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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110章我來還債了

    其實她的眼睛早已退化了,  如今看人總是看不太清楚的。
    可即便如此,在看到那青衣姑娘的那一刻,她還是心有所感——那是她的姝姐姐回來了,  多年過去,  她終于來看她了。
    躺椅的老太太慢慢直起了身,想要站起來。
    只是她躺得有點久,  腿沒有多少力,動作顫顫巍巍的,瘦小了許多的身搖晃著,一時沒站穩(wěn),眼看著便要朝地倒下去,  一只纖細(xì)卻有力的手卻已經(jīng)牢牢地接住了她。
    “是我,初一,  我來看你了。”
    即便時隔多年,  可陶初一依然記得這抹熟悉的嗓音——清冽如水、溫和堅定,是她不算短的人中特殊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青衣女,再次喚了一聲,  “姝姐姐。”
    “是我。”
    裴姝輕聲回道。
    八十多年過去,  她似乎一點沒有變。
    一身青衣,  一把銀劍,  一個人,背脊挺直,  容顏如初,只一眼,便讓人離不開眼來,時光仿佛沒有在她的身留下任何痕跡。
    話落,  那瘦瘦小小的老太太竟是忽然像個小孩一般,猛地?fù)淞饲嘁屡膽牙铮萑醺砂T的雙手緊緊地抱住她腰,依戀的喚著,“姝姐姐……”
    裴姝伸手?jǐn)堊×怂p柔地拍著她干瘦的背部。
    當(dāng)年那個鮮活靈動的少女已經(jīng)太老了,手下的觸感分明,竟是『摸』不到多少肉了,仿佛只剩下了骨頭。
    裴姝的心輕輕顫了顫,她微微閉了閉眼,須臾,垂頭,伸手輕輕為懷里的老人理了理額間的發(fā),輕聲道:“初一,辰快樂。我來為你賀壽了。”
    時隔八十多年,論是人還是物,變化太大了。
    陶初一慢慢從裴姝的懷里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卻還是緊緊地看著裴姝,像是當(dāng)年的那個小少女,有些埋怨不滿的問道:“這么多年了,你為什么在才回來?”
    不裴姝回答,她有些失落的嘆了氣,垂頭看著自己的滿是皺紋的干癟手,喃喃道:“姝姐姐,初一……已經(jīng)很老了。”
    老得已經(jīng)看不清,走不動了。
    不但如此,她連記憶力越來越差了,她有時候從夢中驚醒,甚至?xí)炭郑幸凰龝粫B記憶模糊了?
    裴姝沉默了很久,才回道:“抱歉,讓你久了。”
    其實這八十多年來,她不是沒有來看過陶初一。
    當(dāng)年一戰(zhàn),裴姝在人間游了十年,走遍萬水千山,踏遍了這人間的每一處,自然曾來過青云觀。
    只是,當(dāng)年他們離開的時候是三個人,她不想回來時,只有她一人。
    所以,她沒有出在陶初一的面前。
    況且,那個倔強(qiáng)的小姑娘哪怕只有一個人過得很好,這便行了。即便只有一個人,她沒有放棄,而是認(rèn)認(rèn)真真的活著。
    甚至成親,直至如今,兒孫滿堂。
    至于她這一次為什么會來……
    裴姝抿了抿唇,清冽的眸中有不舍閃過。
    這么多年來,裴姝并未離開人間界。
    正如她曾經(jīng)對書靈所說,是人是仙又有什么重要呢?心之歸處,便是她的家。便是成仙了,她不會離開自己的家。
    自第一個仙誕,仙界不用人開辟,便自然而了。
    裴姝卻并未待在仙界,而是選擇在人間界開辟了一處自己的仙府清修。神仙一念,凡人一。在仙府里清修的裴姝忽然若有所感,于是,便來了這里。
    一晃八十年,故人華發(fā)。
    對于人類來說,這八十年已經(jīng)是一輩了。而當(dāng)年的那個小姑娘,她已經(jīng)一百歲了,人類再沒有第二個一百歲了。
    當(dāng)年的那個小姑娘,大限將至了。
    “沒關(guān)系,我不怪你。”陶初一笑了起來,蒼老的聲音里滿是愉悅,“能在入土之前再見你一面,已經(jīng)很好了。姝姐姐,這是初一百歲壽辰收到的好的禮物。”
    便是裴姝不說,陶初一知道的。她自己的身體,自然是自己清楚。
    她看著裴姝的眸『色』有一瞬間的黯淡,便握住了裴姝的手,兩人的手如今對比鮮明。一人已經(jīng)走到了命的盡頭,一人的時間卻早已停滯了。
    “姝姐姐,初一很開心。”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像是又變成了嬌俏的小姑娘,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睛道,“要知道,能活到我這個歲數(shù)的人類可太少了。”
    功成名就、兒孫滿堂,病痛、壽終正寢,這已經(jīng)是一個人類好的命運之一了。
    “姝姐姐,送我一程吧。”
    她笑著這樣問她。
    裴姝頓了頓,柔聲了應(yīng)了一聲,“好,我陪你。”
    “哇!好漂亮啊!”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奶』聲『奶』氣的驚嘆聲忽然響起,“太『奶』『奶』,她是仙女嗎?她好好看啊!”
