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分明是林玉珠和四皇子裴珅。
蘇妧怎么也沒想到大白日里這兩個人竟會在這個地方說悄悄話,還被她無意中撞見。蘇妧此時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生怕被這兩人發現,一時不知所措的僵在了原地。
只聽林玉珠又道:“那四殿下會如何替臣女做主?”
裴珅笑了:“難道我的話你不信?”
片刻的沉默,林玉珠方緩緩道:“臣女自然是信殿下的,”一頓,沒再追問這話題,反滿是期待的問了一句,“過兩日便是七夕節了,臣女替殿下做的蓮花燈也已經做好了,到時候……殿下愿意陪臣女一起放嗎?”
裴珅語氣輕柔:“若是我有空的話,便和你一起,好嗎?”
“好,若能和殿下在一起,珠兒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也是愿意的……”
林玉珠的聲音,越來越嬌嗲,越來越綿軟。
蘇妧聽得起了一身的粟米粒兒,忙拉過青竹的手,腳步快而輕的從尚碧宮逃了出來,躲到了離宮門不遠的一棵老槐樹后。
青竹緊緊靠著蘇妧,小聲說道:“昨個二姑娘還說是林姑娘纏著四皇子,怎么聽著這倆人像是你情我愿,不像二姑娘說的那樣,她莫不是被四皇子騙了吧?”
蘇妧背靠著老槐樹,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喃喃道:“與我無關。”
蘇嬿和四皇子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蘇妧一點兒也不在意,她這會只盼著四皇子能快些走,她好能回去做給裴瑧和堂哥做燈。
過了好大一會兒,裴珅理著衣襟從尚碧宮走了出來,在宮門口四處張望了一番,見四下無人,方才一轉身往西邊如貴妃住的如華宮去了。
蘇妧見裴珅走了,派青竹先去探了探情況,確定林玉珠已不再宮門口了,這才回了自己住處。
裴珅到了如華宮,也不待宮人通傳,直接進了正殿東稍間的暖閣。
如貴妃正歪在貴妃榻上小憩,聽得動靜,睜開眼,見識裴珅,稍稍坐起了身子,伸手拍了拍榻邊的方凳,示意裴珅坐過去。
裴珅掃了一眼一旁候著的幾個宮女,揮揮手,將人都屏退了下去,兩步走到如貴妃身旁,撩袍坐下。
如貴妃抬眸打量了自己兒子一眼,見裴珅身前的衣襟皺皺的,伸手替他撫了撫,“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我聽下面人竊竊私語的,說是昨個晚上蘇嬿那丫頭和大理寺卿家的那個林玉珠吵起來了,你可知道這事?和你有關?”
裴珅輕笑:“兒臣知曉,女人爭風吃醋罷了。”
如貴妃氣結:“你沒事招惹她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這女人若真的是吃起醋、發起狠來,那可什么事都干的出來。更何況,蘇嬿那丫頭,就是個有脾氣沒腦子的,別真的鬧出什么事來,”長出了口氣,“以林玉珠的身份,給你做側妃,實在是低了些,你莫要再和她走的這么近了。”
裴珅不以為意,只道:“兩個小姑娘,能鬧出什么事來,不過拌拌嘴罷了,母妃多慮了,”一笑,“兒臣自然知道林玉珠的出身給我做側妃低了一些,正是因為知道這個,才特意同她走的這么近,她父親雖官職不算高,但手里可是有實權的,她若是愿意不計較名分的跟著我,于兒臣,倒也是狀好事,母妃不這么覺得嗎?”
“你就胡鬧吧你!就別聽本宮的!”如貴妃一歪身子靠回了貴妃榻上,“你如今是大了,本宮的話你也聽不進去了,本宮早跟你說過,你若真的有哄女人的本事,你倒是把許茹雅哄到手啊,尚碧宮里頭住的那幾個人,誰的家世背景能比的上許茹雅?”
裴珅面色微微一沉,“這些女人何須兒臣哄她們,都是一個一個自己貼上來的,但凡兒臣對她們溫柔一點,說些好聽的話,她們便一個個飛蛾撲火般的追上來,即便出身不如某人,但到底也是高門大戶出來的貴女,她們愿意跟著兒臣,與兒臣又不是壞事,多娶一個女人罷了,”一笑,“這兩日有樁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母妃。”
如貴妃眼風淡淡的掃了過來:“何事?”
裴珅一只胳膊撐到貴妃榻上,“勛國公府的那個老狐貍,這幾日見了兒臣,總是明里暗里的向兒臣示好。”
如貴妃聽這話,興趣缺缺的轉回目光:“許培那老東西,一肚子的心眼,這些年面上跟著他那個皇后姐姐討好太后和太子,可暗地里也沒少和咱們套近乎,他不就是仗著自己手里有兵權,知道太后和本宮都想拉攏他,他就兩邊都占著,誰都不得罪,這種人,能用卻是不能信的,你可仔細著點,莫要讓他算計了。”
“對這人,兒臣會萬分小心的,”裴珅頷首道,“不過這次許培忽然向兒臣示好,只怕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兒臣聽外頭有傳言說許成安的死和太子有關,而且,許成安出事那日,兒臣在事發附近的一家戲樓里碰上過太子,太子一向不喜去這種場合的,這其中或許真的有什么牽連,”一頓,“不管怎樣,兒臣會看許培的表現行事,他若真的想投靠我們,得拿出誠意才是!”
