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戰士的士氣被調動起來,秦墨下令立即整裝出發,趕往預設戰場。</br> 九位巫長看著這一幕暗暗苦笑,他們當然不想兒郎們去以身犯險,可事到如今阻攔也無濟于事。</br> 因為從他們將族中兒郎,交給秦墨訓練的那一刻,便已然失去掌控權。</br> 換句話說,他們已經失去兵權,秦墨在無形中架空了他們,所謂的巫長身份,早就名存實亡。</br> 便是婦孺老弱,更多也是聽從呂雉調遣!</br> 縱然將來宰了番禺王,滅了番禺古國,總攬一族軍政大權的巫長尊位,也將被掃入歷史塵埃……</br> 越人終將成為華夏大家庭的一員,成為大秦統治下的國人!</br> ……</br> ……</br> 半個時辰后,秦墨率領千余越人戰士,抵達寶珠寨西北方的預設戰場。</br> 少年兵或散去出放哨,或挖掘秦墨傳授的無煙灶,為全軍烹制簡單的戰前飯食。</br> 秦墨則與張良和諸劍客,檢查預設戰場的布置情況。</br> 所謂的預設戰場,便是前次伏擊百名番禺甲士的山口,此地也是內陸通往寶珠寨的必經之處。</br> 否則便要翻山而過,或者繞行數十乃至上百里。</br> 秦墨倒是很期待番禺太子讓大軍翻山,如此他這千余越人戰士,便可拆解成憑借靈活機動的小鴛鴦陣,在漫山遍野之間,將番禺大軍殺個干干凈凈……</br> “爾等可知秦軍善用的霹靂彈?”</br> 秦墨一邊巡視兩側山體準備的滾木礌石,一邊向身后的張良等人道。</br> 張良揖手答道:“聽說過,據說有雷霆之威,能開山裂石,人若觸之眨眼擊為血肉,身披鐵甲手持巨盾,亦不能擋。”</br> 秦墨點點頭,走到一棵大樹下,掀開一團枯枝,露出下面的幾個大籮筐。</br> 籮筐里則是一個個大臂粗細的竹筒,外頭包裹著一層麻布,一頭留有燈芯草制作的引信。</br> 正是土制的霹靂彈!</br> 秦墨隨手從中取出一個,為諸人介紹道:“這便是霹靂彈,我近些時日抽空制作。”</br> “麻布之下包裹的是鋒銳碎鐵,使用時以火點燃這根引信,迅速投擲出去。”</br> “待引信燃完,此物即發雷火炸響,碎鐵四散飛射,方圓兩三丈內,皆是殺傷范圍……”</br> “當然,最好還是投擲遠一些,否則威能波及自身,總是要受傷的!”</br> 張良等人聽得眼眸放光,連連點頭表示記下了。</br> 秦墨取了三枚掛在腰間,指著剩下的向諸人道:“應夠每人取用三枚,多則均分之,接敵時便聽我號令,點燃引信投擲。”</br> “喏。”</br> 諸人興奮揖手領命,各自上前取了幾枚霹靂彈。</br> 然后,拿在手中反復把玩研究,活像在觀賞什么絕世珍寶!</br> 秦墨看的無語,向山下正在燒火煮肉的少年兵喊道:“熾,取一根火柴來。”</br> 少年兵的首領熾,趕忙答應一聲,從無煙灶里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柴,縱掠如飛爬上半山腰。</br> 秦墨接過火柴,向張良等人道:“看好了,我先給你們示范一次。”</br> 然后,又朗聲向山下正在休息的越人戰士道:“本尊要施展雷火之術,爾等都看好了,免得接敵時,本尊用施展雷火擊敵,反而先把爾等嚇個半死。“</br> “喏!”</br> 越人戰士齊聲應喝,興奮睜大眼睛瞧看。</br> 張良等人更是脖子都伸直了,生怕錯過精彩瞬間。</br> 秦墨也不再廢話,一手拿著火柴,一手將霹靂彈燈芯草引信湊過去點燃。</br> 呲呲呲——</br> 燈芯草內填充的火藥迅速燃燒,秦墨立即甩手扔出,霹靂彈帶著一溜青煙飛出十幾丈遠,落在一片平緩山體的灌木叢中。</br> 所有人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片灌木叢。</br> 轟——</br> 咻咻咻——</br>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在山谷中形成回響,碎鐵如飛蝗濺射。</br> 隨之迸發的火光黑煙沖擊波,瞬間摧毀灌木叢,繼而將之化為一片火海!