中。</br> 可是……結交才俊用得著這么大陣仗嗎？</br> 這成群結隊氣勢洶洶的，不知內情者便以為你們是要搶人呢！</br> “敢問姜郎君，可曾婚配？”</br> 胖老頭趁著眾人發愣的功夫，卻是已經擠到姜邴身前，揖手問道。</br> 姜邴本就有些腦子發懵，被這直白的問題一問，腦子更是不夠用了，愣愣道：“呃，尚未婚……”</br> “請孫婿回家~!”</br> 胖老頭兩眼放光，不等姜邴把話說完，便吆喝一聲招呼家仆，擁簇著架起姜邴，快步往外城而去。</br> 姜邴都特么傻了，一邊蹬腿一邊急道：“孫婿？甚么孫婿？我不認識長者家的孫女啊？”</br> 胖老頭嘿然答道：“姜郎君莫急，現在不認識，一會兒便認識了！”</br> 姜邴：“……”</br> 甚么情況？</br> 這是要強行拉郎配嗎？</br> 原來你們真是來搶人的啊！</br>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的哭笑不得，學館學子們更是哈哈大笑。</br> “瓜慫莫笑了，救我啊……”</br> 姜邴回過頭急聲喊道。</br> 可學館的學子們卻笑的更大聲了，絲毫沒有要出手解救的意思，反而起哄道：“額們家餅餅還是雛鳥哩，入婚房前可要教導一番，否則怕是進不了門啊~！”</br> 姜邴羞惱大罵：“你們才進不了門……乃翁城門也進得……”</br> 踏踏踏--</br> 姜邴的羞惱聲音漸行漸遠，城門方向卻又響起馬蹄轟隆聲，又有一隊禁衛策馬而來。</br> 此時，先前的禁衛騎隊，已經把姜邴的假卷，交給禮部官員，正在考場門前張榜粘貼。</br> 新來的這隊禁衛，徑直行到告牌前，將幾份假卷交給禮部官員，沙啞道：“我們嗓子喊倒了，你來宣讀。”</br> 這隊禁衛拿了李斯的喜錢，一路上吆喝的太過賣力，嗓子都啞了……</br> 禮部官員好笑的接過幾份假卷，一一翻看上面的姓名籍貫。</br> 學館的學子們，趕忙收斂笑聲，靜等宣告。</br> 各郡考生們，更是屏住呼吸，外加豎起耳朵。</br> 包括哪些已經到了近前，隨時準備搶人拉郎配的豪紳們，亦是各個聚集會神。</br> “咳……”</br> 禮部官員翻看完幾份假卷的姓名籍貫，確定無錯無誤后輕咳一聲，道：“榜首佐二者，李志，籍貫關中咸陽內城~！”</br> 清朗的聲音，在安靜的</br> 考場前回蕩，清清楚楚的傳進每個人耳中。</br> 各郡考生聽了，無不露出失望之色，暗暗嘆息不是自己。</br> 繼而，各郡考生再次開始四處張望，想要找出那位名叫李志的大才。</br> 但也有心思活泛者，比如陳平，比如酈氏兄弟……則是滿臉的便秘，把目光投向學館的學子們。</br> 榜首佐二的籍貫乃是關中，而且是咸陽內城。</br> 說不得，便是權貴家的紈绔子！</br> 不出所料的是，聚在一堆的學館學子，此時已經炸鍋了，所有人都在瘋狂撫摸其中一人的狗頭。</br> “志兒出息咧。”</br> “不得了啊志兒……”</br> “你娃算是翻身啦！”</br> 這逗比的一幕，漸漸吸引了各郡考生的目光。</br> 旋即，有認識李志的考生，難以置信號喪道：“這是后相李公家的紈绔子啊，往日里飛鷹走狗橫行霸道……此等人間渣滓居然能考第二名，還有沒有天理了……”</br> 這一嗓子，瞬間引燃所有考生的情緒，盡皆比吃了蒼蠅屎還難受，又是嫌惡又是羞惱。</br> 方才得知榜首頭名，乃是學館學子，本就很讓人難堪了。</br> 所幸那姜邴并非紈绔子，而是黔首布衣出身，倒也不是不能接受。</br> 甚至，讓人敬佩！</br> 可現在榜首佐二，也被學館學子占去，而且對方是個紈绔子。</br> 這就很蛋疼了！</br> 畢竟他們在考試前，可是嘲笑過學館的學子們呢，尤其針對了其中的紈绔子。</br> 如今被嘲笑的對象壓一頭，簡直不要太窩囊！</br> “行了行了，莫揉啦，我這腦袋又不是胡姬的大肉坨……”</br> 李志發髻被揉散了，頭發宛如雞窩一般，氣急敗壞掙脫眾同學的魔爪。</br> 但繼而，他卻是發現了各郡考生的異樣表情，稍稍愣神之后，不禁掐著腰得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還有那個不服？還有那個敢譏嘲乃翁？”