    原是丫丫午睡醒了,卻不想,一睜眼便看見了一個超級超級漂亮的人,就像是的仙女兒下凡。
    小丫頭仰著頭看著裴姝,一雙眼睛瞪圓了,脖酸了不舍得移開,就這樣癡癡的看著那個仙女,認(rèn)真的問道:“漂亮姐姐,你是仙女嗎?”
    聞言,陶初一先笑了,輕輕『揉』了『揉』小丫頭的頭,對裴姝介紹道:“這是我的小重孫女,今年四歲了。”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終卻是沒有對丫丫介紹裴姝,只問丫丫:“喜歡這個漂亮姐姐嗎?”
    “喜歡!姐姐好漂亮,丫丫長大了要這么漂亮!”丫丫一個勁兒的點著頭,小臉可認(rèn)真了。
    陶初一眨眨眼,笑道:“那丫丫不能挑食,要多吃點青菜,才能長得漂漂亮亮的。”
    “真的嗎?”丫丫疑『惑』地擰緊了小眉頭,有點點不信。
    “當(dāng)然是真的。”老人挑眉,慈祥的捏了捏小丫頭的臉,笑道,“若是不信,你便問問漂亮姐姐,看看太『奶』『奶』到底有沒有騙你。”
    丫丫仰著頭,又看向了裴姝。
    裴姝垂眸,與小丫頭對視。
    雖才三歲,卻可以看出小丫頭麗質(zhì),養(yǎng)得極好。小臉肉乎乎的,又白又嫩,五官清秀,討人喜歡的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仿佛看見了多年前的那個小初一。
    “漂亮姐姐?”
    裴姝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跟著笑了,溫聲回道:“你太『奶』『奶』說得沒錯,要多吃點青菜才能長得好看。”
    說著,她朝小丫頭眨了眨眼睛。
    丫丫霎時看傻了,怔怔的看著面前這張美麗的臉。
    下一刻,竟是忽地朝前一撲,一親在了裴姝的臉,還咂了咂嘴,眉目間是得意,像只偷香成功的小壞兔,嘿嘿的捂著嘴笑。
    “丫丫好開心,丫丫親到仙女姐姐了!”
    臉濕潤潤的觸感讓裴姝微微愣了愣,片刻,終是忍不住笑了。她看著她,又仿佛看見了某個圓乎乎的小團(tuán)。
    “個『亂』占便宜的小壞丫頭!”陶初一卻像是有點吃醋似的嗔了小丫頭一眼,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道,“快回去告訴你爹爹他們,就說,家里有貴客來了!讓他們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快去吧。”
    “好嘞,丫丫這就去!”
