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行一來，又有許多人先后過去跟他打招呼聊天，剛剛還在跟她說話的藝人也被經(jīng)紀人拉走了。
想蘇鯉靠在天臺的護欄邊，低頭看相機。
相片將人物從立體轉(zhuǎn)為平面，卻磨不掉顧昭行明晰的線條輪廓，明暗分割下，生生給照片添了幾分立體感。
撇開主觀情緒，無論構(gòu)圖、光影還是人物的造型角度，蘇鯉都覺得這張照片拍得還挺不錯的。
她技術(shù)真好。
旁邊忽然響起一道輕細的聲音：“你看，顧昭行一來，于芮就貼上去了。”
蘇鯉停下手中動作，側(cè)眸。
她斜前方站著兩個女人，她只看得見其中一位半個側(cè)臉，臉蛋是清純一類的，剛剛是她旁邊那個在說話。蘇鯉對那半個側(cè)臉的清純臉沒什么印象。
她們兩個身邊冷冷清清，顯然是不怎么紅，無人問津的小藝人。
“你想想，她這么大年紀了，保養(yǎng)那么好，哪兒看得上同齡的老油膩啊，肯定挑年輕的嫩骨頭啃啊，人之常情嘛，”清純臉小聲應和道，“是我我這么選。”
清純臉一頓，又說：“我聽說……顧昭行和于芮關系不純，顧昭行搞不好被于芮包養(yǎng)了呢?！?br />
“真的假的？”另一個愕然，“怎么沒見有這個新聞曝出來？”
“噓，你小聲點兒?！鼻寮兡槼读顺端?，“你也不想想于芮在圈子里什么地位，顧昭行現(xiàn)在又是什么地位，他們想把這消息壓下來不是輕而易舉嗎?！?br /> “可是顧昭行看上去也不像那種小白臉啊……”
“你也說了看上去。咱們這圈子里有多少渾水啊，誰知道顧昭行私底下是什么樣兒的?！?br />
蘇鯉聽出來了，這是個入行有一段時間的小十八線在給另一個剛?cè)胄械男∪€分享娛樂圈的晦澀八卦。
“于芮么，也就再神氣這兩年了，”清純臉壓低聲音笑了笑，“保養(yǎng)再好，也是個老女人了，現(xiàn)在戲路也被定得那么死，擴大不到哪兒去，只好有事兒沒事兒炒炒自己戲以外的熱度。不然等到我們這些新生代火起來，她只能退居二線的老演員一列，演演配角?！?br /> 說著她嘆了聲氣，語帶惋惜：“我也算看著她的戲長大的，想想她也有退幕的一天，還挺難受的?！?br /> 旁邊的人嘆息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蘇鯉聽著委實快笑出聲，往后懶懶一靠，出聲道：“你跟著難受什么啊，賺得有她多么?！?br />
蘇鯉在她們的視線盲區(qū)，兩人沒想到后面會冒出來個人，都嚇了一跳，齊齊扭頭，面色驚懼，清純臉更是臉上血色退得飛快。
但她比旁邊的人優(yōu)秀了十八線，慌亂只一閃而過便鎮(zhèn)定下來：“你是誰？”
蘇鯉托著脖子上掛的相機顛了顛，意味幽深地反問：“我你都不認識？現(xiàn)在的新人不太行了啊?！?br />
兩人望向她的相機，剛回轉(zhuǎn)的臉色頓時又白了。
清純臉旁邊的三十六線更是緊張地抓住清純臉的手，眼神驚慌：“喬盼姐……”
被稱作喬盼的清純臉反應很快，臉色不好看，語氣卻冷靜：“我記得記者是進不來這里的，你不是記者。”
“對，我不是記者，”蘇鯉點點頭，“但只要我把你們這段對話告訴于芮或顧昭行，效果也是一樣的。”
喬盼身邊的小三十六沉不住氣了，眉毛一豎就要發(fā)怒，喬盼制止她，放緩語氣對蘇鯉說：“萬事都有可商量的余地，我們可以買下你手里的照片或是錄像，你出個價錢。而且，剛剛的那段對話流傳出去，不止我們公司，于芮和顧昭行也不會放過你，對你影響不好你說是不是？”
蘇鯉像是被她的善解人意打動，也十分善解人意地開解道：“你放心，沒關系，他們不敢找我麻煩的?！?br />
喬盼：“……”
她說的不是“不會”，而是“不敢”。
一字之差，透露出來的信息深不可測。
喬盼和小三十六忽然失語，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考慮，就連喬盼，臉上的冷靜也有崩裂的跡象。
蘇鯉慢條斯理道：“我是你們，我就不會在這么人多眼雜的地方說些不該說的。這么淺顯的規(guī)則都拎不清，我看你們也就這樣了，趕緊回家洗洗睡吧，別老想著大紅大紫了，跟你們沒什么關系?！?br /> 她說話向來不留情面，只見對面兩個人臉色愈發(fā)陰沉難看。
忽然她們視線往蘇鯉身后一偏，兩人都是一愣，喬盼拽拽身邊的小三十六，強顏歡笑叫了聲：“顧老師?！?br />
圈子里有名有姓被尊稱一聲“顧老師”的，目前就那么一個。
蘇鯉也是一頓。
轉(zhuǎn)頭，顧昭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脫離包圍圈，一個人走到這邊來了。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蘇鯉不慌不忙，喬盼和小三十六就不一樣了，兩個小藝人惴惴不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是在這里手足無措地站著。
然而顧昭行只淡淡掃她們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聲作為回應，就面向了蘇鯉：“蘇小姐現(xiàn)在有空么？”
蘇鯉抬眉：“干什么？”
“有件事情想和你談談，”顧昭行說，“工作上的。”
蘇鯉環(huán)臂，打量貨品似的把顧昭行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才抬抬下巴笑了下；“好啊?！?br /> 她倒要看看這顧小白臉要搞什么幺蛾子。
顧昭行和蘇鯉前腳后腳走開，留下喬盼和小三十六在原地愣愣地看著。