</br> 張良等人嚇得打了個冷顫,臉色煞白之余,后知后覺的捂住耳朵。</br> 而身旁的熾,以及山下的越人戰士,更是呼啦啦盡皆匍匐在地,顫抖著體如篩糠。</br> 如果說秦墨的神射悍勇,還算屬于人類范疇。</br> 此刻這雷火神威,就完全是天神才能有的手段了,已然超出越人認知!</br> 秦墨伸手將腳下的熾提拎起來,拍拍他腦瓜笑道:“慫娃別尿了褲子,下去做飯吧。”</br> 熾愣愣點頭,兩腿軟的像面條,哆哆嗦嗦下山,再無先前上山時的縱掠如飛。</br> 秦墨轉而看向張良等人,肅然道:“看見了嗎?沒事的時候,離火遠一點,也別瞎研究,否則傷己傷人!”</br> 諸人激靈回神,訕然看向手中的霹靂彈,繼而齊齊吞咽口水,再次陷入恐懼呆滯。</br> 這玩意兒若是自己爆炸,當場尸骨無存啊!</br> 秦墨見目地達到,便向山下走去,道:“先飽餐戰飯,此戰吾等必勝!”</br> 諸人再次回神,恐懼漸漸變為興奮,隨之道:“萬勝~!”</br> 隨著諸人的呼吼,千余越人戰士也終于回過神,從地上爬起來怪叫狂吼:“嗷嗷嗷,萬勝!萬勝!!萬勝~!!!”</br> ……</br> ……</br> 午后時分,番禺大軍的前鋒部隊終于抵達,以百人甲士為主,配有低矮雜毛馬數十匹,兩千余部族戰士為輔。</br> 不過看著在山口外整齊列陣的‘叛軍’們,番禺前鋒軍果斷停止前進。</br> 甚至,開始產生騷亂!</br> 因為相比較之下,這些番禺前鋒軍,其實更像叛軍。</br> 百余番禺甲士,裝配的鎧甲,有鐵甲、有皮甲、有藤甲,且顏色各異,顯得雜亂無章。</br> 兩千部族戰士更是不堪,穿草裙者有之,穿獸皮者有之,穿藍靛麻袍者亦有之,只有極少數穿各式鎧甲。</br> 手中武器也簡陋的沒眼看,陣型更是亂糟糟宛如放羊!</br> 反觀在山口列陣的‘叛軍’呢?</br> 不只陣列嚴整,前排能看到的叛軍,盡皆一手滕盾一手長刀,背插數支短矛梭鏢,還都裝配有甲胄。</br> 數量之多,恐有三百多副。</br> 這些甲胄一部分繳獲自番禺王使者的隨扈,余下都是各族珍藏,以及這段時間的趕制。</br> 雖也是鐵甲皮甲藤甲混合,但卻一律染成了草綠色,藤牌亦如此。</br> 刀盾手后面隱隱可見的其他越人叛軍,也是清一色草綠麻袍。</br> 遠遠望去,宛如整個叛軍軍陣,與身后的蒼翠山巒融為一體,讓人生出不可撼動之感!</br> 尤其扎眼的是,站在陣旁的六十六名血色戰士,以及站在一塊巨大巖石上的銀甲秦墨,更讓兩千部族戰士騷亂不已。</br> 這些部族戰士,所屬部族的巫長,并不都是膽敢違逆天神的反骨仔。</br> 他們只想領著族眾,茍且的活下去。</br> 一些離得較遠的部族,甚至不知道有天神降臨,要帶領他們掀翻番禺王統治……</br> 直到番禺太子征調部族青壯,他們半路上才知道,是要來圍剿天神所率領的叛軍。</br> 而此時,他們終于見到了傳言中的耀眼天神,以及血色天兵天將。</br> 便是所謂的叛軍,也在天神的領導下,顯得那般不可戰勝。</br> 所以他們心中之震撼惶恐,自不必多言了,騷亂已經表明,他們心神俱亂!</br> “烏合之眾……原地歇息,保存體力。”</br> 秦墨站在巖石上觀望半晌,見番禺前鋒部隊,非但沒有前進,反而越發混亂,便讓緊繃的戰士們暫歇。</br> 然后,招手叫來鯤,囑咐道:“去陣前喊話,告訴那些部族戰士,若愿陣前倒戈,本尊既往不咎。”</br> “待來日砍下番禺王頭顱,同樣分給他們肥沃的田地,分給他們豐饒的獵場,傳授他們省時省力的耕織技術,傳授他們打造強弓和鋒利鐵器的技術……”</br> “他們將永遠有遮風蔽日的衣服穿,永遠不再挨餓,永遠不在受人壓迫!”</br> 鯤鄭重點頭,可沒走幾步,卻又回來,撓著頭道:“天神能否再說一遍,我記不住呢。”</br> 秦墨:“……”</br> 你特么逗我呢?</br> 兩軍陣前咱嚴肅點行嗎?</br> “去把白馬牽來,本尊親自去。”秦墨沒好氣的揮手道。</br> “喏。”</br> 鯤答應一聲,麻溜的去了。</br> 這家伙憨厚的有些過分,但干活倒是挺利索,不一會便牽來一匹活像驢子的白馬,還特意把鞍韉擦得锃亮。