    小丫頭得了任務(wù),雖然還是有些舍不得離開仙女姐姐,但是還是懂事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三步兩回頭的跑走了。
    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裴姝眸光微微閃了閃,半晌,輕聲道:“初一的小重孫女很可愛。”
    聞言,本有些吃自己小重孫女醋的老太太瞬間笑開了花,她的牙齒已經(jīng)掉光了。年輕時還好,可老了老了,陶初一卻是越發(fā)在意自己的外貌了。
    沒了牙齒,她可是很少這般開懷大笑的,可如今,她卻什么包袱沒了,就想在她的姝姐姐面前笑個暢快。
    在裴姝的面前,她不是青云觀的觀主,不是被數(shù)人敬重的清微真人,不是被兒孫尊敬環(huán)繞的老祖宗,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一個沒有任何負(fù)擔(dān)、可以不用考慮其他的小姑娘罷了。
    *
    當(dāng)年,陶初一是在裴姝他們離開的第四年成親的。
    她沒有選擇嫁人,而是招了一個夫婿回來。那是個溫柔踏實的書,讀過一些書,只是來家道中落,家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吃過苦,受過難,可卻從未有過頹廢,便是只剩下了一個人,在努力的活著。
    兩人第一次遇,是在山里。
    書去山里采『藥』卻『迷』了路,又被蛇咬了,碰到了陶初一,這才度過了這一劫,撿回了一條命。
    初不過是救命恩人,來,不知何時,便了恩情之外的東西。
    他們兩人之間沒有多轟轟烈烈的愛情,就這般安安穩(wěn)穩(wěn)平平淡淡的走在了一起。書家中只有他一人了,他不在乎什么嫁娶關(guān)系,連入贅是他主動提的。
    人不過幾十年,重要的非是活得開心。
    而他與她一般,想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
    于是他們結(jié)合了。
    來,他們還有了自己的孩,再來,孩又成婚,一代傳一代,如今他們已經(jīng)有了重孫和重孫女了。
    丫丫是他們小的一個重孫。
    書是二十年前走的,他活到了八十多歲,是笑著離開的。
    一代又一代,陶初一記『性』不如從前了,有時候連自己記不清她有多少代了。總之,是熱熱鬧鬧的一大家。
    有得跟著她姓,留在了青云觀,有得跟著書姓,選擇走出這個小鎮(zhèn)。
    但如今老祖宗百歲壽辰,孩們論離得多遠(yuǎn),回來了。
    因此,當(dāng)聽說有貴客來臨時,便出來迎接。
    裴姝看過去時,一時之間,竟是沒有數(shù)清有多少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在一起,頗有些眼花繚『亂』。
    “娘,這位姑娘是?”
    這時,一個走路顫巍巍的老頭走了過來,恭敬地問道。
    “這是我那大兒,丫丫便是他的小孫女。”陶初一對裴姝介紹著,看著面前干巴巴的老頭,頗有些嫌棄,“他老得快,平日里我不好意思說他是我兒。”
    那七十多歲的老大爺聞言卻是一句話不敢回的,乖乖的站在老娘的面前聽著。
    “這位是裴姑娘,是我們青云觀的恩人。”
    聞言,裴姝沒有說什么。
    仙凡殊途,他們終究不是一個界的人。所以,不如只稱一聲裴姑娘。
    陶初一只說了這一句,便沒有再繼續(xù)解釋。小輩們不敢問,只紛紛恭敬的向裴姝行了一禮,看得出來,他們很是尊敬愛戴陶初一這位老祖宗。
    見此,裴姝的面『色』加溫和了一些,對陶初一道:“他們被你教得很好。”
    聽到這話,陶初一臉是笑。
    小輩們可是很少看到老祖宗笑得這般開懷的,見此,不由多打量了一眼那位裴姑娘。說實話,這般仙姿玉貌是他們平僅見,就如丫丫所說,便像是個仙女兒似的。
    不僅是容貌,還有那通身的氣派,總有一種讓人形容不出的感覺。
    仿佛……她隨時可以駕云歸去。
    所以這位裴姑娘雖美得讓人著『迷』,可卻人了其他的心思。這些小輩們反倒是像面對老祖宗似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敢多看幾眼。
    壽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這一夜,裴姝留在了青云觀,住的還是她曾經(jīng)住過的那個屋。
    青云觀的變化很大,規(guī)模擴(kuò)大了好幾倍,房翻修了很多次了,如今看去早已沒了當(dāng)年的落魄感。
    可這些年來,唯獨那幾間屋沒有被動過。