</br> “爾等皆為乃翁手下敗將矣，哇哈哈哈哈~！”</br> 這等囂張姿態，配上他那雞窩狀的不羈發型，儼然是紈绔的不能再紈绔了。</br> 各地考生們，盡皆臉色發黑，恨得牙根癢癢，被這等貨色壓下去，誰能忍？</br> 誰都不能忍！</br> 陳平深吸一口氣，不信邪的走到張榜處，去看禮部官員粘貼上去的假卷。</br> 不少考生也隨之擠過去，觀看第二名屬于李志的假卷。</br> “這廝與那榜首姜邴出雙入對，關系似乎很要好，難保不是串通作弊了！”</br> “然也，此等不務正業的紈绔，怎么可能有真才實學？”</br> “若是當真作弊，我定死諫宮門……”</br> 考生們一邊瞧看假卷，一邊憤憤不平的議論，儼然是在質疑中樞大考的公平性。</br> 李志的法、禮、數算基本三科題卷，與姜邴一樣都是滿分，而且兩人答題風格都一樣，確實很像是串通作弊。</br> 這讓考生們越看越憤怒！</br> 便連陳平也黑了臉！</br> 不過，等陳平看完基本三科題卷之后，將目光落在李志的特長加分卷時，卻是漸漸傻住了。</br> 陳平不會耕種，也不懂醫藥，對百工、兵法等等，更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br> 所以他昨日大考時，要了一張名家題卷，想撞撞運氣，試試能否搏個加分。</br> 畢竟他本命黃老，信奉自然之道，通曉刑德治民，又是個能言善辯的。</br> 名家那一套辯證禮法律令，乃至人文自然的邏輯，他勉強可以拿捏的住！</br> 而嬴政出的名家題，就是辯證中樞大考，本意是夸耀自己的德政，讓考生們吹吹他的彩虹屁。</br> 陳平吹了，因為他是中樞大考的受益者！</br> 而李志，同樣身為中樞大考的受益者，非但沒</br> 吹，反而將中樞大考批判的一無是處。</br> 另外，李志不但批判了中樞大考，甚至文章中多有譏諷那些，不愿從基層干起的恃才傲物之輩。</br> 大概的意思是，有才智者也需有務實之德行，那等只想著一步登天的貨色，不值當朝廷為他們特意設立中樞大考，若不然，便是做了官也是眼高手低的貨色，國朝當鄙棄之！</br> “咳……”</br> 陳平看的渾身不自在，不自覺干咳一聲。</br> 他以往不愿出仕，其實也未嘗不是因為持才傲物，不愿做那又累又苦逼的基層官吏，白白浪費了自己滿腔才智。</br> 而陳平身后，與他一樣感覺被針對的考生，大抵是不在少數的。</br> 許多考生憤憤不平的黑臉，都漸漸變成了訕訕不已的紅臉！</br> 這文章，太犀利張狂了。</br> 但不得不說的是，確實很有見地。</br> 名家那套辯證邏輯，讓他玩出花了，懟了皇帝又懟考生，等同于把自己也懟了……</br> 最重要的是，確實很像那放蕩不羈的紈绔手筆！</br> 陳平和考生有意無意的回頭，看向尾巴翹上天的李志，不禁為之苦笑。</br> 不服不行啊！</br> 踏踏踏——</br> 而在這時，又有一隊禁衛趕了來，滿心挫敗的考生們，趕忙讓出道路。</br> 這隊禁衛同樣也沒唱名，甚至把假卷交給禮部官員時，張嘴竟是發不出聲音，只是揖手請那禮部官員幫忙唱名。</br> 嗯，第三名是王離。</br> 而老王翦給喜錢，可比窮逼李斯闊綽多了。</br> 李斯給的是一吊半兩錢，老王翦是直接給每位禁衛塞了一塊金餅子，禁衛們沿途吆喝，自然也更加賣力，嗓子都冒煙了！</br> “高居榜三者，王離，籍貫觀眾咸陽內城~！”</br> 禮部官員查看無誤之后，高聲宣讀姓名籍貫。</br> 這一次，陳平和考生們都有經驗了，一聽籍貫是關中咸陽內城，立即齊齊看向學館學子們。</br> “承讓……諸君承讓了……”</br> 王離比李志年歲大，性情已經趨于穩重了，見各郡考生們看過來，便笑容可掬的揖手做謙遜狀，道：“不才王離，今次中樞大考僥幸勝過諸君一籌，實乃是諸君承讓了~！”</br> 陳平：“……”</br> 考生們：“……”</br> 承讓你個大頭鬼啊承讓！</br> 這看似謙遜的家伙，比那李志的張狂，更加讓人難堪！</br> “哼哼，那姜邴有真才實學，我是相信的。”</br> “可這李志和王離，以往盡皆紈绔之輩，他們有真才實學，我卻是不信的！”</br> 有不甘挫敗的考生，忍不住嘀咕道。