如貴妃點點頭:“先前原是計劃把蘇妧那丫頭弄進宮來,尋個合適的機會,讓太子把人給染指了,皇上最嗜酒色,這兩年太后怕皇上身子吃不消,一直不讓選秀,后宮已許久沒進過年輕漂亮的姑娘了。若讓皇上得一個年輕的美人,偏這美人又被太子給動了,皇上必然會大發雷霆,到時候太子就是有太后力保,出了這樣穢亂后宮的事,只要煽動言官參他幾本,他那儲君之位也就坐的名不正言不順了,”深嘆一口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蘇妧那丫頭非但沒能送到皇上跟前去,如今倒竟真的成了太子的人了?實在是好笑!”
“這一招離間計原本是極好的計策,只可惜少了一個家世不差又能任人擺布的美人兒做棋子,本宮如今是沒有法子尋這么一個人來,”如貴妃眼波微動,看向裴珅,“若不然,等回頭有機會了,你探探許培的口風,看他愿不愿意從找個這樣的姑娘送到皇上跟前去。”
裴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母妃的話兒臣記下了。”
裴珅同如貴妃說完話,從暖閣里出來,只見蘇嬿正神色不安的在殿門口徘徊。
“表哥!”
蘇嬿一瞧見裴珅的身影,出籠的鳥兒一般歡快的撲了過來,一把拉住裴珅的胳膊,“表哥,等后日七夕,你和我一起放燈好不好?”
裴珅垂眸望著蘇嬿的臉。
那日在驛站,他對蘇妧說的話其實句句是真心話,他初見蘇嬿的時候,照實覺得蘇嬿是極美的,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可直到在驛站碰巧和蘇妧遇上,裴珅才知道,何才是真正的美。
那一雙如春泉般清澈又如寒潭般幽宓的眼眸,怒時若嗔,嗔時似笑,雖默默無語,卻似時時含情。
誰能不為之沉淪?
也難怪他那一向不嗜女色的兄長,也能和她傳出那樣的流言蜚語。
裴珅望著眼前那雙形式那人的桃花眼,“你若想讓我陪你,那我當然會陪你!”勾唇一笑,“不過,那日我有些事要辦,只怕要晚點才能有空。”
蘇嬿只是聽裴珅同意陪她已是笑得合不攏嘴,哪里還會在意時辰早晚,忙體貼的笑道:“表哥有正事要忙,那自去忙便好了,嬿兒會乖乖等你的!”
蘇妧自從搬去尚碧宮后便沒怎么私下見過裴瑧,一來尚碧宮所處的位置偏僻,住的又都是姑娘家,裴瑧實在是不方便過來,二來,眼看七夕在即,蘇妧忙著準備東西,也沒什么空閑和裴瑧見面。
這幾日兩人不過在太后宮中遇上了兩次,多說了幾句話,如此而已。
七夕這日一大早,太后便把尚碧宮住著的幾個姑娘都叫到了她宮內,她讓宮女們在東偏殿支了一張大圓桌,備了面粉、芝麻、飴糖等食料,讓大家在一塊兒做巧果。
依著舊俗,七夕這日未出閣的姑娘們動手做出形狀各異的巧果,把這些巧果用棉線穿成串,帶于手腕上,直到晚上放燈祈福后,再將手上帶的巧果拋于屋脊或是樹梢等高處,如此,一是希冀所祈福的人能得神靈的庇護,二是愿這巧果能被喜鵲銜去,早些渡牛郎同織女相會,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巧果的做法同一般面食倒沒什么大的區別,不過是一種油炸的面點,只是巧果不像別的糕點,它沒有固定的形狀樣式。據老話說,越是能把這巧果做的別致精巧的姑娘,越是能實現所祈的愿望。
蘇妧做了一盤形狀的各異的巧果,打算拿去廚房過一遍油,再用線串起來。
蘇妧的動作比別的姑娘稍快一些,她率先從偏殿出來,原本是要到離偏殿不遠的廚房去炸巧果,可才剛出了偏殿,便迎面撞上了裴瑧。
裴瑧一句話不說,兩步上前,拉了蘇妧的手就走。
蘇妧怕偏殿里的姑娘出來瞧見她和裴瑧,不想在殿前跟裴瑧拉拉扯扯的,一邊由著裴瑧拉她走,一邊問道:“你帶我去哪里?我還要去炸巧果呢!”
“我現在就是帶你去炸巧果,”裴瑧轉回身,一把攬住蘇妧的肩,俯身在她耳邊道,“后院還有一個廚房,不大,但是清凈,我帶你去那里炸,就我們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番茄主義小可愛的營養液,么么噠