等到經(jīng)紀人回來帶她們?nèi)ジ鞔蠼鹬靼职置媲奥赌槪瑔膛尾湃鐗舫跣寻悖骸啊液孟裰绖倓偰莻€女的是誰了?！?br /> 小三十六：“誰？”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杜庭晚被雪藏的事情？”喬盼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經(jīng)紀人，壓低聲音道，“她被雪藏之前，得罪了一個人，說是在拍攝現(xiàn)場就鬧起來了，她還被那個攝影師揍了?！?br /> 雖然是揍的臉。
但臉對于藝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門面。
小三十六睜大眼：“那個攝影師，難道就是……”
“剛剛顧昭行叫她‘蘇小姐’，一個攝影師敢在圈子里這么囂張，”喬盼臉色難看，“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個蘇鯉?！?br />
而她們談論是非被蘇鯉聽到了。
不僅聽到了，她手里可能還有證據(jù)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要拿出去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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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蘇鯉手里一清二白，什么證據(jù)也沒有。
她只是無意間聽了個墻角，覺得這瓜不好吃，在嘴里爛得她直犯惡心，就順嘴?；蓚€小藝人罷了。
蘇鯉跟著顧昭行走到一角僻靜處，人少，光線較暗。
她都懷疑顧昭行是不是真聽到了什么想現(xiàn)場表演個殺人滅口什么的。
蘇鯉停下腳步，“顧先生，有什么話直說吧。”
顧昭行也不是廢話的性子，何況跟蘇鯉廢話是什么結(jié)果，他也領教過了，開門見山道：“蘇小姐，我代表我的工作室，想和你談談長期合作的事?！?br /> “長期合作？”
“嗯，”顧昭行頷首，“準確的說，是和驚鴻映畫長期合作?！?br />
長期合作，也就是說，顧昭行以及他工作室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照片和必要的視頻，都將由驚鴻映畫進行拍攝和后期處理。
藝人的工作是活在鏡頭下的，這個工作性質(zhì)就決定了他們要跟攝影打很多交道，甚至工作外的生活，有的時候也免不了曝光在鏡頭下。
許多工作室或經(jīng)紀公司都有自己的攝影團隊。
但顧昭行不一樣。
他除了真正上班的時候活在鏡頭下，平時低調(diào)到找到他微博都翻不出來幾張生活照。整個人好像出了工作鏡頭，就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不由得讓人覺得，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多關注作品，少關注私人生活。
和他的性子如出一轍的冷冰冰。
就他這樣的一個情況，驚鴻映畫如果和他工作室長期合作，相對而言是比較省事兒的。況且顧昭行這樣的人，酬金也不見得會少。
分析下來，是挺吸引人的。換做普通的攝影工作室，說不準就愉快答應了。
但蘇鯉也不普通。
她想也沒想：“我拒絕?！?br />
顧昭行沒說話，也沒有被拒絕后的意外和惱躁，平靜地看著她。
事關整個工作室，蘇鯉也不是那么沒腦子的人，停頓一下，補充道：“合作，可以，但我拒絕我個人與你以及你工作室的接觸。”
也就是說，驚鴻映畫的另外幾位攝影師隨你們調(diào)遣，我不包含在內(nèi)。
顧昭行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可——”
“老顧！”顧昭行的話被打斷，何全急匆匆走過來，“你跑這小角落干什么呢，劉導正找你呢，可能是關于新戲的一些事情。”
他走近了才看見顧昭行面前還有個人，表情一瞬間變了變，笑吟吟打招呼：“蘇小姐也在。”他掃視兩人，意味深長地試探道，“你們……聊完了嗎？”
顧昭行：“還沒有。”
蘇鯉：“聊完了?！?br />
蘇鯉：“……”
顧昭行：“……”
何全：“……”
氣氛短暫凝固后，何全抬拳咳了咳：“要不我先去晃悠一圈裝作沒找著人，一會兒再來？你們統(tǒng)一統(tǒng)一口徑到底聊沒聊完?！?br /> 顧昭行面不改色：“不用，聊完了?！?br /> 何全狐疑地看他。
顧昭行轉(zhuǎn)向蘇鯉：“蘇小姐，你提的條件我同意，詳細的內(nèi)容我們改天再聊。”
“改天聊改天聊，先交換個聯(lián)系方式吧。”何全也不知道他倆聊了點啥，反正說這話總沒錯。
蘇鯉淡道：“不用了，顧先生。后續(xù)的具體事宜你可以去驚鴻映畫找我的助理姜晗，我不參與，這件事兒我也沒有出面的必要了。必要的事項我會讓我助理通知我。”
顧昭行：“嗯?！?br />
他應得相當干脆，蘇鯉松了口氣正要走，面前忽然遞過來一個手機。
手機屏幕上，微信二維碼清晰明亮。
蘇鯉頓了頓，抬頭。
男人面色沉靜如水，好像剛剛干脆“嗯”了聲的人不是他一樣。
蘇鯉嘴角下沉：“抱歉，顧先生，不掃碼，不交友?！?br />
顧昭行點頭，退出二維碼，調(diào)出掃描界面，淡淡問：“我掃你？”
蘇鯉：“……”
這人怎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