</br> 這話立即引起周圍許多考生的共鳴，有人接話道：“一個是當朝后相兼刑部尚書之幼子，一個是更加尊貴的武成候和通武侯之嫡長。”</br> “兩家皆為始皇帝陛下之依仗，深受恩寵信重，或許能提前弄到考題卷，讓旁人代筆，仿照自身文風做題，背熟用之，也不是不可能……”</br> 這等陰謀論調，是很受歡迎的，引得許多考生頻頻點頭。</br>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種，比不過別人時，給自己找借口的氣話。</br> 于是，有考生反駁，輸了便是輸了，坦蕩些便是。</br> 兩方爭執之際，又有禁衛騎隊疾馳而來，未至近前便高聲唱道：“中樞大考，榜第四名，食琥，籍貫關中高陵縣……”</br> 這呼喊聲，讓爭論聲瞬間停止。</br> 籍貫關中者，想也不用想，這又是學館的學子。</br>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這位高居榜四的才子，九成九出身黔首庶民。</br> 因為，他連姓或氏都沒有，足以說明出身之寒微！</br> “怎么全是關中考生？難道朝廷偏袒老秦人考生嗎？”有考生悻悻嘀咕道。</br> 這話，讓心中不甘的考生們，紛紛點頭贊同。</br> 陳平也是皺眉，他不相信自己的水平這么差，竟連前五都擠不進去，便幽幽道：“是不是朝廷偏袒老秦人考生，等所有考生的假卷，都張榜貼出來，一比較便知曉了。”</br> 周圍的考生們盡皆頷首，也不再廢話，強行沉住氣，等待更多的名次揭曉。</br> 與此同時，那些打算拉郎配的豪紳們，見又出現了一個好苗子，立即齊刷刷涌上前，將之團團圍住爭搶。</br> 李志和王離那等權貴之后，他們是不敢拉郎配的，畢竟門不當戶不對，人家肯定看不上……</br> 也就在這熱鬧之中，又一隊禁衛騎士趕到。</br> 但陳平擠進前五的愿望，是不可能實現了。</br> 第五位仍然是關中人士，仍然是學館的學子，而且還是出身黔首。</br> 很搞的是，還是個姓陳的，與陳平同姓，也不知是不是遠宗……</br> 陳平只能暗暗苦笑，將自己的愿望，降低至擠進前十便可。</br> 不過，老天爺似乎有意要跟他過不去，一隊又一隊的禁衛往來，帶來一個又一個名次，前十名中的后五名盡數揭曉，并沒有他的名字。</br> 更搞的是，前十竟然全是關中人士，也全是學館的學子，或出身權貴士族，或出身黔首庶民！</br> 陳平和各郡考生，心里越來越涼，一個個都把眉頭皺成了疙瘩。</br> 難道朝廷當真偏袒老秦人考生？</br> 可是，看著張貼出來的假卷，又讓人挑不出毛病，確實都很優秀。</br> 縱然是法、禮、數算基本三科，沒有取得滿分者，也有讓人驚艷的特長加分卷，讓人無法克說！</br> 于是，陳平心中的愿望再次降低，并期待著出現一位別郡的考生上榜，也好將假卷比較一番，看看與關中考生相比，到底差在了那里。</br> 前十名之后的名次，不再是單個揭曉，禁衛一次便會帶來數個名次，一起揭曉并張貼假卷。</br> 如此，名次揭曉的速度陡然加快，很快便揭曉到了一百名。</br> 而恐怖的是，前一百名，全是關中考生，全是學館學子……他們霸榜了！</br> 學館的學子們兌現了昨日考試前，被各郡考生譏嘲時，撂下的豪言壯語：【將好名次全占了，讓爾等日后見了乃翁喊上官！】</br> 陳平和各郡考生們，各個生無可戀，乃至懷疑人生。</br> 而學館學子們，則是歡呼雀躍，也懶得再等剩下的名次，沒有被豪紳們拉郎配拽走的，結伴嬉鬧著出了內城去飲酒耍樂。</br> 臨走時，李志又指著各郡考生們，撂下一句話：“乃翁不是針對誰，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皆是志大才疏之輩~！”</br> “國朝為你們設立中樞大考，實在是得不償失……”</br> 陳平：“……”</br> 考生們：“……”</br> 諸人低下頭，只是不言。</br> 敗了，慘敗，完敗……有何顏面饒舌呢？</br> 學館的學子們離開了。</br> 考場前好半晌沒動靜。</br> 直到又有唱名的禁衛騎士趕到，才算是打破平靜。</br> “中樞大考，第一百零一名，酈食其，籍貫碭郡雍丘縣。”</br> “中樞大考，第一百零二名，陳平，籍貫三川郡陽武縣。”