</br> 九個部族中,有一族善于養馬,被番禺王連連抽調,只剩十來匹,眼前這一匹馬,便是其中之一。</br> 而且原本并非純白,雜毛甚多,是生生染成白馬的,由于染色技術有限,離近看像是得了斑禿……</br> “嘚~駕!”</br> 秦墨騎上白馬,輕磕馬腹出前,鯤昂首挺胸跟在馬旁,幫他扛著一桿新造的亮銀槍。</br> 千余越人戰士,看的莫名其妙,但見秦墨和鯤如此有膽魄,不禁也頗受鼓舞,便隨著張良等人高舉兵器狂吼:“威武!威武!!威武~!!!”</br> 番禺前鋒騷亂更甚,便是那列在陣前的百余番禺甲士,也開始焦躁不安。</br> 秦墨行至近前一箭之地勒馬,但不等他開口說話,為首的番禺將領,便突然摘弓搭箭,惡狠狠向他吊射。</br> 那番禺將領顯然也是悍勇之輩,所用大弓勁力頗強,羽箭在半空中劃出拋物線,眼看是能夠著秦墨的。</br> “天神……”</br> 鯤驚呼一聲,閃身擋在馬前。</br> 不過,他身材太敦實,番禺將領射的又是馬上秦墨,羽箭徑直從他頭頂飛過。</br> 鯤大驚失色,趕忙回頭查看,但旋即卻是為之呆滯。</br> 因為,秦墨竟徒手接住了失去力道的吊射羽箭,而后一手掉轉箭身,一手拿出自己新造的三石強弓:“可敢接本尊一箭!”</br> 嘣——</br> 咻——</br> 弓弦嘣響聲中,羽箭激射而回。</br> 那番禺將領眼見秦墨并非吊射,而是幾乎平直放射,不禁為之大駭。</br> 他可不敢去接勁力十足的平射羽箭,果斷慫頭慫腦的一縮脖子,躲過急如流星的羽箭。</br> 但其身后的親衛甲士,就沒有反應時間了。</br> 噗——</br> 防備不及的甲士面門中箭,身體一軟緩緩滑落馬下。</br> “萬勝~!!!”</br> “萬勝~!!!”</br> “萬勝~!!!”</br> 張良等人和千余越人戰士,再次亢奮高呼。</br> 那番禺將領回頭看了一眼,腦門上瞬間冒出冷汗,可轉而卻是雙眼一亮。</br> 后面的中軍大部隊到了!</br> 番禺太子那面用華麗羽毛裝飾的高大旌旗,在陽光下迎風招展。</br> 旌旗之下則是兩百甲士,清一色全是鐵甲,配有百匹低矮雜毛馬。</br> 再有就是烏泱泱的三千部族戰士,與先鋒部隊的兩千部族戰士一般無二。</br> 騷亂的前鋒部隊,見到番禺太子旌旗,終于鎮定下來!</br> 那先鋒大將兜轉馬匹,前去拜見旌旗下鐵甲擁簇的番禺太子,指著兩軍陣中的秦墨,嘀嘀咕咕說著什么。</br> 然后,被番禺太子抽了一鞭子,鐵盔都打掉了!</br> 秦墨遠遠看到這一幕,卻是啞然失笑,既笑那番禺將領慫包,也笑那番禺太子奇葩。</br> 前鋒部隊和中軍相距不過前后腳,分兵行軍的意義何在?</br> 但凡不是個傻子都知道,前鋒最大的作用,是探敵之虛實,也就是俗稱的趟地雷。</br> 可按著番禺太子的布置,若前鋒部隊被埋伏擊潰,這叼毛恐怕連反應時間都沒有,中軍便要被潰兵沖垮……</br> 就特么奇葩到了一定程度!</br> 當然,也不排除這叼毛番禺太子,根本瞧不上秦墨率領的叛軍,只是象征性的做個行軍布置。</br> 甚至,他就是想引誘叛軍去攻擊前鋒,然后他率領中軍趕至,一舉擊潰叛軍。</br> 踏踏踏——</br> 秦墨正自猜度那番禺太子,是真奇葩還是太狡猾,番禺大陣中突然馳出一位鐵甲騎士,嗷嗷怪叫著徑直沖向秦墨。</br> 番禺大陣中亦是響起呼吼怪叫,為那鐵甲騎士助威!</br> 秦墨無語皺眉,好好的陣前勸降,現在似乎變成了陣前斗將。</br> 是的,斗將!</br> 那并非小說家妄想之言,只是沒有那么頻繁罷了。</br> 在這先秦時代,斗將稱之為致師,最早可追述至武王伐紂,姜子牙驅戰車大敗紂王虎賁。</br> 春秋時期,各國貴族尤其喜歡駕戰車斗將,因為大家血脈相連,打到最后通常點到為止。</br> 至戰國禮樂崩壞,致師斗將之風才稍減,因為大家開始不講武德,我管你是不是貴族,拿下你頭顱,便是我的軍功。</br> 但,也只是稍減而已,先使勇力之士犯敵,大大挫敵銳氣,仍然是屢見不鮮。</br> 方才秦墨一箭射慫番禺先鋒大將,現在番禺太子要找回場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