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霧氣慢慢消散，光線很亮，不熱。

　　方承澤神態惺忪，儼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江哥，你不能追許妹妹還拉著我，我昨天晚上打游戲快一點才睡，你六點多就喊我起床。”

　　“帶你學習，你不是說你們英語老師看你成績不順眼很久了。”江昱面無表情地說，沒去否認方承澤的話。

　　許衡知推車過去，“早上好啊。”

　　她今天出來的早，怕他等想一起買個早飯，沒想到他們已經在這了。

　　方承澤痛不欲生，“許妹妹，他六點就開始喊我，簡直不把我當人，我幼兒園上學到現在就沒六點起過。”

　　假裝摸了兩滴淚，“以后你們倆一起就行，別喊我了，我愿意做出這點小小的貢獻。”

　　許衡知扭頭問那人，“等很久了嗎？”

　　江昱掀起眼簾，淡淡開口，“沒那么夸張，他就是愛演。”

　　三人騎車一路邊走邊說往學校去，到后街停了下來。

　　七點不到，小吃街早餐店很熱鬧，這個時間學生還沒來大多都是辛勤的勞動人員。

　　各種美食香味撲鼻而來，關城經濟繁榮，早餐店開的也是南北方口味都有。

　　許衡知的胃到底是A市養出來的，買了一個粢飯團一杯豆漿完事，她看這家還有蟹黃灌湯包，留著明天再來買。

　　許衡知接過早餐，站在門口等江昱，方承澤從街對面出來，拎著兩個包子一杯粥。

　　“走吧。”江昱買完走出來。

　　方承澤一到車棚迅速擺放車位，一溜煙地跑了說要回去補覺。

　　教室沒人，空蕩蕩的，一點動靜都會帶來回音，空氣中飄蕩著筆墨味。

　　許衡知坐下開始吃早飯，粢飯團里肉松分量給的實惠，油條的酥香和糯米的軟糯在口中回味無窮。

　　眼前突然多了一個蟹黃灌湯包，緊接著是一根吸管。

　　“給我的？”許衡知不解。

　　“嗯，看你盯著人家招牌圖片猶豫了半天也沒買，當謝謝你補課。”那老板看她那樣還以為是貧困家庭的孩子渴望美食，江昱懷疑她再看兩分鐘人家就要送她個了。

　　許衡知大受感動，“嗚嗚嗚，同桌你也太好了。”

　　抬手把灌湯包和吸管拿到桌邊，“你放心吧同桌，沖這18塊一個的灌湯包咱倆也得預定清北光榮榜。”

　　江昱唇角彎了彎，輕笑一下，“行，我等著。”

　　教室來了人，坐第二排角落。

　　許衡知直起身看了看是夏瑩瑩，笑著揮了揮手，“瑩瑩早。”

　　江昱順著許衡知說話的方向去看，臉上帶著沒收的笑意，只持續了半秒臉上迅速恢復淡然。掃了一眼在大腦迅速尋找匹配的人臉及名字，發現他好像根本不認識。

　　五班人他也不認識幾個。

　　“早…”小的跟蚊子聲一樣。

　　夏瑩瑩被江昱的笑驚到，即使是她這種不怎么聽八卦的人也對江昱略有耳聞，打架斗毆，逃課成績差，除了不早戀啥都干。

　　不過他看許衡知的眼神，離早戀也不遠了吧？

　　夏瑩瑩不敢這種壞學生有什么接觸，都是敬而遠之。

　　她家不在關城，是臨縣農村的，中考成績好特招進來的。她家窮，全靠資助和補貼維持生活，她不敢懈怠，身上背負的東西迫使她必須跑著前進。她住校，幾乎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最后一個走。

　　她羨慕許衡知輕輕松松就能和班里人打到一起，羨慕她臉上光鮮的笑，羨慕她的自信和耀眼。

　　和黯淡又默默無聞的她完全不同。

　　夏瑩瑩拉開凳子，開學一個多月也就班里收作業的時候課代表才會和她說兩句。

　　只有許衡知主動和她打招呼。

　　學習在五班人生活中占很大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她們有很多事情去做，夏瑩瑩不一樣。

　　她腳下踩的是高考一條獨木橋。

　　掉下去會粉身碎骨，一輩子不得翻身。

　　許衡知拿吸管喝汁，爽的不能再爽了。

　　飽餐一頓后開始背書，她詞匯量和口語拿下雅思完全沒問題，英語演講比賽大大小小也參加過不少。

　　背了一會不想背了，趴桌子上扭頭看江昱。

　　少年單薄的側身，烏黑的頭發被透光微微呈現褐色，鼻梁秀挺。他不說話的時候臉上戾氣深重，又生得一張英俊的臉，明明毫不相干的兩種氣質，在他身上完美融合體現。

　　許衡知覺得他帥得犯規。

　　認真做事的時候總會有種難言的魅力，他坐在窗邊，唰唰地寫卷子，指尖因為握筆有些泛粉。

　　眼角的淚痣都在閃閃發光。

　　許衡知臉有些紅，她是名副其實的顏控，對這一幕實在難掩心動。

　　“同桌。”許衡知喊他。

　　“嗯。”他答了句，聲音懶洋洋的。

　　“你是不是會彈鋼琴？”許衡知閑聊，她能猜出個大概，微信頭像，朋友圈的譜子。

　　“是。”他答得爽快，一點沒猶豫。

　　“噢，我拉的是小提琴，說起來的還挺巧的。你看咱倆是同桌，你彈鋼琴，我拉小提琴，鋼琴和小提琴還被稱為樂器屆的國王與王后。”許衡知越說越興奮，“這么說來你就是國王，我就是皇后了。”