</br> “中樞大考，第一百零三名，酈商，籍貫碭郡雍丘縣。”</br> “中樞大考，第一百零四名，鐘離眛，籍貫東海郡朐縣。”</br> “中樞大開，第一百零五名……”</br> 禁衛一次帶來了五個名次，陳平赫然排在酈氏兄弟的酈食其之后。</br> 事到如今，已經排到一百多名，計較誰在誰之后，也已然沒有意義，能上榜便足以高興了。</br> 陳平和四人互相道賀，又接受了各郡考生的祝賀。</br> 而且，不管怎么說，</br> 總算是出現關中之外的考生了，所有考生盡皆長出一口氣，也提起了精神。</br> 待禮部官員將陳平五人的假卷張貼出來，考生們紛紛圍攏到榜下觀瞧，比較他們的題卷，與關中考生的題卷，到底差在那里。</br> 但這一比較，所有考生都啞然了。</br> 便連負責張榜的禮部官員，也看的直搖頭。</br> 差距實在太大了！</br> 酈食其雖排在第一百零一名，可其題卷與第一百名的關中考生題卷一比，簡直就沒眼看了。</br> 尤其是三大基本科之一的數算，人家的分數足足有九十多分，而酈食其的得分，卻只有區區五十分，幾乎差著一半呢。</br> 關中考生或者說學館學子的數算題卷，根本沒有低于九十分的，滿分者比比皆是。</br> 而另外兩大基本科的法與禮題卷，也極少有低于九十分的，滿分者亦比比皆是。</br> 最可怕的是，學館學子們的三大基本科，成績優異也就罷了，偏偏還都有一種特長加分，內容詳實分數極高。</br> 差距之大，一眼可知！</br> 而縱觀酈食其和陳平五人的題卷，有側重于三大基本科的，也有以特長加分取勝的。</br> 比如陳平，三大基本科的分數，都在八十或九十以上，便連數算也拿了七十多分。</br> 可他的名家特長加分卷，卻只得到了可憐的十分，若不是論述邏輯自洽符合名家要義，多半便要不給分了。</br> 而這也是他排在酈食其之后的原因，酈食其的數算題卷拉胯，法與禮兩門題卷也不如陳平，但他圍繞遼東展開的縱橫論，卻取得了近乎滿分的好成績……</br> 簡而言之，題卷比較之后的結果很明顯。</br> 學館學子包攬前一百名，并非是朝廷偏袒老秦人，而是他們的水平，確實遠超各郡考生！</br> 不服氣是不行的！</br> 陳平滿心的不甘與傲氣，徹底被打擊的消散一空，將目光投向內城的某個方向，幽幽道：“那官辦學館，到底是個甚么所在？”</br> ……</br> ……</br> “愛卿啊，你到底是創建了一個甚么怪物集中營？！”</br> 咸陽宮的一處偏殿內，嬴政猶自不敢置信的看著秦墨，嘿然嘆道。</br> 前一百名的題卷，揭開糊名之后，群臣便已經瘋了。</br> 不顧后面還有兩百三十三個名次未揭曉，便異口同聲的向嬴政求恩典，期望能讓自家子孫，或族中后輩，入大秦學館就學。</br> 但彼時，嬴政同樣也麻了。</br> 學館學子包攬中樞大考前一百名，讓他意識到，本就頻頻創造奇跡的學館，其重要性，恐比朝堂諸臣加起來，都要更重。</br> 所以他再不敢像前次一般，隨隨便便的給群臣恩典，把他們的紈绔子孫塞進學館教育。</br> 可他不吐口，群臣便一味的央求，甚至是不顧體面的乞求！</br> 嬴政不想冒然給恩典，可看群臣的乞求樣兒，又不好直接拒絕。</br> 最后只能把拆糊名的事兒，交給中樞大考的主考官淳于越，自己找了個更衣出恭的借口，便從大殿逃出來了。</br> 而秦墨，他深知作為大秦學館的創始人，嬴政撂挑子跑路，群臣肯定會找上自己。</br> 因而，果斷也跟著跑路了！</br> 君臣二人此時呆在的偏殿里，多少是有點不敢出門了，怕被群臣給堵住……</br> “陛下無需想的太深奧，也沒有甚么怪物，學館不過是整合了教育資源，并將教育機制系統化。”</br> “因而學子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到最多最豐富的知識，比野路子的家教或自學，要強上不少。”</br> “陛下……咱還是想想怎么應付群臣吧，否則臣都不敢回家了啊！”</br> 秦墨說到最后，話頭一轉苦笑道。</br> 第二百零四章咱還是想想怎么應付群臣吧，都不敢回家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