    “我想著你們總會回來的,自然得把你們的屋留著。”是夜,兩人坐在了小院里,坐著的是當(dāng)年的那石凳。陶初一自己和裴姝斟滿了酒,有些懷念的道,“不過時間到底太久了,木料受了『潮』,又被蟲蛀,還是得讓人每年護(hù)養(yǎng)著才行。”
    從始至終,陶初一沒有問為何只有裴姝一人回來。
    在他們之間,有些話不必再問。
    “這酒是你們離開的那一年我埋下的,算起來快是百年佳釀了。”陶初一說著,執(zhí)起了酒杯,“姝姐姐,我們喝一杯吧。”
    她年紀(jì)這般大了,大夫說了,好不要飲酒。
    可今她興得很,這酒自然是要飲一杯的。
    裴姝沒有阻止她,只是青袖一揮,那酒里便多了一股靈氣,算是靈酒了。然,她執(zhí)起酒杯與初一輕輕一碰,兩人俱是一飲而盡。
    到底是人老了,陶初一只喝了一杯,臉便已經(jīng)泛了紅,眼睛霧蒙蒙的了。
    “姝姐姐,我頭有點暈……”她趴在了石桌,努力的睜著眼睛。
    “沒事,你只是醉了。”裴姝脫下身的衣物披在了她的身,輕聲道,“乖,初一,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不要,我不能睡,”那滿頭銀發(fā)的老人卻是搖著頭,眨著眼睛道,“我還要師兄……師兄還沒有回來……”
    她說著說著,眼里慢慢了淚光。
    自從當(dāng)年一,她便再沒有流過淚了。可在,時隔八十多年,她的眼里再次有了淚。
    “我怕我這一睡……便醒不來了。”
    裴姝輕嘆了一氣,輕輕拍著她的背,沉聲道:“他會回來的,會回來看你的。你放心,謝道長那般疼愛他的師妹,他舍不得的……”
    “舍不得嗎?”
    “師兄,”銀發(fā)老人喚了一聲,目光朦朧的看著院里的那棵大樹,喃喃的道,“初一已經(jīng)老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是慢慢的沒了聲音。
    時間太晚了,她醉了,再不如年輕時候,撐不過醉意睡了過去。
    須臾,裴姝站了起來。
    她沒有把陶初一扶屋里,只是在她身加了一道靈氣,讓她睡得好,不受寒涼。然,她偏頭,看了那樹一眼,轉(zhuǎn)身了自己的屋。
    銀白的月光下,那棵大樹忽然晃動了起來。
    陶初一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她好像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那時,日雖然清苦,可師兄護(hù)著她,便是再苦,他們師兄妹能一起撐著熬過去。
    來,他們還遇到了裴姝,遇到了小豆芽,甚至是龍凜。
    只是下不散的宴席,他們終有分的那一刻。
    她留在青云觀,守在這里,著團(tuán)聚時。
    而如今……是團(tuán)聚的那一刻嗎?
    那棵已經(jīng)八十多歲的大樹劇烈的顫動了起來,陶初一睜大了眼睛看著那樹,一道耀眼的金光忽地升起,然像是漫繁星一般,重新匯聚在了一起,她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須臾,她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面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身著陳舊的道袍,身形修長,他看著她,臉泛起了溫柔的笑。然,他朝他伸出了手,對她說:“初一,師兄回來了。”
    她怔怔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眼里的淚終是落了下來。
    “真好,你回來了,師兄,”她喚著他,握緊了他的手,“這些年來,初一過得很好很好,只是……”
    好想你。
    可如今這一個心愿實了。
    八十多年前,她把他僅剩的那點根種了土里。看著它根發(fā)芽,看著它慢慢長大,長成了參大樹。
    她了八十多年。
    終于,在她臨死的那一刻,到了他的回歸。
    “師兄,初一有個禮物要送你。”
    她看著那個熟悉的人,笑得像是個開心的小孩。可這般說著,她卻沒有把禮物拿出來,沒有說到底是什么禮物,只道,“我想,你會喜歡的。”
    “好,師兄很期待。”
    他溫柔的應(yīng)了一聲。
    “師兄,我的任務(wù)完成了,接下來……青云觀交你了。”
    不知何時,黑夜已經(jīng)過去了。朝陽升起,橘紅『色』的溫暖晨光落了下來,灑在了人的身。趴在石桌的老人唇角翹起,閉著眼睛,就這般永遠(yuǎn)睡了過去。
    一旁,那棵大樹晃了晃,樹葉一瞬間枯黃,隨著風(fēng)散落在了空中。
    然,又不過是一瞬間,重新出了嫩芽。
    “太『奶』『奶』走了!”