　　江昱眉梢一挑，國王與皇后，她知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許衡知終于說出自己的意圖，“一起練琴唄同桌，我十一月有個小提琴比賽，好久沒參加過比賽心里有些杵，剛好你給我當個陪練。”

　　“可是…”江昱還想說些什么，他見許衡知張了張嘴，以為她話沒說完。

　　許衡知剛剛吃的太多，現在食物充分在胃里發揮，飽腹感強烈。

　　“嗝~”她實在沒忍住，打了一個長嗝。

　　江昱呆了。

　　這嗝持續了兩秒，幸好現在大家都在說話，周圍沒人，要不她現在就得從窗戶下去。

　　許衡知臉煞紅，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打嗝跟放屁似的總有憋不住的時候，人之常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選擇默默轉身。

　　“我睡了，早安午安晚安。”

　　他想笑，但忍住了，不然小姑娘又得趴著不理他。

　　“吃太撐了？”江昱憋著笑，聲線不自覺地放軟。

　　“啊，有點。”許衡知抿唇，“都怪你給我買的灌湯包，這下完了，一個嗝導致我這么久塑造的清新可人的傻白甜人設沒了。”許衡知嘴硬，她需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不然她明天就得找個絕癥打包行李逃往宇宙，遠離這種尷尬。

　　“清新可人傻白甜？”江昱重復了她對自己的評價，對此保留意見。

　　許衡知聽出他語氣里的懷疑，也不糾結尷尬了，轉過身來看著他，“你不認可？”

　　“認可，好歹有個字跟你沾邊。”江昱撩起睫毛，整個人往后靠，好整以暇地和她對視。

　　許衡知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江昱！”她聲音放大，這下班里有人側目，“你罵我傻？？”

　　“我沒。”江昱否認，“你站起來，我出去一下。”

　　許衡知看他要跑，哪會愿意。

　　手臂一伸攔下了后面的空隙，“就不，憋死你。”

　　這輩子許衡知沒在誰面前丟過人，這回完了。

　　剛覺得人帥，春心萌動了一下，結果直接在人面前丟了兩回絕世大尷尬的臉。

　　不如死了算了。

　　還能留個清白在人間。

　　江昱也不跟她犟，何燃張文瑾還沒來，他從后面挪桌子能出去。

　　許衡知郁郁寡歡，頭埋到書里兩耳不聞窗外事。

　　裴寧來到戳了她一下，看她那樣以為她在睡覺，“別睡了，一會打鈴了。”

　　許衡知猛然一抬頭，表情悲戚，“啊啊啊啊啊啊，寧寧，我不活了，我的臉都丟光了。”

　　裴寧被嚇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一大早的像是那個癲癇發作。”

　　“比那還嚴重，我寧愿得那個大病，也不想經歷這種尷尬。我想換個星球生活，我想當太空人。”許衡知繼續裝死。

　　裴寧看她只露個頭也不再多問。

　　沒一會旁邊人回來了，“回來了，讓我過一下。”

　　許衡知把頭扭到一邊，氣鼓鼓地道“不讓。”

　　臉忽然被什么貼了一下，涼涼的。

　　許衡知被激的一顫，直起身，“干什么呢你。”

　　映入眼簾的是一排養樂多和一瓶酸奶。

　　“給你買的，不能只給你買不負責，我這包售后。”

　　許衡知怔住了，這人怎么這樣。

　　帶她進教室，帶她買車，電影院的對視，他的校服外套，剛剛的灌湯包，現在的酸奶和養樂多。

　　一點校霸的樣子都沒有。

　　許衡知鼻頭發酸，尷尬化作不知名的委屈，“干嘛對我這么好。”

　　江昱聽她嗓音不對勁，低聲哄道，“還得靠小許老師上清北呢，光榮榜等著咱倆呢。”

　　“別難過了，其實我這人有時候會間歇性耳聾，我就看你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聽見，你還是那個清新可人傻白甜，嗯？”尾音輕翹拉長，調戲味十足。

　　“你還說！”

　　江昱心情大好，“現在我能過去了嗎？”

　　許衡知站起來，不自然地說，“看在酸奶和養樂多的份上。”

　　江昱真的不懂眼前少女的腦回路，怎么能這么可愛。

　　“那我就謝謝酸奶和養樂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