    **
    青云觀里掛了白幡。
    白日里,源源不斷的百姓來拜祭去的清微真人。百歲老壽星離,雖讓人感傷,但終歸是壽終正寢,是喜喪。
    夜里,青云觀便安靜了下來。
    那棵大樹依然佇立在院里,它的葉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掉光了,看去光禿禿的,可是仔細(xì)看,卻發(fā)它已經(jīng)慢慢抽出了新芽。
    樹下,一個小丫頭正提著小桶在大樹澆水。
    她抽著鼻,抽泣著道:“大樹,太『奶』『奶』走了。太『奶』『奶』前喜歡你了,丫丫答應(yīng)了太『奶』『奶』,以就由我來照顧你了。”
    小丫頭的臉很認(rèn)真,仔仔細(xì)細(xì)的大樹澆水,然又細(xì)細(xì)扒拉了一下樹皮,檢查有沒有蟲。
    “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的。”
    丫丫拍了拍樹干,嚴(yán)肅的說道。
    大樹自然是不會說話的,他只是晃動了一下樹枝,像是在回應(yīng)。
    丫丫并未注意,只以為是風(fēng)吹動了樹枝。澆完水,她又認(rèn)真的和大樹道了一聲晚安,這才提著小桶一搖一晃的走了。
    院里霎時安靜得很。
    沒多久,一個青衣女出在了大樹身邊,喚了一聲,“謝道長。”
    須臾,一個有點虛晃的人影從大樹里走了出來。
    正是謝『藥』的元靈。
    他的本體恢復(fù)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八十多年,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若不是這些年來,受了許多香火,便是他的元靈出不來。
    如今,他身的魔氣幾乎要沒了。
    或許有一日,那魔氣將徹底消失,而他……會迎來一個徹徹底底的新。
    “裴姑娘要走了嗎?”
    謝『藥』問道。
    裴姝點頭。
    她本來就是來看陶初一的,如今初一走了,她自然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了。
    兩人一時話。
    半晌,謝『藥』才忽然開道:“那勞煩裴姑娘幫我向龍公說一聲謝謝,當(dāng)日若不是他,我早已灰飛煙滅了,焉有今日。”
    “……果然是他。”
    聞言,裴姝忽然笑了。須臾,她看向謝『藥』,笑道,“不過這句謝謝,謝道長還是自己對他說吧。畢竟,來日方長。”
    謝『藥』一頓,片刻,跟著笑了,“不錯,裴姑娘說得對,是謝某狹隘了。”正如初一不過是暫時離開罷了,終有一,他們會再遇。
    即便那一日,或許,她已經(jīng)不認(rèn)識他了。
    “謝道長覺得,初一送你的禮物是什么?”
    謝『藥』微怔。
    裴姝笑看了謝『藥』一眼,話落,卻是沒有他的回答,沒有說自己的答案。只是留下這個意味深長的問題,便幻化離開了。
    她踏著祥云,穿梭在際。
    忽地垂眸朝下方看去,那是一條河,河邊是普通的青草。甚出奇之處,卻讓裴姝停了下來。
    待到她反應(yīng)過來時,她竟是已經(jīng)踩在了青草之,看著那河,那草叢。似曾識,卻又不是當(dāng)初。
    很多年前,那河里曾有一條金鯉魚。
    她追到了這里,帶著一個小團(tuán),與金鯉魚交了手。
    來,她回去時,聽見了一聲呻、『吟』。
    然,在那草叢中,看見了一個渾身浴血的青年——一個擁有純白元靈的瞎眼青年。他一身血衣,卻面如冠玉,是三界罕見的美『色』。
    她停下了腳步。
    而如今……那草叢中再沒了那個人。
    “裴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身,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裴姝身形一頓,然,她緩緩轉(zhuǎn)過了身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白衣公。
    剎那間,她竟荒唐的以為這是幻境。
    可她已經(jīng)是神仙了,這地間還有什么幻境能騙得了她?
    “——我來還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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